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然後空乏其身。


    金陵城的夜是那麽的黑,風是那麽的冷,天空中淅淅瀝瀝的飄著蒙蒙細雨。街道上的商家店鋪在這漆黑的雨夜也早早的關門打烊,顯得十分冷清。


    黑夜中,一個少年拖著沉重的身體步履艱難的向前走著。他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披著一件單薄的黑色布衣,凜冽的寒風如刀般的吹在他的身上和臉上,雨水無情的順著他的發尾一滴滴落在地上。盡管環境如此惡劣,可從這少年眼中看到的卻隻有堅毅。


    少年不知又走了多久,終於體力不支,跌坐在了地上:“看來以我目前的體力也隻能走到這裏了。”


    少年掙紮著站起身來,使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來到了一堵朱紅色的牆壁前倚牆而坐,自嘲道:“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感覺倒是不錯,既然累了便休息吧。”


    漸漸的,漸漸的,少年感覺到了自己的身上有了些許暖意:“我是在哪,難道已經到了極樂世界。”


    少年緩緩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趟在一張硬板床上,床邊放著一爐炭火,燒得劈裏啪啦的響。


    “小兄弟,醒來啦,你可是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一個豪邁的聲音傳入了少年的耳朵裏。


    少年順著聲音望去,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正伏在桌案前寫著什麽。


    少年心知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多謝兄台相救,在下感激不盡。”


    絡腮胡子大漢放下了手中的筆,滿臉笑意的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是從哪來的啊,這麽冷的天怎麽會坐在京衛府的後院門前?”


    少年起身,朝著絡腮胡子大漢作了一輯:“在下佟博,字翔雲,本是廣陵人氏。此來金陵本欲投奔親戚,卻不料親戚已不知去向。這才無處可去,淪落至此。”


    絡腮胡子大漢見佟博很懂禮節,頓其愛才之心:“我這跨院中剛好需要一個尋夜的護衛;翔雲若是不嫌棄,就留下來吧。”


    佟博想了想點頭道:“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杜寒山,是這個跨院院主。”絡腮胡子大漢咧著嘴笑了笑。


    京衛府建立於齊太祖蕭擎天時期,直接受命於當朝天子,到如今越發受到天子的信任,規模也越來越大。


    府中依照四象而建,分別為一堂四院。一堂是京衛府統領司仲威日常坐鎮之地,總領四院;而四院,即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跨院,分別由本領最高的四個護衛擔任院主。


    而佟博所在這的跨院便是由杜寒山統領的玄武院。時間如流水搬飛逝而過,佟博已在京衛府一月由餘。


    “咚!——咚!咚!子時三更,平安無事。”這日,府內傳來了陣陣打更聲。


    佟博換好了護衛服,朝著屋內喊道:“大防,巡夜時辰到了,我們出發吧。”


    隻見一個穿著護衛服的偉岸少年懶洋洋的從裏間走了出來,抱怨道:“翔雲,你說我們每天都幹這苦差事什麽時候才到頭啊。”


    佟博微微一笑:“大防,你就別抱怨了,比起其他護衛在外麵執行任務隨時有性命之憂,我們這樣不好嗎?”


    安大防對著鏡子整了整護衛服,又正了正佩刀:“男子漢當馬革裹屍,建功立業;天天窩在這裏巡夜,又會有什麽作為?”


    “安大人,卑職現在就請您去跨院建功立業。”佟博調侃道。


    “翔雲,你敢嘲笑於我,看我怎麽收拾你。”說著,安大防佯裝發怒的樣子。


    “哎呀,安大人息怒,卑職知錯了,在此賠罪。”佟博抱拳配合著安大防做戲。


    “這還差不多。翔雲,府裏給你的佩刀我怎麽沒見你帶過?”安大防問道。


    “我又不會用刀,帶著也是累贅。再說了,如果真有危險,不還有你這位絕世高手在嘛。”佟博這幾句話讓安大防極其受用。


    “那也是,隻要有我安大防在一定會護你周全的。”安大防自信的拍著胸脯。


    京衛府的正廳裏,掛著一塊醒目的匾額,是由當今聖上親自書寫的“忠肝義膽”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匾下一個威猛的長須老者正襟危坐,他的太陽穴搞搞鼓起,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家高手,此人便是京衛府統領司仲威。


    司仲威正拿著一本史記看得入神,一個護衛走了進來:“稟告統領,趙管事在門外求見。”


    “請趙管事廳中敘話。”司仲威朝著護衛擺了擺手。


    不一會,一個身材瘦小的,臉上掛著一撮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卑職趙元昌,見過司統領。”


    司仲威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書,笑嗬嗬的說道:“元昌來拉,快坐。”


    趙元昌又向司仲威施了一禮,便坐在了司仲威的下首:“卑職謝坐。”


    “元昌,眼看年關將近,今年的院主議事準備的怎麽樣了?”司仲威問道。


    “稟統領,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正要請示統領今年是否還在正堂議事。”趙元昌小心的應付著。


    司仲威略一沉吟:“不,今年的議事放在玄武院進行,明日你持我令牌去知會一下杜寒山。”


    “卑職遵命。”趙元昌恭恭敬敬的說道。


    “喔喔喔。”府內的報曉雞已經第三次打鳴了,東方也泛起了魚肚白,安大防打了個哈氣:“終於到換班時辰了。翔雲,我們交了班去用早膳吧。”


    佟博剛要答應,忽然心中一動,一條人影從遠處的玄武閣一閃而過。


    佟博不動聲色道:“你先去吧,剛才在玄武閣附近巡夜的時候不小心把腰牌丟了,我得去找找。”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那我先去了,你也快去快回。”安大防抱怨道。


    “是,我的安大人。”佟博又開起了安大防的玩笑。


    待安大防走遠之後,佟博則緩緩從青石小道走向玄武閣:“沿途並無任何腳印,看來這個人不但熟悉玄武院,而且輕功不俗,應該是本院的人。但這個時辰他來玄武閣到底是為什麽呢?”


    不多時,佟博來到了玄武閣的大門前,摸了摸門上的千機鎖:“這個鎖也沒被打開過,而且玄武閣是本院機要之地,內裏機關重重,要想進入再全身而退絕非易事。難道這個人的目標不是此處?”


    佟博閉上了雙目,腦海裏思索著周圍的環境和人影的意圖:“離這裏最近的地方是?玄武堂!院主杜寒山的主院,也就是自己第一次獲救的地方。”


    “難道,這個人潛入的是玄武堂?”正當佟博想得入神的時候,一個質問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


    佟博轉身一瞧,一個瘦小的中年人站在他麵前:“啟稟趙管事,卑職是玄武院新來的巡夜護衛,正在做交班前的巡查。”


    趙元昌見佟博認出了自己又十分懂禮數,心中微有好感:“原來是這樣,你們杜院主呢?”


    “院主執行公務未歸,趙管事如有什麽事,卑職可代為轉告。”佟博作揖道。


    趙元昌點點頭:“也罷,剛好本管事還有別的事,你把這個令牌交給杜院主,他自會知道該怎麽做。”


    佟博恭敬的接過令牌:“卑職遵命。”


    看著趙元昌離去的背影,佟博反複的把玩著手中刻有一個“統”字的令牌:“趙元昌的出現難道是巧合,還是他就自己剛才看到的人影。還有,這個令牌到底是傳達的什麽命令,如果能知道也許會有點頭緒。”


    午時剛過,杜寒山風塵仆仆回到了玄武堂,福伯端出一杯茶放在了杜寒山的桌上:“院主,這是今年最新采摘的龍井茶,請您品品看。”


    “福伯,還是你懂我。怎麽樣,最近這陣子我不在,院內一切可好?”杜寒山愜意的喝了一口茶,感覺疲憊一掃而空。


    “托院主的福,一切都好。對了,夜衛安大防一早就在玄武堂等候要見您呢。”福伯稟報道。


    “哦?他有說什麽事嗎?”杜寒山好奇道。


    “那倒沒有,他此事必須麵見您才能說。”福伯道。


    “那就叫他進來把。”杜寒山對著福伯點了點頭。


    不一會,安大防手握佩刀急步走了進來,對著杜寒山和福伯分別抱了抱拳:“卑職參見院主,見過福伯。”


    杜寒山笑道:“不要急,有什麽事慢慢說。”


    “多謝院主關心,隻是此事不得不急。”說著,雙手將統領令牌遞給了杜寒山:“卑職今天清晨巡夜結束,恰好遇見趙管事。趙管事吩咐卑職將此令牌交給院主,還說院主見了令牌便知統領的意思。”


    杜寒山“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接過令牌仔細看了半天,大喜道:“不錯,果真是統領令。”


    “哈哈哈,你們可知道接到此令牌意味著什麽嗎?”杜寒山興奮的問道。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搖了搖頭:“還請院主明示。”


    “這就意味著,今年的院主議事在我玄武院進行。”杜寒山立刻有了一種誌得意滿的感覺。


    “福伯,你去叫吳寂風和周平羽過來,我們要共商議事事宜。大防,你去通知所有夜衛,最近要院內加強巡視,不得懈怠,一定要保證議事的順利進行。”杜寒山吩咐道:“望大家齊心協力,待這此議事結束,本院主一定會論功行賞。”


    “是,我等立刻去辦。”福伯和安大防齊齊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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