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站發現李青已經四天沒來出工了, 互相問了一圈, 才發現誰也沒收到李青的請假條,人們去李家敲門,剛到門口, 就被迎麵傳來的腐爛氣味熏得皺緊了眉頭。


    等人們撞開房門,廚房的一幕讓人們當場嘔吐起來。


    夏日的溫度和濕氣, 讓所有的東西都在加速腐敗。


    李青和他娘的屍體, 就躺在廚房裏,已經高度腐爛, 黃水流了一地, 身上爬滿了白花花的蛆蟲。


    唯獨沒見著李家娶進門才四個月的新婦。


    這一回,可不比人人喊打的老賴頭那一茬,公家做事的人員, 外人眼中的二十四孝好女婿死了,立刻全村人都憤怒起來。


    文母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腦子裏的想法就是, 完了, 以後辦事該找誰?


    再聽見文樂珊不見了的消息, 人們當即鎖定了嫌疑。


    婆婆和丈夫死了,媳婦不見了,還有其他的可能麽?


    又過了兩天,化驗結果,李家母子兩被人下了耗子藥,所以連抵抗之力都沒, 當場就沒了。


    大範圍的搜查在村子裏鋪開,所有人都帶著疑問,李青這樣恭謹的人物,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清明被人逮住了和文樂珊廝混,但隨後就娶了人家,還對丈母娘好得不得了,怎麽會走到被人殺了的地步?


    文樂珊給自己灌了一口水。


    她已經躲在老賴頭這間廢棄的屋子裏有好幾天了。


    原本她想逃出村子,可是舉目望去,她才發現,離開這個村子,她什麽人也不認識,什麽也不是,終其兩輩子的時光,她也隻是在這個村子裏,計較和盤算。


    李青他娘平日裏把家裏的財物藏得死緊,她翻了三圈也沒翻到什麽錢物,隻有不少李青職務之便薅來的糧票。


    糧票有什麽用?現在的她根本不能露麵!


    不,她絕對不能就這麽認輸,肯定還有什麽辦法,蘇墨洲已經離開這座村子,趙峰,趙峰會重新接納她麽?


    黑色的槍管無聲無息地抵住文樂珊的後腦勺。


    文樂珊渾身緊繃起來,等她回頭,看見的就是牛棚的老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女娃娃,這回鬧得事兒太大了,我看你還是去自首吧。”


    老來沒什麽表情,隻是說了來意,帶著淡淡的威脅。


    文樂珊沒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看著老來,突然伸出手,解開了自己那髒的看不出顏色的襯衣扣子,露出裏麵即便糟了虐打,青青紫紫,卻還是泛著青春白皙的肌膚。


    “叔,隻要你幫我一把,我就陪你一次。”


    李青該死,可她不該,她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越是想不通,越是不甘心,重生啊,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機緣?就是那些大富大貴的人物,死了就是死了,可她不一樣,她重活一輩子,絕不是為了變成人下人。


    老來依然麵無表情,目中卻泛起冷寒氣。


    “把衣服穿好,別把老頭子我當老賴頭。”


    文樂珊一愣,終於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旋即心底泛起了陣陣寒意,整個人打起了擺子,猛地拉上衣服,捂得死緊,眼中透出恨意。


    這個死老頭子竟然知道老賴頭的事情!究竟是怎麽發現的?那天早上她明明確認過了,周圍根本沒有人!


    “你想怎樣?”


    “去自首。”


    “自首?!”


    文樂珊厲聲質問。


    “憑什麽?他們都活該!一個個都是廢物東西,區區一個聞雲悠,就是得不了手,我多少次機會送到他們麵前,最後都回報了我什麽?”


    這番話旁人根本聽不明白,老來也不打算再質問,這個女娃心思徹底壞了,一股腦把所有的錯處推到別人身上,自己做了多麽可怕的事情,半點也沒有悔意。


    老來沉著臉,抬手對著屋頂放了幾槍。


    隨著震天的槍響,文樂珊被搜查隊抓進了拘留所。


    人們還記得那個下午,文家的閨女披頭散發,穿著血跡和泥土混成一團的肮髒衣服,臉上浮腫,瘦了整整一大圈得被人擰送上警車。


    文母撲上去要廝打對方,口中叫罵著。


    “你個害人精啊!你發的什麽瘋殺人啊,李青多好一個人,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生了你這麽個東西!你說,你為啥要殺人?!你為啥要斷了我們文家的路!”


    村人連忙攔下了人,文樂珊卻回過頭,狠狠一口啐在文母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我是害人精?上輩子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什麽李青!那種狗東西也配?我夫家是趙村長,你可跟個狗一樣求我辦事兒呢!”


    大家愣住了,隻覺得文家的閨女果然是瘋了,這會兒又攀扯起了趙家。


    誰不知道趙村長憑著大學錄取的功勞,把自己疏通進了縣城裏,從頭到尾,人家也沒提過文樂珊一個字。


    “對啊,我夫家是趙家,我丈夫是趙峰,我要回上輩子,我不過了,我不過了!我要回上輩子!”


    文樂珊的哀嚎讓村人很是心有戚戚地記了一陣子。


    人不就隻有一輩子麽,哪來的上輩子,下輩子?


    九月,延京大學正式開學,而在刑場上,震驚十裏八鄉的殺夫案逮到的女人,被一顆子彈,結束了短暫的十九年人生。


    文樂珊倒下那一刻,雲悠心有所感,隔著萬裏,望向村子的方向。


    這一次,上天的奇跡沒再降臨。


    文樂珊是一個奇跡,但沒有人說過,奇跡不會變成更慘絕的存在。


    上天讓她重活一次,她卻隻知道轉圜於男人的四周,上下算計,也隻是為了能嫁個更好的,到頭來,這樣的重生,隻是說明,上天或許真的十分公平。


    聞家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把村裏的地賣了,在省城買下了一套小區裏的三室兩廳的房子,蘇墨洲想出手幫忙,都被聞家溫吞卻堅決地擋了回去。


    搬進新居的第一個晚上,聞母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看見女兒瘦得不成人形的屍體上,遍布著各種淤血青紫,這些傷巧妙地打在衣服遮掩的地方,隻要放下衣服,誰也看不見這背後正在死去的身體。


    她夢見自己無聲幹嚎,李青做了聞家的女婿後,一直表現得不錯,雲悠性子軟和,話也不多,婚後就不怎麽出門,偶爾見到,也隻是垂著頭不說話,隻是捧著書本,仿佛逃去了書中的世界。


    而現在,她捧在手心裏的女兒沒了。


    聞家人當然不會放過造成這一切的李家,但是剛剛和村長兒子新婚的文家閨女慫恿村長死死保住了在工站裏十分能幹的李青,說逝者已逝,還當珍惜可用的人,萬一爆出來下麵人打死了老婆這種不光彩的事情,村長的晉升也會受到影響。


    無論他們告到哪裏去,都沒人理會聞家。


    人們都說,是聞雲悠好吃懶做,五穀不分,四肢不勤,才挨了打,李青下手重了些,沒想到會這樣。


    甚至村裏的女孩都引以為戒,直言就是聞家讓女兒讀了太多書,女兒除了認字,啥也不會,惹了夫家的嫌棄,也有些活該,讀書無用,還是多學點做活才是硬道理。


    她的整個後半輩子,都在這種無人理會的悲痛中度過,而李家卻在聞雲悠死後不到一個月,又從外村討來了一個新婦。


    聞雲悠悄無聲息地沒了,沒有人得到懲罰,連老天也默不作聲。


    聞母從這噩夢裏驚醒,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她猛地掀開被子,直直拉開女兒房間的門,看見女兒正在床上睡得熟,這才穩下了心緒。


    一個噩夢而已。


    ...


    延京大學最近出了一個讓人汗顏的存在。


    一個小村子裏來的姑娘,憑借那極為漂亮的容貌,和冷清的絕佳氣質,迅速坐上了校花的位置,本就女生不多的大學青年們打起了主意。


    但是,對方連接著拿下了學校裏的獎金不說,期末考還直接摘下了年級第一的寶座。


    青年們退縮了,但仍有不少人想著找到機會。


    雲悠對這些花花道道並沒有興趣,全年的最高獎學金到手,雖然不多,卻也有八百多塊錢,比普通的廠裏工資要高了不少。


    雲悠沒打算存著,而是轉頭用這筆錢,盤下了一個小小的作坊,聞木匠來城裏後,起初的確是有些艱難的,沒有口碑沒有人緣,父子兩成日在省城裏尋找門路,著實吃了很多苦。


    這個小作坊讓聞木匠有了一個門麵和落腳點,在雲悠的勸說下,聞木匠帶著兒子打了幾套時興的歐式家具花樣,又打了幾套皮沙發擺在店裏,一個十分洋氣的木工店就這麽開起來了。


    那些展示品很快就起了作用,聞木匠從一個走街串巷做活的遊走木匠,迎來了自己開店後的第一位客人和訂單。


    聞家拒絕了蘇墨洲的許多幫助,但是隨著這間木工店開出來,蘇墨洲介紹來的一些朋友,聞木匠卻接下了活兒。


    雲悠將蘇墨洲的殷勤看在眼中,眼下,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實在無暇去顧及這個人。到最後,還是聞母最先看不下去,暗示雲悠要不要給對方一個機會。


    “媽,我學業繁重,現在沒有精力想這些事。”


    雲悠一句話堵了聞母的話頭,對方立刻露出心疼的神色,跑去廚房燉湯了。


    女兒用功,還拿了獎學金給家裏盤了門麵,要是做父母再為了外人施壓,那可真是不應該!


    ...


    四年後,延京大學的青年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當年還是太小看那位姑娘了。


    順利保送研究生,這位在本校蟬聯四年校花的姑娘直接進入了工程研究院,驚掉了眾人的下巴。


    青年們都在哀嚎,不是大妹子,你不去當個教師什麽的,為什麽跑去研究機械與動力工程,然後去研發武器?!


    雲悠笑眯眯地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一個技術難點,拍了拍手,誰讓她有係統給的《禦器錄》呢?研究武器什麽的,不是物盡其用麽?


    哀嚎結束的青年在看到第一千四百次來接雲悠下課的蘇墨洲的時候,又紛紛閉上了嘴。


    要說延京大學最神奇的兩件事,一件就是有名的冷美人當了武器研究員,另一件,就是蘇家的公子硬生生守了對方四年。


    四年啊,這四年,連手都沒牽上,換成任何一個男人,恐怕四個月就放棄了,想到這裏,人們的心態平衡了。


    雲悠拿起自己的小皮包朝外走去,聞家用了四年時間,把一個小工坊的木匠店,變成了省城有名的家具商,百貨商場前的廣告牌上,還上過聞家的商品廣告。


    一雙軟底棕色皮鞋,白色雪紡衫,胸前別著一朵蝴蝶結,搭配一條黃棕色的百褶裙,穿著嬌俏的冷清美人走出研究室,迎麵就見到那個四年來未曾離去過一步的男子。


    蘇家知道他在追求她,眼看他年歲漸長,姑娘卻連影子都見不著,蘇家不是不著急,還曾試圖給蘇墨洲介紹些別的姑娘,無奈兒子連一步都不挪動。


    現在習慣了,倒是變成了每日一問。


    “雲悠點頭了沒?”


    蘇墨洲預備像往常一樣接過對方手裏的包,再送對方去要去的地方,他們一次約會也沒有過,可他卻覺得,這樣也好,總好過,這人消失不見。


    美人習慣性地將包塞進他的手裏,下一瞬,對方卻沒收回手,而是伸手攬過他的胳膊,捏住了他的襯衫衣袖,整個人偎依上來,挽住了他。


    蘇墨洲渾身都僵硬起來,低頭望去,就落進一雙充斥著信任的水眸裏。


    美人將頭歪到男子的胳膊邊蹭了蹭,含著笑意望過去,好像在說,怎麽?你不願意?


    男子頓了頓,倏地俯下身來,銜住了美人的唇。


    得償所願,當如是。


    他們沒有在人生逆旅中擦肩而過,在彼此命運軌跡交錯的那段時光裏,執起對方的手,共同走向一個終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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