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同居,董緋雯精致的妝容都扭曲了,她恨鐵不成鋼,如果不是在開車,她簡直想打這個女兒兩下出出氣。


    白斐含聽到“同居”二字,又看到她媽媽那氣得發青的臉,還有什麽不懂的?


    她媽媽一定是聽到什麽風聲,說她和一個男人同居,受不了了,來找她興師問罪了。


    白斐含想,如果她是真的關心我,擔心我被欺負,為什麽要用這種冷硬的語氣對我發火?


    如果她是想要一個完美的女兒,想在別人麵前抬得起頭,又為什麽從來不管我。


    她不管我,但當我犯了她認為的錯時,又來興師問罪。我到底是什麽?


    白斐含本來以為,她見了媽媽,是有很多話想說的,她想和她說,媽媽我長大了,我進組了,給你看看我在劇組過生日的照片;


    她還想說,媽媽,有一個人,他對我很好很好,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但是白斐含現在,什麽都說不出口了,她手裏還拿著手機,手機因為沒有進一步動作,已經又黑屏了,白斐含也沒有再解鎖。


    董緋雯看到白斐含這個癡癡呆呆的樣子,更加生氣,她自認為智商相貌能力都是出眾的,從來沒想到能生出這麽個沒有誌氣的女兒。


    當年高考,董緋雯要她學經濟學,她偏要和同學去藝考,董緋雯氣得三年不見她。沒想到她現在出息了,竟然和別人同居在外,連她同事都知道了。


    董緋雯是最要臉麵的人,白斐含要學表演,想當個在鏡頭前取悅觀眾的戲子,那是她沒出息,沒出息可以,但是不能給她丟臉!


    董緋雯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強壓著怒火的呼吸。


    白斐含在旁邊聽著,本想問問她第一份工資的禮物她收到了沒有,緩和一下氣氛,聽著董緋雯這樣呼吸,白斐含覺得,她說話就是往槍口上撞,索性不說了。


    .


    白斐含,畢生以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她小時候說話語氣撒嬌,被父母狠狠批評過,從那以後白斐含便很自覺地規範自己的言行,不讓他們挑出錯來。


    ——事實上白斐含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實在是少,即使想挑錯,恐怕也挑不出來。


    所以白斐含從來沒有經曆過被父母聯合批.鬥。


    她站在沙發前,背後的窗外,可以看到一片綠草如茵的草坪,和湛藍的天空。


    但是白斐含什麽都看不到,她隻能看到沙發上,坐了她的父母。媽媽董緋雯坐在沙發左側,爸爸白建新坐在沙發右側。


    董緋雯依舊妝容精致,衝衝怒氣都沒有衝亂她的頭發,神情是冰冷而默然的;白建新中等身材,有些發胖,看上去是個頗為和藹的長相,眼睛好像永遠笑著。他們坐在一條沙發上,好像隔了十萬八千裏。


    白斐含站在沙發正前方,和他們構成了一個三角形站位。


    白建新先說話了:“你母親推了工作回來的,我也趕時間,我們長話短說,你和那個男生在一起多久了?”


    白斐含如實回答:“半年多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們?”董緋雯好像終於緩過來了,怒氣衝衝地問。


    “你們也沒問過。”白斐含,此時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她想,你們關心我,大可以好好說話,這樣三堂會審的樣子,我還以為我是封建時代的女性,犯了什麽錯誤要被浸豬籠。


    “沒問你就不說?你長大了,翅膀硬了,脾氣也硬了是不是?”董緋雯質問道。


    白斐含很委屈,但是她忍住眼淚,堅決不肯流出來:“我現在說了。”


    董緋雯馬上接道:“我不同意!我告訴你,我不同意!馬上和他斷了,我的麵子都要讓你丟光了,好好一個女孩,不懂得自愛,年紀小小的和男人出去住。”


    “你沒誌氣也沒能力,膽子小的好像老鼠一樣,我真想不到你會幹出這種丟人的事,我活了四十多年,從來沒這麽丟人過!”


    董緋雯是無論何時都要保證自己麵子的人,現在這樣近乎歇斯底裏的指責,可見是真的生氣了。


    白斐含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董緋雯說她,好像在說別人,白斐含沒有什麽被罵的實感,和那些網絡上的語言差不多。


    她對董緋雯,實在太陌生了,陌生到可以穿好鎧甲,抵禦她的言語入侵。


    白斐含甚至有心情,在控製不要讓眼淚掉下來的同時,整理好語言:


    “如果您是關心我,我和您說,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如果您是覺得我給你丟了人,那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和喜歡的人住在一起,是給您丟人。”


    董緋雯的驚訝,已經一定程度上衝淡了怒氣:“你真是長大了,還學會頂嘴了?”


    “人總要學會長大,我19了,馬上元旦,我就20了。您從來沒給我過過生日,當然不知道我已經長大了。”


    “你是在怨恨我沒給你過生日?過生日有什麽用?你能因為不過生日少塊肉還是生場病?”


    “您總說有用沒用,在您看來,隻有有用的東西才配存在在這個世界。沒用的東西,根本不該存在這個世界。”


    “我這麽想有什麽錯?你長大了就知道我說的全是對的,你有用,就有地位,就有金錢。——如果我是個沒用的人,你現在應該在勤工儉學,而不是站在這和我說什麽有用沒用。”


    “可我是人,不是機器,人就是有需求做沒用但快樂的事情,您總說過生日沒用,可是我過生日會很快樂。”


    “沒出息!”董緋雯吼道,“沒出息,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沒出息的女兒?”


    白斐含已經不想和母親爭論“有用沒用”的問題,也不想證明她沒有她母親說的那麽不堪。


    她隻是很累,特別累,他想要龍暉,和龍暉在一起,總是快樂的。


    白斐含想逃離這個家,飛奔向另一個家。


    她定了定心神,說道:“媽媽,我剛剛說話不好聽,向您道歉。我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我能自己決定,龍暉對我很好,我不能和他分開。”


    董緋雯咬牙切齒的:“你要不是我生的,我管你死活。”


    董緋雯生了她,所以不管有多不喜歡這個孩子的性格,還是要管她;白斐含是董緋雯的女兒,所以不管董緋雯對她做什麽要求,她都要聽。


    白斐含想,龍暉的母親在生他當天去世,龍暉覺得他是有原罪的,我又何嚐不是呢。


    “我不管他叫什麽名字,也不管他對你好不好,你必須愛護你的名譽,我不想讓你給我丟臉,你懂不懂?”董


    “我不懂,我已經馬上20歲了,我和誰在一起,是我的事,怎麽會給你丟臉?這都什麽時代了,為什麽還會有人覺得和人同居,就是不愛護名譽?”白斐含是真的不懂母親的邏輯。


    “我不管你們年輕人有什麽年輕的思想,你是我的女兒,就必須聽我的。我的同事已經問我,你的女兒是不是在和一個什麽少爺同居,我接受不了這樣丟人的問話。”


    “這有什麽丟人的,你的同事也許隻是想打聽一下。”


    “我不管他怎麽想的,我再說一遍,我接受不了。”


    董緋雯已經接近歇斯底裏了,白斐含看著有點心疼。她想好好和她說話:


    “媽媽,如果你覺得我和龍暉在一起,你害怕我被騙,害怕我不愛惜自己受到傷害,我可以用實際行動證明,龍暉不會騙我,也不會傷害我,我還會很感激您的擔心。”


    “但是如果你隻是覺得我的‘同居’行為讓你丟臉,那真的抱歉,我不知道說什麽了。”白斐含真的很想和母親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可是她發現,在這樣的氛圍下,她做不到。


    “你吃我的穿我的,不聽我話,你有沒有良心?我養了你20年,讓你離開一個男人你都不聽,養條狗都比你聽話!”董緋雯衝過來,問白斐含有沒有良心。


    白斐含看著她那近乎發瘋發狂的母親,不知道她有沒有良心,隻知道她全身的血管,好像都是涼的。


    白斐含不想繼續聽她在母親心中到底有多不堪了,以前她隻知道媽媽不喜歡她的性格,今天才知道,原來在媽媽心中,她不但沒能力,還壞。


    “我回去了,你和爸爸難得回一次家,好好相處吧。我長大了,不會纏著你們浪費你們的時間了。”


    “我和他有什麽好好相處的?他也配。”董緋雯像是被點燃了的爆竹,“你不許走。”


    “我先回學校,媽媽,你冷靜點。”白斐含發現,她不提爸爸的時候,媽媽還好,一提起爸爸,董緋雯好像有點控製不住情緒了。


    “你不能走,我沒有臉讓你再給我丟了,學校可以不上,你可以當一個廢物,但是你不能出去給我丟人!”


    “我到底怎麽給您丟人了?”白斐含想,她媽媽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董緋雯的眼神中,已經偏於瘋狂,白斐含想跑,但是迎麵進來四五個西裝壯漢,把白斐含嚇得步步後退。


    白建新自從母女兩個爭吵開始,就坐在沙發一角,不說話,也不勸架,就那麽看著。


    到這幾個黑澀會模樣的人進來之後,他也終於坐不住了,上前拉住董緋雯的胳膊:“你要幹什麽?”


    董緋雯對白建新從來沒有好態度:“滾,我教育我生的女兒,你管不著。”


    白建新的個子,隻比董緋雯高一點,在董緋雯麵前,永遠是彎著腰,討好的模樣。


    他深深吸一口氣,依舊好脾氣地說:“你教育就教育,弄進來這些人,把孩子嚇著了怎麽辦?”


    “她是孩子嗎?她不是長大了嗎?她不是都有膽子給我丟臉了嗎?”董緋雯一連幾個問句,連珠炮似的。


    白建新還要再說話,董緋雯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現在後悔了,要管孩子了?”


    白建新看到董緋雯的目光,已經偏於一種神經質,忙舉起手投降:“我不管,我不管。”


    說著後退,推到茶幾邊上,猛地拿起茶幾上的水果盤摔了下去:“這個家,從來沒有我說話的份兒。”


    水晶果盤碎了,蘋果滿地亂滾,白斐含的腳也被一顆蘋果砸到了,但是她一點都覺不出疼,她隻是在心裏想:這還是個家嗎?這不就是一棟房子嗎?


    沒和龍暉同居的時候,白斐含從來不知道,原來家是可以那樣溫馨快樂的,可以那樣無拘無束的。


    董緋雯對白建新笑,咬牙切齒的笑:“你想有說話的份,簡單啊,別犯錯啊。”


    “你到底要記多少年?我們半輩子都快過去了。”白建新問。


    董緋雯說:“一輩子。”


    白建新沒話說了,他懊惱的垂著頭,好像全部的憤怒,全部的話,都在剛剛說盡了,他也不管白斐含了,又坐回了沙發上。


    白斐含平時連見她爸爸媽媽的時候都少,更是第一次聽到,她爸爸和媽媽吵架。


    她剛還被幾個黑澀會模樣的人嚇到,現在也忘記害怕了,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家庭是有點不正常的,正常的家庭沒有父母過年都不回來的——但還是第一次目睹父母吵架。


    也是她自己第一次和母親吵架。


    白斐含沒什麽和父母相處的經驗,也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和父母好好相處。她看到母親質問父親,父親摔東西,卻沒有想去阻攔的想法,好像看兩個陌生人吵架。


    白斐含想,我是不是也不正常了。她陷入了極大的自我懷疑之中,很怕變得像母親一樣不近人情——盡管在董緋雯看來,她才是不近人情。


    白斐含被幾個男人請去了二樓臥室,白斐含被困在自己家的臥室,她的手機也被沒收了,她出不去,也不能呼救。


    白斐含打開台式電腦,發現網也被掐斷了。


    白斐含第一次,如此痛恨這個所謂的家。它不但給不了她需要的溫暖,還製止她跑去奔向溫暖。


    但是白斐含沒有哭泣,她把眼淚生生咽了回去。


    她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今天看到她媽媽的模樣,她怕自己也活成那個樣子——一個覺得隻有自己是正確的的偏執狂。


    白斐含爬到了窗台,想看看兩個窗簾加一起的長度,夠不夠她從窗戶上順下去——電影中都是這麽演的。


    但是剛爬上去,白斐含就懵了,樓下站了幾個和門外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衣人。從這裏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白斐含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她不能停下,好像停下就是像誰屈服似的。


    白斐含覺得母親已經瘋了,很平靜地瘋了。她相信,她的母親眼裏隻有符合她標準的,才是正確,不符合的,全部都是錯誤。


    她的母親接受不了錯誤的存在,寧可把她關起來,也不肯接受一個不符合她標準的女兒。


    .


    白斐含失蹤了,龍暉從來沒有想過,白斐含會再次從他麵前消失。上次白斐含突然進組,已經讓龍暉失魂落魄,這回龍暉更是從得到消息後,便神色陰沉,透著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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