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四麵八方旋轉,朱浪才向前踏出一步,風力絞殺而至,朱浪生生的被逼退。


    庭院裏的樹被迅速撕裂,木屑還有綠葉被卷在風裏,昭示著之前的慘烈。


    “宵小?”珠玉冰冷的嗓音在烈風中響起來,罡風激烈,冰冷清質的聲音卻無比的清晰。


    那聲音夾帶著冷徹心骨的笑,“這難道不應該是說你自己的麽?”


    隨著話語落下的是逼近他麵門前的罡風,風力勁烈,朱浪咬牙伸手去擋,手掌上靈力匯聚成結界去抵擋。結界從掌心上被生起,手推出去,和外麵逼近的風相撞。結界上立刻發出被刺打的刺耳聲響。


    朱浪借著結界上的痕跡,才發現這罡風裏刮著細小的冰針,冰針細如牛毛,在風裏無序的舞動,但就是在這無序裏,千萬不止的冰針在飛速旋流裏卻有了極強殺傷力,這每根冰針似乎都渡上了一層靈力,重重的撞自他周身的結界上。


    “你在人前吹噓的一切,當真有你自己嘴上說的那麽光彩麽?”


    這話重重的敲擊在朱浪的頭頂上,如同耳邊炸開了一顆響雷。


    他心神一凜,“你是那個孽種?!”


    風中出現了一抹人影,雪浪一樣的白衣隨著周身湧動的烈風飛揚起來,不知是他年紀大了還是使用了障眼法,他看不清楚那人的樣貌,隻是看到一個大概的模糊輪廓。


    饒是如此,他也還是分出來,那個模糊的人影身材修長清瘦,在烈風中泛著流水一般的美。


    “孽種?”清質冰冷的嗓音響起,緊接著是一聲冷笑。透著毫不在意,以及另外一種冷徹肌骨的殺意。


    “你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便是貪念太重。”


    他抬起手來,袖中纖指張開,卷風之中刹那響起了閃電之聲。


    龍掌控風雲變幻,雷電變化更是在他們的完全掌握之中。這是與生俱來的本事,隨著他們的心意而變化。


    瞬息之間,籠罩在朱浪周身的雲漆黑一片,同樣漆黑的天空上也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朱浪聽到周身和頭頂上傳來的陣陣雷鳴,頓時臉色發白,這樣的招數他曾經在渤海君的手裏領教過,極其難纏也難以對付,當初的幼龍年紀太過幼小,還未來得及從渤海君那裏學,所以他才能贏得喘息之機。


    纖指微曲,持在身前。線條優美流暢的下頜向下一收,帶起了唇邊的笑意。


    長指一動,瞬息間結印完成。


    雷電從天,從四麵夾雜在風裏,混著細細密密的冰針向朱浪包抄了過去。


    他剛才對朱浪的招數不過是貓戲老鼠一般的隨意,並不是一上來就要朱浪的性命,而是先讓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可以逃掉。


    他沒有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會這般惡劣,這世上最大的絕望,並不是一開始就明白無路可走。而是自以為有生機,結果最後發現不過是虛妄。


    得了希望最後親手摧毀,這才是真正的絕路。


    這惡劣的作弄手段卻讓他心情很好。他站在那裏衣袂翩飛,卻依然好整以暇的欣賞那邊朱浪的勃然變色。


    無極雷電殺下,朱浪大叫一聲,將所有的靈力逼出體外凝成結界,無極雷電撞在結界上,朱浪就被雷電之力生生的震出幾口鮮紅的血。


    朱浪被逼到絕路上,將自己畢生所學全都發揮出來,然而在天地之間的自然威力麵前過於渺小。口裏全都是血的味道,腥甜味從腹腔內裏一路延伸出來,在咽喉處凝散不去。五髒六腑感覺都被震移了位。


    “你……的確很不錯了。”脈脈緩流的聲線裏有了欣賞的味道。


    他沒想給朱浪留下任何活路,尤其是朱浪之前覺得他自己還有機會,隻有讓他徹底的麵對現實,才能增加他死前的絕望。


    這種手段似乎是他天生具有的本事,信手掂來,毫不費力。


    他慈悲憐憫的看著艱難喘息的朱浪,天雷是劫難也是天罰,雖然龍族驅動的天雷可能不比神族發難時候的那般具有極強的神威,但也完全不可小覷。他如此,等於是給朱浪行了天雷劫。


    修士們提起天雷劫幾乎都是不寒而栗,這一道劫難在修為達到一定程度是會降下,能撐過去的,如不管是肉身還是修為都會飛升到另外一種境界。


    可一旦失敗,境界極速減退倒是小事,喪命完全不罕見。當然比喪命更加可怕的是成了廢人,下半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說,我該如何報答你才好?”他的聲音驟然有些苦惱,手臂抬起來,貼著額頭,完全的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


    朱浪吐了幾口鮮血,內府火燒一樣的灼熱,他不覺得痛,隻是覺得內裏如同有熊熊烈火在烤五髒六腑,朱浪知道這個是要比痛更加嚴重的表現。


    他化出自己常用的刀來,一手支撐著地麵,大口吐血看著前方那團模糊不清的人影。


    如果拚死一搏說不定還有條活路,想到這裏,他騰躍起來,將真氣布滿全身,來抵禦打到身上的雷電之力。


    白影的少年見狀放下貼在額頭上的手,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他讚許的點點頭,“不過到底是有點勇氣,”


    很快他的話語一轉,“可惜也隻是匹夫之勇,到止為止。”


    他說罷,揚手劈向朱浪。圍繞在朱浪瘦身的雷電刹那消失。朱浪心下咯噔一下,但是此刻他已經沒有任何後退的退路了,直接向那團白影衝過去。


    這孽種他當年就應該斬草除根,白影箭矢一般衝來,他睜大了眼想要看到那張臉,但是哪怕他眼睛睜大,卻依然看不清楚麵前人的長相。


    他耳畔傳來隱約的龍嘯,緊接著身前的護體真氣被破,修長清瘦的手握在朱浪的手腕上。


    “這麽多年了,的確有長進,但是這點長進,實在是太不夠了。”


    說完,那隻漂亮的手握緊掌下的手腕向內掰扯,聽到手腕處清脆的哢了一聲,深深白骨從皮肉裏破出。


    朱浪此刻隻有大口的喘氣。


    他感覺到此刻這條白龍看他的眼神依然是慈悲的。他察覺不出任何仇恨,就是因為如此,他才骨子裏覺得冷。


    下刻他覺得自己身下一涼。


    朱浪怔怔的低頭看,見到自己身下最要緊的位置,正在往外不停的湧血。


    朱浪隻來得及嘴裏發出一聲急促的短叫,就被重重的丟擲到了地上。


    “還不夠。血流的太多,就算是修士也會死的。”


    白龍歎了口氣,下刻冰針引導著雷電落到他傷口上。


    傷口迅速被雷火燒的焦黑,原本血流不止的地方在火灼之下,停止了流血。


    這個過程裏,朱浪想要一頭暈過去,幾根冰針刺入朱浪的幾處穴道,原本要暈過去的人被他這麽一來,頓時又清醒了,真真切切的完全將著一切都感受齊全。


    “爹!”聞訊而來的朱螭趕過來便是看到朱浪焦黑的身下。


    同樣身為男人,朱螭看到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而後襠下一涼。


    朱浪眼裏含淚,他看著落在不遠處那團血肉,掙紮著想要去抓。


    白龍少年開口,“你還想要?”


    他抬手,輕輕彈指,那團血肉上立刻燃起一團藍色的冷火。


    火焰很快就將那團血肉給燒成了灰燼。


    “你……”朱螭看的目瞪口呆。


    要不然怎麽說隻有男人才知道如何折磨男人,隻不過知道男人最真切的痛處在哪裏,惺惺相惜,不會真的照著痛處往死裏下手。但是眼前的這個卻大為不同。


    朱螭向前走了幾步,立刻被雷電織就的網逼退。


    “你到底是誰?”


    那團隱藏在白光裏的少年站在原地,他保持著低頭觀賞此刻朱浪慘狀的姿態,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曼夫人趕過來看到這個場景,捂嘴驚叫。隨後跌坐在地,她兩隻眼淚流不止,向朱浪的位置爬了幾下,想要爬到他的身邊。朱螭見狀趕緊去攔,“娘,那裏過不去!”


    曼夫人甩開朱螭的手,繼續向前,一直到被雷電織就的網給擋了回來,她才縮回來。


    曼夫人看向那個站在朱浪麵前的白色人影,腦子裏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什麽,她喃喃發問,“是你嗎?”


    那團白影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


    曼夫人啜泣,“你要怪,就全都怪我好了,”


    她陷入一種奇異的自我奉獻裏,急著將自己推出去,把朱浪給拯救回來,“是我當初做了壞事,以至於這個結果。你不要對他做什麽,衝我來就是了!”


    這話說的極其大聲,以至於後麵趕來的人全都聽見了。


    曼夫人早年的事,隻有幾個人知道,新來的年輕弟子們對城主夫婦的往事一無所知,但人最不缺的就是想象。聽到這話頓時弟子們也麵麵相覷。


    曼夫人睜大了雙眼,去看那邊的少年。她看不清楚少年到底長著什麽樣子,但照著模糊的人影來看,倒是符合她白日裏對那個孩子的想象。


    “你放了他,”她站起身來,往那道雷火網而去。


    “娘!”朱螭見狀連忙去拉。他不知道自己母親和那個白衣少年到底有什麽淵源,但是那個白衣少年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剛才那話有任何的鬆動。


    曼夫人滿臉嫌棄的甩開他,她滿眼希望的看向前方,落到那少年身上。


    這麽多年沒見到母親,應該會很想她吧?


    他會聽話的。


    曼夫人帶著這堅定的信念,再次向他走去。然而這次靠近,一股突兀的力道被施加在她的身上,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又飛了出去。


    朱螭在後麵扶住她。


    曼夫人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望著眼前的那個少年。從開始到現在,那個少年一直都背對著她,沒有回身過來看她一眼。


    不是她想象裏的那個思念了母親好久的樣子。預料裏頭兒子對母親百般退讓以及母子無聲相認,一樣都沒有發生。而且看起來,他也不想認母。


    曼夫人懊惱的咬住唇。感覺自己的臉麵在此刻全都被掀了。


    她不喜歡這個孩子了。


    朱浪看著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被燒成灰燼,嘴裏一聲長嘯。


    他抬頭起來瞬身消失在了原地。


    他消失之後,原本那張雷火織就的網也隨即消失,朱螭趕緊上前,現場也陷入到一片混亂裏。


    蘇蘅感覺到外麵出了什麽事,但她沒有半點出去看看熱鬧的意思,開了窗戶,看天上的月亮。


    不知道是不是在昆侖神山上的緣故,月亮看著總是覺得清清冷冷的。


    她隨手摘了兩顆馬奶葡萄塞到嘴裏,葡萄沒有籽,隨口咀嚼兩下,咕嚕一下就吞下了肚子。


    一雙手臂從背後伸過來,抱住了她的腰。


    隨即而來的是屬於男人的重量。


    檀燁將自己的重量稍稍放在她的身上,她柔軟暖和,他迷戀不已,擁她入懷之後,半點也不想鬆開,同樣的,他也不允許旁人覬覦一分一毫。


    或許是他得到的太少,終於有他真正想要得到的,他不允許任何人來和他搶。


    “在吃葡萄?”他看到了旁邊漆盤裏的葡萄。


    蘇蘅嗯了一聲,芊芊素手拈來一顆含在嘴裏,回身過來,直接印在他的唇上,舌頭向前一推,將含著的那顆葡萄送到他唇裏。


    兩個人現在的關係古怪的很,她從頭到尾沒有接受過他的心意,但從來不拒絕他的親近,甚至還會主動去親近他。


    什麽都不是,卻又十足的親密。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她唇瓣離開他,手指點在他的下巴上,“怎麽了?”


    檀燁不答,他隻是笑,眼裏春波縱生,他品嚐了她喂到嘴裏來的那顆葡萄,“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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