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的你都說完了,我隻能說你——”頓了頓,“眼光不錯?”


    “…………………………”


    您可真是一個自信的人。


    趙又錦沒辦法繼續和他對線,迅速說著“晚安再見”,心裏想著“再也不見”撤退了,隻可惜都跑出樓道,站在自家大門口了,才虎軀一震,絕望地發現一個事實。


    半分鍾後,她僵硬地摁響了對麵的門鈴。


    男人的臉很快出現在門後,她沒敢抬頭,隻盯著門把手,氣若遊絲地說:“我的東西還在你家……”


    對方似乎早有預料,並不詫異她去而複返。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趙又錦圓乎乎的後腦勺,小巧秀氣。如果不是人類的頸椎有局限性,他懷疑眼前的人可能會像鴕鳥一樣在地上挖個洞,把腦袋埋進去。


    “伸手。”


    趙又錦於是乖巧地伸出雙手,像是萬聖節討要糖果的小朋友。


    ……雖然依舊沒抬頭。


    陳亦行居高臨下看著那隻後腦勺,原本可以繼續為難一下她,但不知怎的沒這樣做。


    他伸出右手。十指並攏,掌心朝下。


    然後霍得鬆開。


    那對圓滾滾、胖乎乎,看起來無比喜慶的紅色電池,頓時掉落在她的掌心。


    “……謝謝。”趙又錦從嗓子眼裏擠出微弱的道謝,然後回過身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但身後並沒有傳來關門聲。


    這種情況下拆門鎖、上電池,實在是太尷尬。


    她隻能硬著頭皮轉身問:“你不是有工作要忙嗎?怎麽還不進去?”


    男人倚在門邊,漫不經心地說:“欣賞一下你熟練的開鎖技能。”


    “………………”


    趙又錦咬咬牙,把心一橫,決定無視他的存在。


    下一秒,她向前彎腰,低頭,雙手捉住帶兔耳朵的帽子,往前輕輕一抖。


    啪。


    一把十字改刀從裏麵掉出來,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反正都免費娛樂他這麽久了,也不差這點了。


    趙又錦看都沒看男人一眼,氣咻咻地自顧自修鎖,想象著擰掉誰的脖子那樣,操著改刀非常用力地一下一下擰著螺絲,最後把電池一股腦塞了進去。


    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人睫毛一顫,眼裏有止不住的笑意蔓延開來。


    ——


    回家的第一件事,悄悄把隱身衣埋進了衣櫃最深處。


    趙又錦徹底放棄了。


    在摸清它的正確打開方式之前,她決定不再使用它。以免又在某個監控還是紅外線監測儀裏留下解釋不清的背影。


    隻留下背影都算不幸中的大幸,要是留下的是正臉……


    那就不是告白能蒙混過關的事了!


    趙又錦把臉埋進枕頭裏,無法再回想自己剛才的精彩表現。


    至於機場背影的後續,她也決定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迄今為止每一次去窺探行風,不是和陳亦行撞個滿懷,就是留下蛛絲馬跡令她膽戰心驚。


    想一想,東窗事發總比自投羅網來得好。


    趙又錦:愛查查,我不管了!


    這注定是個難熬的夜。


    但就像斯嘉麗說的那樣,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把隱身衣和陳亦行都拋在腦後,翌日清晨,趙又錦滿血複活,背著筆電精氣神十足地走進了新聞大廈。


    這是趙又錦在網安會後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奇怪的是,迎接她的不是英雄凱旋時應有的待遇,雖然她並沒有這麽期待過,但是眾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怎麽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從踏進電梯與麵熟的同事打招呼那一刻起,趙又錦就感覺哪裏不對。


    身後那兩個也是實習生,哪個組的來著?


    好像是金融組。


    看見她時,趙又錦主動點頭示意,但發現兩人表情微妙,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什麽意思?


    她微微一怔,隨即轉身正對電梯門,背後卻隱隱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她沒聽仔細,但總感覺怪怪的。


    是在說她嗎?


    隨後又笑自己太敏感,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什麽要說她壞話?


    沒想到這種感覺在走進十八層大廳後變得更加明顯。


    陸陸續續有人打卡進來,都會在看見她時目光多停留片刻。


    這個疑惑在馮園園姍姍來遲時終於被解開。


    “靠,你知道不知道我剛才在電梯裏聽說了什麽?”


    “聽說什麽了?”


    “周偉和他們錢主編到處散播謠言,說是你出於嫉妒使絆子,偷了他的參會資格證,才讓他出了這麽大個醜!”


    趙又錦一怔,等到回過神,倒也不覺意外。


    倒打一耙麽?


    “是他們的一貫作風。”本來是很氣的,但見馮園園雙目蘊怒,她反倒能心平氣和地勸上一句,“謠言而已,用不著跟loser置氣。真論起業績來,這次是我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這點氣量我還是有的,就讓他們嘴上對對線怎麽了?”


    馮園園拿“你還是太天真了”的眼神望著她,從微信裏找出一個相當熱門的公眾號出來。


    “你之前沒聽說吧,《新聞周刊》有大大小小好幾個公眾號,最官方的那個倒不算特別火,最火的是這個——”


    幾百萬的關注,每日定時推送最新博文,涵蓋了時下熱門的各類資訊,還兼具個人特色。


    同為實習生,進公司時間太短,不知道也正常。


    若不是舅舅在總公司,馮園園三不五時就聽大人們在飯桌上聊這些,恐怕也不比趙又錦知道得多。


    “這個號一直是科技組在負責,錢宇楠相當重視,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宣傳它,尤其以針砭時弊、毒舌幽默著稱……”馮園園巨細靡遺地向她介紹。


    趙又錦神色一凜,接過她的手機,往下一滑。


    在這個公眾號上,最新的一篇文章叫做:《職場宮心計,最毒婦人心》。


    文裏用譏諷挖苦的語氣講述了一個“筆者近日聽聞的職場糟心事”,內容與她和周偉的經曆高度重合,隻可惜隱去了周偉率先發難、偷走她的參會資格證這一段,隻留下她的報複行徑。


    寫這篇東西的人倒是很聰明,毫不避諱性別問題,還特地指出:


    “在這位男同事與女同事競爭初期,因女同事隻是實習生,經驗不足,且不曾負責過此類重大會議的工作,男同事曾提出異議。但遭到對方強烈反對,稱其性別歧視。”


    然後是看起來非常有趣的挖苦:“當然了,大家都知道,這個時代一到打拳時刻,男同事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於是趙又錦能得到這次的采訪機會,被歸功於她是女性,男人們對她特殊照顧。


    洋洋灑灑幾千字裏,沒有半個字描述她的工作能力到底如何,通篇都在講述一個打著弱勢女性的幌子,卻不擇手段踩著敢怒不敢言的男同事上位的心機女。


    周偉被打造成一個敢怒不敢言的弱者,順便由此引發了一個詰問:


    “如今提到性別歧視,人人談之色變。但這位女同事顯然利用性別之說,為男同事戴上了道德枷鎖。綜上看來,男性在職場真的擁有性別優勢嗎?筆者不敢苟同。”


    “甚至,私以為如今不少女性借女權主義打壓男性,動輒扣人以性別歧視的帽子,以致廣大男性苦不堪言。”


    ……


    趙又錦一目十行看完了這篇文章,期間伴隨著馮園園怒火衝天的十萬個質問。


    “拿公司資源當私人利器炮轟同事,這是他們科技組的特權?”


    “有本事瞎編亂造博取同情,沒本事把事情原封原樣講出來?”


    “我可真服了那群男人,心眼比**還小這種事,有臉擺在明麵上告訴全世界?”


    馮園園霍地伸出右手,拇指與食指並攏,中間隻剩下很小一條縫隙,“最多這麽大,不能更多了!”


    她氣咻咻的說不出話來,卻看見趙又錦把手機塞她懷裏,然後一把握住她的手。這下拇指與食指之間一點縫隙也沒了。


    “現在差不多了。”趙又錦說,“你太高估他們了。”


    馮園園:“……”


    遲疑了一小下,她迷茫地說:“可是這樣不就沒有了……?”


    “占盡了性別優勢,還能厚顏無恥造謠訴苦,這是男性尊嚴的自我閹割。丟臉的是他們,不是我。”


    趙又錦平靜地站起身,從文件夾裏找出采訪稿和連夜整理出來的新聞報道紙質檔,在一眾目光裏,目不斜視走向季書辦公室。


    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回頭衝馮園園笑笑:“園園,一會兒回來你再給我唱首歌。”


    “……《凡人歌》?”


    “不,今天不唱李宗盛。”趙又錦淡淡地掃了眼遠處的科技組,“今天唱周傑倫,《算什麽男人》。”


    馮園園:啊可是這歌我不太熟……


    話沒能說出口,畢竟好朋友這會兒受了傷,需要她的歌聲治愈心靈。馮園園把心一橫,偷偷拿出耳機戴上,在手機上找出了這首歌。


    雖然說做人要謙虛,但是以她在音樂方麵的過人天賦,十分鍾速成一首歌,完全沒有壓力!


    於是接下來的十分鍾裏,經過某工位的人都能聽見有人在搖頭晃腦小聲哼歌。


    歌詞倒是挺熟的,就是調子忽高忽低,相當陌生。


    陌生到周傑倫本人聽見,大概也會表示:並不是我專輯裏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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