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齊國上林苑中塵土飛揚,數十匹駿馬在苑內樹林間的蜿蜒小道上奔馳著,駿馬脖子上係的鈴鐺與它們奔騰的步伐形成了一種錯落的節奏感。


    為首一人全身披著金色鎧甲,手持金烏落日弓,身背黃羽追星箭向著一隻狂奔的麋鹿急衝。


    隻見這隻麋鹿異常滑溜,它左一閃,右一躲,躲過了金甲人身後的衛士射出的數箭。


    “誰獵得此鹿,朕重重有賞?”金甲人看著獵物如此靈活,更激起了心中征服的欲望。


    馬隊中,一個一身勁裝的青年,突然一甩韁繩,策馬而出;他自背上箭囊取出一箭,身體微微向左傾斜,奮起神力,手中黑樺弓被拉成了滿月形。


    “嗖!”箭矢在半空中呈弧形劃過一道黑色光芒,正中麋鹿頭部,獵物當場斃命。


    “好騎射!”這金甲人便是齊國第二任皇帝蕭重:“是哪位卿家為朕獵得此物?”


    “臣新晉廷尉府廷尉郅善叩見陛下。”青年單膝跪地,向著蕭重抱作揖道。


    “好,好!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我齊國又多了一位青年才俊。”蕭重朝著馬隊揮了揮手:“來人,安營紮寨,將此獵物烤了。”


    眾人各司其職,很快一頂頂帳篷搭建起來,一堆堆的木材也堆積起來,郅善近前奏到:“陛下,今日收獲頗豐,可否開始點燃篝火將這些獵物烤熟以犒勞眾將士。”


    “嗯!等愛妃的車馬趕上來再開始吧。”蕭重眺望遠方,撚須笑道:“看,馬車來了。”


    馬車於上林苑中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搖搖晃晃的行了約莫一盞茶的時辰,終於來到了蕭重麵前。


    一個襦裙丫鬟扶著一個宮裝婦人小心翼翼的下得車來:“陛下,你們的馬隊也忒快了,也不知道等等臣妾。”


    “哈哈哈!愛妃勿惱,一會那頭麋鹿烤熟後一定讓你先嚐嚐這鮮嫩的美味。”蕭重哄著王貴妃。


    “哼!這還差不多。”王貴妃在丫鬟的攙扶下扭著那她折步腰慢慢的走向樹邊的一個草棚:“陛下,臣妾去方便方便。”


    “啊!救命啊!”王貴妃剛進入草棚,不知從哪裏竄出一隻棕色的野豬同時衝進了草棚。


    “郅愛卿,速速護駕救出王妃。”蕭重見狀心中大急,連忙對著身邊的郅善下令道。


    “陛下,男女授受不親!臣乃守禮之人,又豈可造次。”郅善一動也不動。


    “唰!”蕭重一把拔出腰間佩劍:“朕親自去救!”


    “不可!貴妃不過一姬妾,陛下卻身係天下,豈可為一姬妾而以身犯險!”郅善跪下緊緊的抱著蕭重的腿,不肯讓其上前救人。


    “此事一晃已經過去近二十年了,卻令老夫記憶猶新。”梁衝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依舊唏噓不已。


    “後來呢,先帝到底有沒有去救王貴妃。”柳凝詩眨著雙眸,饒有興致的問道。


    “好在虛驚一場,那頭野豬並沒傷害到王貴妃又跑了。”梁衝笑道:“不過經此一事,先帝對郅善倍加敬重;直至今日,當今聖上對他也是倍加信任。”


    “難怪那日在葉府,張野看見郅伯伯也不敢再放肆,灰溜溜的跑了。”柳凝詩吐了吐舌頭:“想不到郅伯伯如此厲害,那日凝詩向他求援也算做對了。”


    “郅善除了忠於陛下,其餘隻認大齊律例。”梁衝又繼續侃侃而談:“別看我這位門生名字中有一個‘善’字,可他一點也不善;在朝中,大家都稱呼他為‘蒼鷹’。”


    “難怪廷尉府的捕快都稱為鷹捕。”柳凝詩若有所思:“這樣大防哥哥豈不是逃不過嚴刑峻法?”


    “照方才太傅所言,要救大防除非陛下下旨特赦,或是在齊律上能勝過郅善。”一直沉思不語的佟博突然開口。


    “以我對陛下的了解,若無名正言順的理由,他是不會下旨特赦的。”梁衝搖了搖羽扇:“所以,要免安小兄弟的大刑,隻能去廷尉府進行辯法。”


    “可是我們對齊律一無所知,這法又該如何辯?”佟博看了看梁衝,又瞧了瞧柳凝詩。


    “翔雲哥哥,你難道忘了梁伯伯可是當今帝師,區區齊律想必早就爛熟於心了吧。”柳凝詩笑吟吟瞧著梁衝。


    “就你這丫頭鬼靈精!”梁衝用羽扇指了指柳凝詩:“不過此事老夫可不便出麵,隻有靠你二人現學現賣了;不單如此,想得到辯法的資格,還得取得聚友樓的訟師憑引方可。”


    “聚友樓?”佟博和柳凝詩相互看了一眼。


    “有什麽不對嗎?”看著二人吃驚的表情,梁衝問道。


    “沒什麽,還請太傅指點齊律。”佟博作揖道。


    “梁伯伯,凝詩已經迫不及待了。”柳凝詩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禦花園的池塘邊,蕭時雨右手自左手裏的碗碟中抓了一把魚食撒了出去,原本池水四處的錦鯉迅速朝著了食物聚攏過來;它們的嘴貼於水麵之上,嘴唇上下浮動,很快就將食物分食一空。


    “陛下,司農張大人已等候多時了。”高賢向著興致勃勃的蕭時雨作揖稟告道。


    “宣。”蕭時雨頭也未回的說道。


    “臣張書名叩見陛下。”一身淡紅色官袍的張書民邁著沉穩的官步行至了蕭時雨的身後,他一撩衣袍正待下跪。


    “這是不是朝堂,書名不必拘禮。”蕭時雨轉過身來,一手托住了張書名。


    “謝陛下。”張書名作揖謝道。


    “書名,你可知道朕此次召你回來所謂何事?”蕭時雨又轉過身去,出神的看著吃食的魚群。


    “臣雖然遠在吳郡家中,但心一直卻在廟堂之上;近幾年,國家的糧食囤積逐年的遞減,到目前官倉存糧僅剩五百萬石;若遇戰事,則必入不敷出。”張書民作揖道:“臣替父親向陛下謝罪。”


    “你看,這些魚兒就如朕的子民一般;若無食物供應,便會餓死。”蕭時雨朝張書民擺了擺手:“不必請罪,你是朕的伴讀,朕信得過你;三年之內,將官倉糧食增至一千萬石,你可勿負朕心。”


    “書民願在此立下軍令狀,三年內若不能完成陛下旨意,願引咎下野,終生不再為官。”張書民神情肅穆。


    “好!書民有此信心,何愁大事不成!”蕭時雨讚賞的點點頭:“雲讓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是!隻恨造化弄人,他的才華一向高於書民;若不是家父犯下如此大錯,雲讓必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張書民歎道。


    “還真是往事如煙啊!”蕭時雨亦一臉惆悵:“對了,這次回來的倉促,你下榻何處啊?”


    “接到陛下征召,臣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的便趕了過來。”張書民回道:“目前下榻在醉風樓。”


    “讓書民下榻客棧真乃朕之過啊。”蕭時雨聽了張書民的稟報滿意的點了點頭:“高賢,傳朕旨意,將淩遠街上原韓家的宅院重新修繕一番賜於書民。”


    “臣張書民謝主隆恩。”張書民雙膝下跪行了大禮。


    “朕這樣其實是有私心的。”蕭時雨將張書民扶起:“那條街落魄久矣,如何使那裏重新興盛起來,這擔子也希望你能擔起來。”


    “臣明白。雲讓亦是書民的至交好友,於公於私我都責無旁貸。”


    “明白便好!若有任何困,朕自當全力支持。”


    正當二人敘話之時,高賢又近前稟報:“陛下,戶部尚書李崇德求見。”


    “宣。”


    “陛下,臣先行告退。”


    “嗯!去吧。”張書民緩緩退出了禦花園。


    酉時時分,聚友樓裏依然熱鬧,可是公子打扮的柳凝詩進入茶樓後始終感覺哪裏不對勁,不停的張望著。


    “柳姑娘,你在看什麽呢?”佟博輕輕碰了碰柳凝詩的手臂。


    “總覺跟上次來的時候有哪裏不一樣?”柳凝詩心頭正在思索著,一個小二勤快的上前來。


    “二位客官是要在一樓大堂要一桌還是去二樓包間?”隨著小二的招呼聲,柳凝詩疑惑的看著他:“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小的是新來的,客官當然不認識。”小二熱情的回道。


    “那你們掌櫃的在嗎?”柳凝詩又問。


    “公子有所不知,我們掌櫃也是新來的。原來的掌櫃等人均已經去別處了。”小二揮著手中的布條。


    佟博笑著看了看柳凝詩:“小二,給在樓下大堂找一桌,我們等人。”


    “好咧。”大堂三號桌,兩位客官請:“上茶咯。”


    “我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呢,原來之前的人都換了。”柳凝詩悄聲言道:“而且原本大堂中是用隔段隔開的,現在全部都敞開了。”


    “這慕容離的手腳夠快的,看來餛飩的店的那個無賴已被他清理掉了。”佟博點點頭:“既然之,則安隻;我們先坐下品品茶,等那胖子來了再說。”


    兩人坐下剛押了兩口茶,一個錦衣華服的胖少年衝衝忙忙的跑了進來,隻見他衣領間已經被汗液浸濕,額頭上也布滿了汗珠。


    “蘇公子,這邊。”佟博朝著胖少年招了招手。


    “我說翔雲,到底是什麽十萬火急的事,需要用飛鴿傳書將我叫來。”胖少年一邊埋怨,一邊拿起一個倒滿茶水的杯子一飲而盡。


    “胖哥哥,翔雲哥哥找你來,當然是需要幫忙咯。”柳凝詩看著胖少年心頭就覺好笑。


    “你是?柳姑娘?”胖少年看著公子裝扮的柳凝詩愣了愣,隨即認出她來,頗為忌憚對著佟博悄聲道:“你怎麽把這位姑奶奶請來了。”


    “蘇三公子,坐下說吧。”佟博指了指凳子,悄聲道:“別把動靜搞太大了,周圍的人都看著我們呢。”


    “哎!”蘇三公子歎了口氣,悻悻的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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