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嗎?”蘇蘅見他看著自己的手,頓時明了他的意思,她的手又向上挑了些。


    “姑娘知道這樣做代表什麽嗎?”


    “知道啊,”蘇蘅輕笑,“我又不是一直都在深山老林裏頭,見得多了去。”


    “阿蘅姑娘。”檀燁望著她,臉上的笑淡下來,“如果阿蘅姑娘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就不要隨隨便便做出讓人誤會的事。”


    “你誤會了?”蘇蘅反問。


    檀燁眼睫微動,眼裏所有的情緒都在眼睫下化作濃厚的晦澀,半點都不透露人前。


    “沒有。”檀燁聲量極輕。


    “那不就行了。”蘇蘅手放開他,“我從來不把凡人的那套當回事,不過,我還真的沒這麽對別人這樣過,你還是第一個呢。所以呢,你也別覺得我在占你便宜。”


    檀燁抬頭滿眼驚訝的看她。


    蘇蘅低頭看回去,“怎麽?覺得我以前做過不少次嗎?”


    檀燁望著她,“自然不是。”


    “我可是很挑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不入我眼的,別說上手,看都不看。所以呢,你還是我這麽多年來,第一個覺得不錯的。而且我也和你說了,那些規矩不要套在我頭上,也套不住,我活了這麽多年,就是喜歡隨心所欲。”


    檀燁下巴輕抬,“可我不是。”


    “阿蘅姑娘這麽做,會引來旁人的誤會。”


    “你誤會什麽了?我都說了我不會對你有任何企圖的。你難道怕我說話不算數?”


    蘇蘅突然想起檀燁平日不愛和人有任何肢體接觸,哦了一聲,但是轉念一想又不對,她救他幾次,不是抱就是拖。


    難道還是不習慣?


    “……”檀燁笑而不語。他靠在床榻上。


    “你現在需要吃東西麽?”


    修士都辟穀,平日檀燁除了受傷靈力不能順利運轉之外,也沒見著他有吃東西的時候。但才受傷過一次,為了保險起見,她多問了一句。


    檀燁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粥,掀開身上蓋著的被子慢慢坐起來。


    “真的還沒好啊?”蘇蘅見他動作遲緩,按在他肩膀上。


    “讓阿蘅姑娘見笑了。”


    蘇蘅隻覺得頭痛,她從來沒有生過病,也沒怎麽受過傷。但她知道檀燁很容易死。


    “那你還是躺著。”蘇蘅把檀燁推倒在床上,她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粥,皺了皺眉頭。這家客棧沒什麽好東西,送來的粥也不是什麽好粥,裏頭用的是陳米,沒有半點米粥的香氣不說,還冒著一股陳米獨有的氣味。


    怎麽看,都不像是能給病人喝的。


    這一碗喝下去,別沒事都喝出有事來。


    “你想吃什麽?”


    檀燁看她的眼神有些驚訝,“阿蘅姑娘?”


    “你身體不好,你想吃什麽?在這兒我沒辦法給你烤鬆子,你說你想吃什麽,我去買回來。”


    “說呀。”


    她逼近了點。


    檀燁看著她妍麗的眉目,唇齒微動,“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麽。”


    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施舍給他,他除了感恩戴德之外,其餘的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久而久之,不管別人給他什麽東西,他都是全盤接受。


    檀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蘇蘅啊了一聲,她滿臉古怪的打量他,檀燁在她的注視下麵上閃過一絲難堪和狼狽。


    “你是不是沒吃過外麵的東西?”


    檀燁一愣,蘇蘅坐在他麵前自顧自的說,“我想也是,你這種小古板,不打小養,是養不起來的。我看你那個宗門裏頭,恨不得晚上睡覺翻幾個身都有門規。估摸你們每天吃的都一樣。”


    “我去買。”她站起來。


    正好此刻外麵的雨水停了,逐漸的人聲也多了。


    “阿蘅姑娘這樣子出去怕是不妥。”


    檀燁叫住她。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火紅的衣裙,腳露在外麵,一動腳踝上就叮叮當當的響。再加上那張招蜂引蝶的臉。從頭到尾,連每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半點好人的味道。


    真要這麽出去了,恐怕回頭她能給檀燁惹來一堆麻煩。


    想起她以前以原本麵貌出去,結果引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有辦法。”


    她說完,消失在原地。


    她化作一道風卷到街上,直接尋了個看起來比較壯實的壯漢,直接一頭紮到了那壯漢的身上。


    壯年男人陽氣很足,不太容易被附身,而且她討厭男人那股粗獷。就算要找個人附身辦事,她也盡可能的避開。但是現在也沒那麽挑了。


    她挑著買了幾樣東西。


    她對病人要吃什麽,沒什麽太多的領會,隻能是去問一下,等著店家給她做好帶回去。


    等待的時候,聽到店內幾個食客在說話,說的是知府兒子失蹤的事。


    她聽說大病之後的人得補元氣,所以她讓店家多給她準備幾個菜,尤其是各種老湯。聽說湯湯水水的最是滋補人,她也就大方一回。


    煲湯頗為耗費時間,她就坐在那裏聽幾個食客在那裏說長道短。


    說的是這一年來,本地發生的一些怪事。說是怪事,就是一些青壯年男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不知死活,也不知去向。


    這年頭男人多女人少,青壯年男子比同齡的女子都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沒了死了那麽幾個,沒人在乎。官府們就算知道了,也隻是要其家人再好好去找一找,不會用心。這麽一年都是這麽過來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人丟了,也不能說是人命案。


    現在輪到知縣兒子丟了,連著七天都沒有人影,原本不動的官府也開始到處找人,差不多要把縣城裏頭全部都翻個底朝天,卻還是一無所獲。


    平日裏不見動彈,案子報上去說自家再找找,說不定是跑到哪裏去了。再找一找,可能就找回來了呢?


    簡直說廢話,要是自家找得到,怎麽可能還來找官府?


    瞧著縣城裏頭裏裏外外全都翻遍了,也沒有人的影子,縣城裏的人一麵看熱鬧看笑話,一麵又暗暗希望能不能找出點什麽來,畢竟丟的人真的不少。


    不過這都七八天了,也沒有找到人,說難聽的,就算死了,辦頭七都足夠了。


    這下又感歎唏噓。


    她聽著這些東西打發時間,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活的長見得多,什麽疾苦都見過了。聽了當個樂子,沒放在心上。


    熱鬧聽完了,店家也把打包好的湯水還有其他東西給她打包好了。


    檀燁開門就見到外麵站著的魁梧大漢,那大漢長得五大十粗,身量粗壯。


    “你醒啦!”那壯漢看到他,驚喜道。


    黧黑麵皮上露出原本屬於女子的俏皮,那淩波流轉的眼波透出靈動活躍來。


    這原本清媚蠱惑的神情在個大漢臉上展現,隻覺得驚悚駭人。


    五雷轟頂天打雷劈,都不能形容此刻的觀感。


    檀燁嘴唇囁嚅了兩下。


    “我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黧黑大漢提起手上的那一串亂七八糟的東西,厚實的和蒲扇差不多大的手掌上全都是各種油紙包,“你看看,這都是我給你準備的。”


    聲音洪亮如鍾,一整座客棧都聽的見。


    那聲音明明是男子粗嘎的嗓音,但是裏頭卻是女子的調笑纖細,兩者毫無關係的東西卻強硬的融在一起,聽得人渾身上下起了一層疙瘩,兩耳嗡嗡作響。


    “怎麽了?不喜歡啊?”她把手裏的東西往他麵前一送,又往他麵前走近了好幾步,“你看看啊。”


    哐當一下響,兩人回頭過去,看到走廊盡頭一個夥計把手裏的木盆給摔在地上。兩眼瞪得有銅鈴大。夥計見到個美貌纖細少年和黧黑大漢站在一起,那黧黑大漢回頭對他一笑,黝黑的臉上都透著一股嫵媚勁。


    饒是夥計迎來送往,見過天南地北不少人,也挨不住這股妖嬈勁兒。夥計大叫一聲,抱頭鼠竄。


    “真是不懂得欣賞。”她低頭看自己幾眼。


    “還是換回來吧。”檀燁有些好笑,“阿蘅姑娘現在這樣,可不是平常人能接受得了。”


    黑臉大漢滿臉的嫵媚,著實讓人實在是接受不了。


    “況且,讓他辦完事就好了,不要再繼續占據他的軀體,擠壓他的魂魄,時日一長,對他本身的魂魄沒有好處。”


    他聲線溫軟,淙淙流水一樣。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蘇蘅退出那大漢的軀體,她讓大漢自己下樓走出去,等到了外麵就能回過神了,也記不得之前發生過什麽事。


    “你看看。”蘇蘅把檀燁拉到屋子裏,讓他看自己買回來的吃食。


    各種老湯,湯水裏不僅僅有老母雞,還有加了各色藥材,聞著一股的藥味。


    她幾百上千年的都沒有病過,自然是不知道病人要怎麽養身。都是聽店裏的小二推薦,然後一鼓作氣全弄了來。


    檀燁沒有吃過這些東西,在她好奇的注視裏,他端起來喝了幾口。


    “味道尚可。”


    “那就好,要是你不喜歡,我就給你那幾個師兄師弟給塞下去。”


    檀燁啊了一聲,“給我師兄?”


    “是呀,反正你不喝的話,那就給他們了,別浪費嘛。再說了,平日裏他們那麽欺負你,給他們吃用你不要的,也不委屈他們。”


    檀燁對麵前的這些湯水興趣不大,或者說他其實對凡人的所有吃食都沒有什麽濃厚興趣。


    但他垂頭下來,仔細將手裏的這盅湯喝光。


    原本屬於他的東西,還是不讓他人來沾光了。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什麽是屬於他的,他也從來沒有過任何東西。她親自給他買了這麽多吃食,不管是什麽,他都絕不願意和他人一同分享。


    蘇蘅見他姿態優雅賞心悅目的將麵前的東西吃完。


    她盯了一眼他纖細修長的身形,她生怕他補不到,所以也買了不少,她見到他一聲不吭的全都吃下了肚子,眼裏不□□露出幾分驚奇。


    “你是不是以前都沒怎麽吃飽過?”她問。


    這問題著實不好回答,檀燁避重就輕,“宗門裏能用的不多。”


    所以是自小沒見過世麵,現在就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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