檀燁的洞府說空空蕩蕩也是空空蕩蕩,幹淨到令人發指,那些姑娘用的妝鏡還有各色脂粉擺在那裏,頓時生出了別樣的意味。


    檀燁不和她共處一室,入夜之後,他會到外麵待上整整一晚。朝雲宗的夜裏寒氣重,就算是修士,入夜之後經受這樣的寒露,還是有些受不住。


    蘇蘅完全沒有任何勸他的意思,既然檀燁想要在外麵待著,她才不攔著。


    檀燁夜裏會在外麵待著,一直到天亮之後,才會進來,她看著他如常的臉色和帶著晨露的衣袂進來。


    檀燁看著那個魅興致勃勃的看他的臉,見到他連續在外麵待著無事,迷惑的厲害。


    “你怎麽一點事都沒有?”就算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了,這魅也沒有起來的意思。將洞府讓給她之後,檀燁也就隨便她折騰。


    檀燁隻是一笑。


    他將這隻魅留在這裏,是不想留個自己不能掌控住的變數。但這魅顯然是不完全聽他的,有時候他回來,看到她在屋子裏,偶爾看不到她,又或者她直接在外麵的樹枝上趴著。她從來不聽他的話,也不屑於聽他的話,她呆在這裏隻是因為她覺得好玩,對於他的用心也不在意,他有時候回來,也見不到她。


    他今日在外度過一夜,天空漸漸放亮,他輕輕在門上敲了敲,“姑娘,醒了嗎?”


    這個魅隨心所欲,時常晝夜顛倒,和他完全不同。他敲了兩下,聽到門內沒有聲音,他再敲了幾下,依然沒有回音,他推門而入,發現門內空空蕩蕩。


    檀燁見狀,隻是拿了他自己的衣物,換過之後便離開了。


    那魅性情便是這樣,不過最多不過一日,她就會回來。


    他今日要去掌門那裏,掌門有事尋他,路上他遇到了陵陽。他和陵陽並無太多的交情,他在朝雲宗曾經有過幾個交情比較好的好友,但是道真對他表示出厭惡之後,那些所謂的友人不是和他漸漸疏遠,就是趁機向道真告密,將他日常的所有的一切都告知道真。


    被人出賣過幾次之後,他漸漸的也不和其他弟子有過多往來。他和陵陽並無多少交情,兩人不過說了幾句話,陵陽也沒有特意和他套交情,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但上回他拜托陵陽買過女子的一些東西。


    他在宗門內,和誰都沒有太深的交情,陵陽和道真沒有直接的關係,道真除卻一個長老頭銜也管不到陵陽的頭上。


    當日陵陽正好要下山,他也就拜托陵陽去帶那隻魅要的一切。


    陵陽看他的眼神著實有幾分複雜,但他一切辦的妥當,而且之後也沒有和他預料中的那樣,有關於他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傳聞。


    “上次多謝師弟了。”檀燁道。


    陵陽望著他,“師兄放心,師兄吩咐的事,我從未透露過半分。”


    “多謝。”檀燁麵上依然未變。


    “師兄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陵陽說著吞吞吐吐,“這世上人有百般愛好,什麽都有,隻要與人無關,問心無愧,那麽就沒什麽。”


    “這……也算不得什麽。”


    陵陽最後這話說的已經有些艱難了。


    第14章


    檀燁抬了抬眼,當即明白了陵陽話下的意思。


    他有些好笑,不過他無所謂旁人怎麽想。


    更何況他和這位師弟隻是幾句話的交情,那就更加無所謂。


    “多謝。”檀燁也不解釋。


    陵陽的臉色因為他這話變得越發的詭異,陵陽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憤慨,“師弟怎麽了?”


    陵陽張了張嘴,眼神裏糾結的更加厲害。


    他搖搖頭,避開檀燁的注視,“我沒事。”


    陵陽說著眉頭越發皺著,檀燁淺笑,“沒事就好,我還要去掌門那裏,我先行一步。”


    掌門讓他過來,是為了說丹熏穀穀主梅洛前來朝雲宗。


    丹熏穀是修仙世家,人才輩出,丹熏穀也不比朝雲宗差上多少,論資曆,梅洛也算得上是前輩。當初也是梅洛親自送檀燁來朝雲宗。梅洛每次來朝雲宗,必定會見檀燁。所以掌門這次和他說一說,讓他也好做準備。


    從掌門那裏出來,檀燁便被外麵的弟子請到了道真那裏。


    “師尊找弟子可是有吩咐?”


    檀燁步到道真麵前恭敬問。


    道真看這個弟子,檀燁身材纖細修長,是少年人該有的模樣,麵容俊美出眾。


    不管怎麽看,都無可挑剔。


    道真對這個弟子開始的時候的確喜歡,但時日一長,這個弟子的鋒芒逐漸表露出來,完全蓋過了他,外人隻認這個弟子,認為檀燁將來必定前途無量,至於他和他親自收的大弟子,幾乎被人完全遺忘。


    這種滋味,他不是沒有嚐過,畢竟修真界臥虎藏龍,比他強的人太多了,但是那個人卻是他的徒弟,那麽他便不像以前那樣,能淡然處之了。


    曾經他喜歡這個弟子的,在之後全都變成了他厭惡的。偏生這孩子不管他怎麽敲打,都是不肯真正的低頭,這幅傲骨讓他越發的深惡痛絕。


    到底在裝什麽呢,就算他有少許的天賦,如果沒有當年玄景道君的青睞,還有丹熏穀穀主的舉薦,就算有再多的天賦,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究竟是哪裏來的那麽多的心氣?


    “掌門讓你去,又是因為丹熏穀穀主要來?”


    “是,掌門說到時候弟子要過去一趟。”


    道真聽著,抬了抬眼皮,看著檀燁站在那裏,他端過一旁的茶,喝了一口,不由得被茶水的那股微苦的味道給弄得皺了皺眉。


    道真心裏越發不悅,“掌門讓你去也是應當的,畢竟當年也是梅洛舉薦你,如果不是他,你恐怕也不會在這裏。”


    道真話語裏夾槍帶棒,檀燁沒有一點變化,他隻是微微點頭,“是。”


    道真看到他這模樣就氣,“上回你丟下同門,我私下罰你,而不是報到掌門那裏,已經仁至義盡,你好自為之,以後莫要再做此行徑。否則下次就不是這麽簡單了。丟的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人。”


    年少人最是心高氣傲,覺得所有都是靠他自己,談起別人都恨不得怒氣衝衝。


    他故意對著少年人最要強的自尊心下手。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檀燁依然還是原來的平靜模樣,沒有半點憤懣,“為了師尊的聲名著想,這種事弟子認為還是上報掌門,讓掌門下令徹查更好。”


    道真抬眼看向檀燁,少年郎站在那裏,雖然眉目溫和婉約,可是那份恭敬裏卻透出一副錚錚傲骨的倔強。


    他話語平靜,徹底把道真激怒。當初他用來發作檀燁的罪名隻是莫須有,若是讓是=掌門來定奪,恐怕到時候臉上的臉麵就保不住了。


    他一掃手邊的茶杯,茶杯被他一掃,當即就砸向檀燁,茶杯直接砸在了檀燁的額頭上,茶杯裂開來,淋漓了他一頭一臉,茶水混著茶葉順著他的臉龐落下,鋒利的碎片劃過他的肌膚,毫無所動。


    “滾!”道真勃然大怒。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笑聲輕輕的,和羽毛掃過耳垂。


    檀燁輕輕抬眼,見到四周除卻自己和道真之外,空無一人。


    檀燁道了一聲弟子遵命,不卑不亢的出去。外麵的弟子見到他滿身的狼狽,先是一愣,而後垂眼下去,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


    檀燁走到無人的地方,“你到這裏來了?”


    說完之後,好會都沒有聲音回他。


    “這裏已經沒人了,你說話沒有關係的。”


    “我隻是好奇呀,所以到你師父這裏玩了下。”


    檀燁溫煦一笑,“那麽你找到什麽好玩的沒有?”


    “沒有。你那個師尊啊,真是沒意思。”


    檀燁往前走了幾步,“既然沒找到什麽好玩的,那麽就回去好好休息。我今天帶了兩個好吃的甜柑。”


    “那東西不是秋天才有的嗎?”


    少女的聲音很疑惑。


    “朝雲宗內有四季林,有這個不奇怪。”


    檀燁言語平和,“走吧。”


    到了他的洞府,蘇蘅就顯露出了身形,檀燁將手裏的甜柑給她。


    蘇蘅把甜柑接過來,甜柑外麵都有一層果蠟,看著都亮瞪瞪的。


    “對了你那個師父對你好凶啊。”


    檀燁毫無所動,他去取了些許泉水,放入茶壺裏。架在紅泥小爐上。


    “這沒有什麽。”


    “沒什麽?”蘇蘅把果瓣塞到嘴裏,“我看他的樣子,對你可不是什麽嚴厲,他對你挺惡意的。”


    她說著,直接撲到他麵前來,俏麗雙目對上檀燁的,言語包含誘惑,“他這麽對你,根本就沒有半點師父的樣子,他遲早有一日會對付你的,先下手為強,要不然你先把他給做了吧?”


    檀燁看了她一眼,“沒必要。”


    他看見紅泥小爐上的銅壺已經熱氣,他拿下來,“師父這樣也是正常,他沒有必要對我好,沒必要為了這點事就違背倫常下殺手。”


    他說完就聽到那隻魅笑起來。


    檀燁看向她,她笑的樂不可支,肩膀都在抖。


    “我聽說師徒就和父子一樣,你聽說過有老子是這麽對兒子的麽?那不叫理所應當,那叫心胸狹窄。你知道父親怎麽對兒子的麽?”


    檀燁持銅壺的手頓住,滾熱的滾水很快從茶杯裏溢出來。


    “你真的不知道?”蘇蘅滿臉好奇。“難道你沒有和你父母相處過嗎?”


    “哎呀,水都倒了。”


    檀燁眼睫垂下,手一收,他將桌麵上收拾了下,“過兩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不要亂跑。”


    蘇蘅直勾勾的看著他,檀燁看過來,“你看什麽?”


    他平日裏對她的注視並不在乎,哪怕她把他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他也從未在乎。


    有意思。


    她把唇上沾染到的茶水給舔完,她對檀燁一笑,“看男人啊。”


    她調笑的話語讓檀燁回頭過去。


    “怎麽我說什麽讓你不高興了?”


    蘇蘅故作不解。


    “沒有。”檀燁錯開她的注視,


    蘇蘅撐著下巴看著他喝茶,到了現在他已經沒有往昔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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