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又想不起到底在那兒見過你了。”


    蘇蘅看了一眼檀燁,檀燁對這話毫無反應。他站在那裏承受打量,在此之外再無任何意絲毫反應。


    “罷了罷了。”少年擺擺手,“我活的時間太長了,估摸以前在哪兒見過,結果過了太長時日我也想不起來了。”


    他說著手指隔空對著地上兩人一指,“這兩人,我允許你們帶走了。記住了,若是還有下次……”


    少年那張娃娃臉皺了起來,“罷了,也沒下次,下次再出現不知道多少年後,就算是幾百年也是有可能的,到那時候說不定你們早就死的連骨頭都沒了。我隻有一句話,做事之前長點腦子,不是任何人都和本仙一樣,到時候你們兩個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該!”


    兩人掙紮了兩下勉強站起來,梅雙雙拿自己撐起了朱螭,朱螭毫不客氣的將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重量都壓在梅雙雙身上,梅雙雙腿都還是軟的,被他那重量一壓,差點沒整個都撲在地上,她咬緊牙關,撐著軀體背著朱螭出去。


    她看了一眼朱螭,眼裏有了脈脈的味道。


    蘇蘅看在眼裏嗤笑了下,她肩膀輕輕撞了下檀燁,“我說他們兩個到時候會攪和在一塊的吧?”


    檀燁沒看梅雙雙兩人,隻是再次對少年道謝。


    他們一行人馳出仙島,梅雙雙坐在法器上,抱著朱螭嗚嗚的哭,含糊不清的說著自己的委屈。


    突然下麵傳來一陣美妙的歌聲,他們往下一看,見到幾條鮫人浮出了水麵。鮫人人首魚身,渾身肌膚都是冰藍,眼眸也是異色,沒有傳奇話本子裏頭的香豔,反而有種詭異。


    那些鮫人跟隨在法器下,眾人警惕起來,因為這些鮫人要做什麽,結果鮫人們隻是跟著,而且並不是跟蹤的姿態,而是展現出一股順從的姿態。


    像是跟隨在上位者身後的隨從,完全的謙卑。


    鮫人們舒展歌喉,有曲無詞的歌聲隨著海麵上的風吹拂而來。


    朱螭撐著身體看到下麵那些鮫人,腫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聽說鮫人落淚成珠,極其難得。”


    他說著身子往下傾斜,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檀燁一手攔住他,“鮫人平常深居簡出,既然看到了那就看到了,不必再去打擾他們。”


    朱螭一雙眼睛腫成了縫,他努力睜著,也隻能勉強撐開兩條縫。


    他有些玩味的看向那些鮫人,“他們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現在怎麽跑出來了?”


    “是啊,不過這也難說。”檀燁看向朱螭,“畢竟漂浮不定的仙島都能讓你們二人遇上,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這話說得的滴水不漏,也尋不出什麽錯處。朱螭看了他小會,“雖然我們相識沒有多久,但是我也將你當做朋友看。還請你不要辜負了我這一份心。若真的……那麽我也不會留情。”


    檀燁微笑頷首,“多謝。”


    他麵上依然溫潤如舊,並沒有因為朱螭這話而如何。


    朱螭盯著他的雙眼,檀燁雙目黝黑,泛著一層溫澤的光,沒有絲毫怯弱心虛。朱螭收回目光一言不發。


    陳琨早早的在船上等著,見到他們回來。馬上興奮的上去,“回來了?”


    他看到朱螭還有梅雙雙,要不是他們的身形還有身上穿著的衣衫沒有變,要不然都認不出來。


    接下來又是好一番雞飛狗跳。兩人這個樣子,見人都不能夠就更別說回家見爹娘了。


    蘇蘅被檀燁牽著手到了梅雙雙的房門外,自從被救回來之後,梅雙雙罕見的老實了下來,沒有和之前那麽上躥下跳。


    “你帶我來幹什麽?”蘇蘅衝檀燁做了個口型。“我有話和她說,但是現在她不願意出來,我自己來的話,太不合適,”他壓低了聲音,“我也怕你多想。”


    此刻天已經略略有些黑了,白日裏梅雙雙一直呆在裏頭沒有出來過。


    蘇蘅嗤笑,“算你識相。”


    “我答應過你的事,我一直都記得,既然已經答應了,那麽我就一定會做到底。”


    他說完在門上叩了兩聲,“梅姑娘,我和阿蘅進來了。”


    梅雙雙正趴在桌子上發呆,冷不防檀燁進來。她看到檀燁的時候一驚,再看到蘇蘅臉上多了幾分複雜。


    “梅姑娘可好些了?”檀燁進來拉著蘇蘅坐下。


    蘇蘅看著梅雙雙那一臉的複雜,頓時就想笑,梅雙雙那點小心思她看的出來,這個年歲的小丫頭片子,就算再怎麽會藏,在她麵前也和表露在臉上沒區別。


    “沒……”


    檀燁點頭,滿臉讚同,“我看也是。”


    這話已經沒有半點寬宥,雖然也是實話實說,但讓蘇蘅差點沒噗的一聲笑出來,上回這麽忍不住還是在仙島上看著梅雙雙還有朱螭的時候。


    “我有話和梅姑娘說,可能會比較刺耳,但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就算不愛聽,也要聽下去。”


    此刻屋子內已經點了燈,燈光落入到他那張溫潤的臉上,折出了冷光。


    檀燁這段時間已經受夠了梅雙雙肆意妄為不顧後果的做派,或許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別。倘若是蘇蘅,哪怕豁出性命他都會保她平安,哪怕這麽一輩子,他也心甘情願。但不愛,他隻是本著將事情做完就好,當自己的底線和耐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戰的時候,他突然就不想再這麽忍下去了。


    他以前並不是這個作風,就算不耐煩,明麵上也會將各方臉麵給圓過去,但現在他不耐煩這麽做了。


    或許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那裏嚐過了被包容被愛著的滋味,行事也不再像以前那麽瞻前顧後。畢竟有人站在身後是不一樣的。


    “梅姑娘這次為何要擅自離開?”


    梅雙雙舌頭還大著,檀燁有心讓她吸取教訓,而且仙人打出來的傷勢也不是那麽好治的。他沒有給梅雙雙治傷的丹藥,任由她自己慢慢複原。


    梅雙雙麵對他的注視有些莫名的畏懼,麵前坐著的人神情是溫和的,但是那雙眼睛卻令她不寒而栗。


    “沒關係慢慢說,雖然現在你不方便說話,但是隻要耐著性子,總能說的。”


    脈脈語調之下是無情和冷漠。


    梅雙雙張了張嘴,這一動又牽到了臉上的其他傷處,嘶了一聲。


    “那我說了,是不是為了逃避回丹熏穀?”


    梅雙雙不敢看他,眼神都飄忽到了另外一邊,她此刻不敢看蘇蘅,心裏知道蘇蘅也不會救她。


    “如果梅姑娘不否認的話,那麽我就默認是了。梅姑娘你覺得你還是個跟在父母身後吃奶的娃娃麽?”


    檀燁麵上溫潤,言語尖銳如刺,蘇蘅都有些吃驚,她習慣了他的做派,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開口半點情麵都不講的時候。


    “梅姑娘這一路闖了多少禍,自己究竟有沒有算過?”


    梅雙雙滿臉震驚的看他,可和他雙目對上,她不由自主的生出心虛不敢看他。


    “而且還害了多少人命,梅姑娘可還記得?”


    比起前麵一句,後麵這句更加銳利,梅雙雙當即就被這話給弄得慘白了臉。


    “當初朝雲宗那喪命的十幾個弟子,梅姑娘可都還記得?”


    檀燁一邊道,一邊提起桌麵上的茶壺,牽袖給自己還有蘇蘅倒了一杯茶。


    檀燁把茶杯輕輕放到蘇蘅麵前,將她照顧得細致周到,他再三確認沒有任何紕漏之後,再來看梅雙雙。


    梅雙雙臉頰慘白著,他斯條慢理的喝了一口茶,一口茶水緩緩吞下,將裏頭屬於草木的芬芳還有滋味全數吞咽下去之後,他手指將茶杯不輕不重的敲在了桌麵上,“看來是不記得了。”“那十幾個弟子,是和我一同長大的同門,我和他們雖然並不關係十分密切,但我是見過他們的。”


    “還有此次梅姑娘出行,也可是有人為了梅姑娘而死?”


    梅雙雙抬頭看他,一雙眼睛裏全都是詫異和驚愕。


    “我很好奇,姑娘到底是有什麽底氣,覺得自己可以在外麵所向披靡,是拿那些因姑娘之過而死的人命麽?”


    這話嗓音沉了下來,沉甸甸的壓在梅雙雙的身上。


    檀燁不開口罷了,開口就是點在了要害上。梅雙雙臉上慘無血色,她幾次抬頭開口想說什麽,檀燁抬手阻止她,“倘若姑娘是想要說你不是故意的,諸如此類話語。那麽我勸姑娘不必再說了,你是不是故意的,無人在意。但這些人因你而死,卻已成事實。”


    梅雙雙的後路被他毫不留情的截斷,她原先沒法替自己辯解,但是此刻不能為她自己辯解了。


    “諸多人命,不是你想忘就能忘。你有沒有想過倘若這次不是一個仙人,而是妖魔又或者是別的,照著你的任性妄為,你現在到底還能不能好好的坐在這裏?”


    梅雙雙鼓脹的臉看向他,腫成兩條縫的眼睛裏滿是慌張。


    她開始不服氣的,她自己也不想的,但他要說的話已經把他要為自己辯駁的話全都堵死,甚至後路都給截斷了。


    “還有我當初見梅穀主的時候,梅穀主為了尋你,著急上火。我實在不懂,送你回去,你為何要逃,或許你真的以為外麵風景獨好,不管是誰都會對你笑臉以待?我實話實說,梅姑娘怕是沒見過那些凡人手段。而且姑娘也不是什麽老老實實,一旦闖禍,無人給你收拾,哪怕喪命恐怕梅穀主會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給你報仇了。”


    檀燁話語如刀,“梅姑娘,一旦離開旁人相助,你什麽也不是。你這條命你自己也保不住。”


    “不要再憑著你自以為是的想法,去做一些讓人哭笑不得又匪夷所思的事。這次我想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教訓。”


    這話太過於淩厲,淩厲到了刀刀入肉的地步。


    檀燁說完起身就走,完全不理會接下來梅雙雙的反應,蘇蘅見狀起身。她回頭看了一眼,見到梅雙雙流了兩道淚。


    “不打一棍子再給個甜頭麽?”蘇蘅到了外麵問,“這樣的話,效果不是更好?”


    “不必,她這人看似活潑,實則外熱內冷,隻要她覺得我或者其他人還有可能給她收拾殘局,那麽她就一定會借機生事。方才那話就很好了。”


    檀燁手掌翻轉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帶到自己麵前來,“不過,你為什麽要為她說話?”


    兩人言語間已經到了蘇蘅的房門外,檀燁推門而入,下刻門從內啪的一下關上,他將她抵在房門上,濕潤的氣息都染上了灼熱的溫度,湧在了她的臉頰上。


    他的唇若有若無的在她唇瓣左右遊離,肌膚上的熱意騰轉。


    “我給她說話?”蘇蘅將自己那番話想了又想,也沒有想出她哪一句到底是為梅雙雙說話了。


    檀燁的手掌從兩邊扶了過來,撫上了她的發鬢,他輕輕緩緩地喘息,指尖遊走在她濃密的發絲裏,輕輕揉搓發根。


    “我什麽時候給她說話了?”蘇蘅被他用軀體緊緊的抵在門板上,他身上那股木質暖香被他自己灼熱的體溫所暖熱,盈盈嫋嫋襲過來,將她整個人都浸染其中。


    “你說為何不給她一點甜頭,難道阿蘅是嫌我對她太狠了?”


    檀燁話語裏包含不解,蘇蘅仔細看他,發現他這話竟然還是認真的。


    他就壓在她的耳畔,親密到無以言加,他的手指撫過了長發,從臉頰上落下來,一寸一寸的琢磨。掌控住了離她心髒最近的要地。他掌控著那塊要害,柔雲卻又將他包裹,心跳咚咚咚的在掌心裏奏響,混著生命力的體溫,醞釀成了最純真的美酒。


    他將她拉的和自己更緊了些,拚命的和她靠近,他渴望她的愛,他渴望她的一切。如同沙漠裏迷失了方向的旅人渴望綠洲。唯有她才能讓他有活著的真實感。


    他想要完完全全的和她廝磨,當她的體熱將他暖熱的時候,那是他最幸福最滿足的時刻。


    檀燁看她,眼角全是流轉的水波,急切的向她貼近,“阿蘅,阿蘅……”


    他摩挲她的臉頰她的脖頸,蘇蘅仰首發出一聲喟歎,她的手掌放在他微微有些汗濕的背上緩緩挪動安撫,肌理親密的廝磨,檀燁喉嚨裏一聲嗚咽。


    “傻子,我隻是怕她不被你收拾的徹底服氣。”她在他耳邊解釋,她好笑道,“平常人不都是這樣麽,打一棍子再給個棗,這樣才更聽話,更臣服。”


    可惜聽檀燁的意思,那個根本就不是常人,隻要讓她發覺還有人可以給她收拾殘局,那麽就可勁的造。


    “不要提她。”檀燁將這個話題打斷,他的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她整個人都被他架空,將所有都交於他來承受。


    他不愛她嘴裏在這個時候提起別人。


    蘇蘅哭笑不得,她揉著他的臉,滑過他的耳垂,又在肩背上遊走了一圈。她的觸碰裏帶著詭異而濃烈的安撫意味,不管他有多少不安,都能被她撫平。


    此時此刻,他隻想完全的獨占,不想要她的思緒在除了自己之外,還被其他人占據。


    “好,”蘇蘅很爽快的滿足了他,她的唇觸碰在他的下巴上,“都是你。”


    她言語粹蜜,“我愛你,隻愛你。”


    檀燁低頭看她,他低頭下去,和她唇齒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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