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秀秀直覺不對,可不等她反應,趙曦月留下的侍女已扶著她的手請她落座了。她抿抿唇,隻得在離趙曦玨不遠也不近的地方坐了下來,打定主意輕易不能開口。


    趙曦玨瞧她一副拘束的模樣,不由笑道:“當日溫姑娘在禦花園都能談笑風生,進退自如,怎麽今日反倒拘束起來了。”


    她可以不主動搭話,卻不能不回答趙曦玨的話。


    溫秀秀心下微頓,麵上笑得清淺溫和:“那是民女初初入京不懂禮數,近日來跟著姨母拜見諸位娘娘、夫人,才知當日著實過於輕狂,叫殿下看笑話了。”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確實像極了京中那些名門貴女的模樣。


    趙曦玨哦了一聲:“孤怎麽聽說溫姑娘腳傷未愈,連日來閉不出戶,還讓清王妃為此心疼地脆了一盞茶呢?”


    見對麵的小姑娘麵色微僵,他輕輕笑了笑,溫聲道,“你比糯糯還要小上幾歲,就隨糯糯一般喊我六哥好了。”


    被人戳破了謊話,饒是溫秀秀這般總是心平氣和的人,也不由覺得有些羞惱:“殿下作何戲弄民女?”


    趙曦玨一揚眉梢:“溫姑娘方才不也是裝作沒認出我的樣子麽?”


    此話一出,溫秀秀便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了的事實,羞惱之餘又平添尷尬,她別開眼,咬著嘴角低聲道:“殿下方才也說了,一麵之緣,民女一時沒認出也屬常事。”


    趙曦玨眯了眯眼睛,笑意玩味:“當真是沒認出來?”


    溫秀秀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應道:“當真沒認出來。”


    話音剛落,卻見自己身前忽然多了大片陰影。她下意識地抬頭,卻對上一雙清晰地能映出自己麵容的雙眼。


    她甚至能數清對方微微下垂的睫毛。


    “不知這樣能否讓溫姑娘記得在下?”趙曦玨垂眸望著那雙近在咫尺的鳳眼,離得這般進了,她籠在眼前的霧氣才消失不見,漆黑的瞳仁中滿是震驚。


    趙曦玨咂摸了著她這是太震驚了,以至於連當下發生了什麽都沒反應過來麽?


    溫秀秀不論看誰都是朦朦朧朧不甚清晰的,像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一個人,以至於能夠清楚地看見對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於她而言確是平生未有。


    一時間便忘了動作,隻能呆呆瞪大雙眼看著對麵那雙眸子漫起越來越深的笑意,耳畔響起的聲音似是漫不經意,又似是刻意為之:


    “溫姑娘記住在下的模樣了麽?”


    說話間的熱氣散在她的臉上,與呼吸交織在一起,溫秀秀的目光恍惚著挪到了趙曦玨微彎著弧度的唇瓣上,又恍惚著挪回到他的視線中,緩緩消化了一下他話中的意思。


    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與趙曦玨的距離,好似離得太近了些。


    對著那雙清亮的眸子,她平日裏的穩重淡然在這一刻盡數拋之腦後,清麗的俏臉在瞬間漲得通紅,抻著脖子便往後倒。


    卻忘了自己眼下是坐在亭子裏的石凳上,後頭空蕩蕩地什麽都沒有。


    猝然而來的懸空感讓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下意識地閉緊雙眼,探出手去想要撐住地麵以免自己摔得太慘。


    卻覺腰間忽地被一股力道拉扯過去,伸出的手跟著被拉回,入手是一片細膩觸感。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取而代之地是落入懷抱中的溫暖。


    趙曦玨也是一陣後怕,低頭看向懷裏的人兒,見她驚魂未定地仰臉看向自己,手指已不受控地點在了小姑娘的額角:“怎麽這般不小心。”


    溫秀秀受了這連番驚嚇,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更何況她打心眼裏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又想起自上京後便壓抑在心中的委屈,連串兒的淚珠便從眼中滾了下來。


    “誒,怎麽哭了?”趙曦玨被她哭得一下子慌了神,來不及細想便抽出袖袋中的帕子輕手輕腳地給小姑娘擦淚,“是我不好,我不該逗你的,莫要再哭了,當心傷了眼睛。”


    語氣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輕聲細語。


    可被他這般一哄,溫秀秀的眼淚非但沒有停下,反倒落得更凶了:“你們都欺負我!憑什麽都欺負我,我又沒做錯什麽!”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了我不要去清王府非要我去,又不是少了清王府往後我就要餓死街頭了,她都瞧不上我,我才不要給她做媳婦……”


    初時的慌亂散去,趙曦玨聽著小姑娘的哭訴,漸漸反應了過來。


    或許確實受了驚嚇,可真讓她委屈至此的原因,恐怕還是與她的婚事脫不了幹係。


    趙曦玨眸色溫柔了些許,抬手輕輕拂了一下她的額頭,溫聲道:“你不想嫁,誰也逼不了你。”


    溫秀秀的哭聲停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地瞧向說話的人:“真的?”語氣裏滿是質疑。


    “真的。”趙曦玨被她慢一拍的反應給逗樂了,拿指尖蹭去她眼尾的淚珠,“孤是大夏的太子,孤說可以,那就是可以。”


    溫秀秀怔怔地望著眼前人溫柔淺笑的模樣,方才的委屈竟隨著他的話漸漸平複了下來。


    趙曦玨適時拉開了二人的距離:“不哭了?”


    哭鬧時說的話回到了腦海中,溫秀秀微紅了臉,垂頭低低應了一聲。想用帕子將未幹的淚痕擦幹淨,拿起來時才發現自己手上拿著的並非自己的帕子,是趙曦玨方才遞過來的。


    臉上的溫度更熱了幾分,她低著頭,呐呐無言。


    趙曦玨隻當沒瞧見:“溫姑娘,你的眼睛可曾尋良醫瞧過?”


    溫秀秀愣了愣,知道自己瞞不過去了,遂抿唇輕點了下腦袋,低聲道:“瞧過了,發現的時候太晚,治不好了。”


    她以前看東西與常人無異,隻是她自幼喜歡看書,時常瞞著父母半夜起來偷偷借著月光看,時間久了,眼睛看東西便變得越來越模糊。可她怕父母擔心,一直瞞著沒說,直到她接連認錯了家裏人,才被瞧出端倪。


    隻是那個時候眼疾已落下了,雖不至於嚴重,但想要恢複成以前的水平,卻是萬萬不能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母親去尋了姨母,希望二表哥將來能夠娶她。


    趙曦玨自然也能想到其中緣由,“嫁去清王府便是錦衣玉食,二公子不必承嗣,哪怕你有眼疾也不礙什麽……”見小姑娘兩瓣紅唇越抿越緊,他輕笑一聲,“可你卻不願。”


    她有些別扭地別開眼睛,嘟囔道:“姨母一向不大瞧得上我們家。”


    清王府與普通的教書先生,這其中的差別,確實堪比雲泥。


    即便是在她還看得清的時候,清王妃對他們一家,便總是副高高在上又憐憫的態度。後來她的眼睛看不清了,那份憐憫便成了嘲弄與不滿。


    可就像趙曦玨說的那樣,嫁給清王府的二表哥,的確是大許氏能為她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縱使她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能讓母親改變心意。


    趙曦玨瞧她憤然又無奈,不由得笑了起來,故意壓低的聲音裏夾雜了些許哄騙的味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溫秀秀雙眸微亮:“什麽辦法?”


    “隻要你能成為太子妃,一切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他這話猶如平地驚雷,震得溫秀秀怔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半晌後才怒道:“殿下若隻是想逗民女開心的話,請恕民女無法奉陪。”


    抬腳就想走。


    “誒誒誒,怎地這麽著急。”趙曦玨伸手毫不費力地將人拉了回來,卻被小姑娘皺著眉頭將手拂開,“秀秀不妨仔細想想,若成為太子妃,首先清王妃便絕不敢再瞧不上你,你娘親也不會非要你嫁入清王府,其次太子妃身邊仆婢成群,自有人伺候。而如今皇後不管後宮,太子妃平日隻需去同太後請安,也不必擔心眼疾的問題。”


    他循循善誘:“你瞧,這是不是個萬中無一的好法子。”


    仿佛還真是這個道理?


    溫秀秀被他說得恍惚,下一瞬又反應過來,端肅道:“殿下說得不錯,可這太子妃,是說當就能當的麽?”


    趙曦玨輕笑兩聲:“孤是太子,的確是說當就能當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秀秀忙道,情急之下竟是連自稱都忘了,她輕咳一聲,收斂了一下情緒,“太子將來會有後宮佳麗三千,民女不過中人之姿,實不敢與殿下比肩。”


    “我若說,願此生唯係一人呢?”


    溫秀秀被他問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趙曦玨收了臉上的笑意,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身前的小姑娘,目光溫柔又堅定,“我可用餘生向姑娘證明,今生今世,唯係一人足矣。”


    他是從何時想要娶她的呢?


    他也不知道,或許是在瞧見她眼中星光的那一刻,有或許是在第一次聽到她聲音的瞬間,可當她再次站在自己眼前之時,他就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輾轉反側是因何而起,今日匆匆而來又是為了誰。


    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


    關於這篇文,到今天才是真的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有很多話想說。


    最早寫這篇文的時候,其實隻是想寫一個愛撒嬌的小公主和高冷狀元爺的戀愛故事。但在正式寫正文大綱的時候,隨著人物和劇情的完善,定下了雙線雙主角的寫法:糯糯這邊的戀愛線以及六哥那邊的劇情線,主線也從單純的戀愛變成了想要寫一群人的成長和釋懷。


    這算是我第一次嚐試這種寫法,結果卻寫得有些吃力,再加上中間出了各種問題以至於正文一拖再拖,於是到今天才算正式完結。


    所以還是謝謝這一路來堅持看到最後的小天使們,同時也非常抱歉沒能將這篇文最好的模樣呈現給大家。說今後會多提升自己希望大家支持這種話也是不太好意思說了,隻能說希望以後如果有緣再見到的話,能給大家更好的閱讀體驗吧!


    致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猛虎依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枕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枕闕並收藏公主猛虎依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