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背著一大捆柴火回到破舊的小家,推開木頭門,把柴火放在草棚裏,然後就去打水洗臉。


    “大姐,你回來了,剛才奶過來了,說是要你等會兒過去。”


    秦紅杏從廚房裏伸出一個頭,語氣不好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紅軍和紅英醒了沒有?”


    “醒了,在屋裏坐著等著開飯呢。”


    紅杏說完就回廚房端了兩碗小米稀飯進了堂屋。


    秦蘇也沒說話,直接去廚房幫著端飯。


    晚飯很簡單,小米稀飯,一人一個二合麵饅頭,一碟鹹菜。


    “吃飯吧。”


    秦蘇拿了一個饅頭掰開,給了五歲的龍鳳胎妹妹紅英和弟弟紅軍。


    “謝謝大姐。”


    “謝謝大姐。”


    兩個小家夥很懂事的拿著小木勺,一口饅頭,一口鹹菜,小米稀飯的吃,一點兒都不用兩個姐姐照顧。


    “紅飛快回來了吧?”


    “嗯,應該明天就回來了,這次姥姥病的厲害,大妗子又是那樣個性子,要是紅飛不過去,就怕大舅顧不上委屈了姥姥。”


    “嗯,不是捎信回來了,說是姥姥已經好了,等秋收忙完了,我們請假過去看看姥姥。”


    紅杏歎口氣,“還是算了吧,咱們幾個人過去,大妗子又該不願意了,還讓姥姥為難。我覺得咱們還是把姥姥接過來住幾天吧。”


    秦蘇點頭同意,“也行,不過得等到秋收忙完才行,要不然我請不開假。”


    “好。”


    吃完飯,秦蘇收拾完碗筷,讓紅杏在家裏看著弟弟妹妹,自己趁著夜色去了老宅。


    這次秦蘇是家裏的長姐,不過卻不是秦家夫妻的親生女兒。


    而是被他們撿回來的對她一直當親閨女疼愛的。


    養父母後來又生了兩對龍鳳胎十二歲的紅飛和紅杏,五歲的紅英和紅軍。


    原本一家七口日子過得還可以,父母相親相愛,兒女懂事乖巧。


    哪怕因為這個年代的原因,日子過得艱苦一些,勉強能夠溫飽,但卻都很幸福。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養父母在一個月前被突然衝下山的野豬群給拱了。


    父母肚子被戳出來兩個大窟窿鮮血直流,來不及救治就沒了氣息。


    一句話也沒來得及留下,幾個孩子因為沒有在一塊上工,都沒有能夠看上一眼。


    雖然當時受到野豬群撞擊的有不少社員,但都是傷的嚴重卻留下了一條命。


    雖然後來野豬群被趕來的其他社員留下了兩頭,但也不能與兩條人命相比。


    村裏雖然對養父母的死亡很同情,也相對應的給了一些補償,再多卻是沒有了。


    父母一下子都沒了,留下姐妹五個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最大的原主也才十五歲,初中畢業,剛上高中呢,哪知道就遇見了這種事?


    於是,原主就輟學回家上工來養活弟弟妹妹了。


    原主是在昨天晚上離開的,小姑娘這一個月實在是心力交瘁,然後突發心疾給去了。


    然後,秦蘇就過來了,再然後,她居然發現原主竟然是個大力士,怕被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在外麵,就一直聽養父母的話隱藏起來的。


    這讓秦蘇很高興,現在才是74年,距離恢複高考還有三年,能夠離開這裏到外麵的世界也最少也得五年。


    所以,她還要在村裏待上五年的時間,這個大力士可真是太有用了。


    養父秦耕田的父母還活著,上麵還有一個大哥,和嫁到村裏的二姐。


    他是老三,性子比較悶,不太得父母喜歡。


    於是,在家裏三個孩子成親後,爺奶就直接把家給分了。


    老兩口跟著大兒子住,所以當初分家,養父也就得了他們也好在住的三間土胚房,五塊錢,就帶著妻女離開了。


    這些年兩家的關係不算親近,但年節日該有的孝敬也沒有少過。


    當然,在鄉下給些好東西也就是十幾個雞蛋,或者幾斤糧食了。


    可是,養父母的離去,好像突然讓秦家爺奶有了慈愛之心一般,竟然提出讓他們兄妹住回老宅去。


    原主雖然年紀小,但是又不傻,所以一直找借口拒絕了,可是,幾天前她突然聽到好姐妹說,偶然間,她聽到了大伯母和奶奶的談話,那話裏的意思是想要把龍鳳胎弟弟,妹妹送給別人當孩子。


    原主知道後就一直想著解決辦法,就這樣,原本就因為養父母去世,害怕自己擔不起這個家的重擔而焦急的心,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如墜冰窟。


    精神緊張,身體疲累,就這樣小姑娘承受壓力太大,在前一天突發心疾離開了。


    秦蘇覺得也能理解,到底才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雖然不是父母親生的,但是父母疼愛她不比親生的差,還花錢讓她去上學。


    也算是被父母疼愛著長大的,以前最大的痛苦應該就是家裏沒能及時交學費吧。


    現在遇到這樣的變故,心力交瘁,最後堅持不下去了也是能夠理解。


    隻希望小姑娘下輩子能夠活的長久吧。


    此時天剛黑,雖然天氣還很炎熱,但是勞累了一天社員們,早就吃完飯躺在床上睡著了。


    老宅離得不太遠,走路也就十來分鍾,秦蘇腳步快,很快就到了。


    老宅的房子還是不錯的,三間石頭瓦房,東西兩邊各兩間屋子,石頭壘起來的一米多高的院牆,很嚴實的把院子裏的情況擋在了外麵。


    秦蘇到的時候院門鬆鬆的關著,一推就開了,秦家大大小小的都坐在院子裏說話。


    看著桌子上的空碗筷,應該是剛吃完晚飯沒多久。


    “奶,紅杏說您我可是有什麽事?”


    秦蘇拉了一個小板凳坐了下來,然後看著奶奶張大妹問道。


    張大妹看了眼大兒媳後,讓她去收拾碗筷,兩個大孫子秦建國,秦建軍回屋睡覺去。


    於是,院子裏就剩下了爺爺秦老實,奶奶張大妹和大伯秦耕地。


    張大妹開口說道,“蘇蘇啊,你看你爹娘也走了一個月了,家裏的日子不好過吧。”


    說著她的眼眶就紅了,雖然二兒子不是得自己喜歡,但是那到底也是自己生下來的。


    平時眼不見心不煩,可是真的再也看不到了,還是有些難過傷心的。


    秦蘇垂著眼沒說話,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張大妹見秦蘇神色冷漠,心裏忍不住不舒服起來。


    難道她不是應該和自己一起傷心流眼淚嗎?


    果然,不是親的就是不一樣,當初不同意老二收養這個丫頭片子,可偏偏他們就是不聽。


    現在成了白眼狼了吧,聽到他們被提起,竟然沒有多少傷心在。


    “你也十五了,為了養活弟弟妹妹輟學回家,是個懂事的。


    隻是,紅杏和紅飛還好說,已經可以掙公分了,但是紅英和紅軍年紀小不說,還得專門找人看著他們。


    你們家沒有大人了,不賺公分根本沒辦法養活住你們幾個。


    所以,奶奶就托人找了兩戶人家,都是城裏的工人,成親多年沒有孩子,所以不管男孩女孩都行。


    你也別不舍的,他們去了城裏那是享福的,人家還會給你們一些補償,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後不要去上門認親。


    小孩子年紀小,如果不說,過幾年就不記得事了。


    你看這樣一來,最小的兩個去享福了,有個補償,你的壓力也小了紅飛和紅杏還能繼續上學,是不是挺好?”


    “爺,你也是這樣想的嗎?紅杏和紅軍可是你的親孫子,你舍得把他們送給別人?不怕我爹娘他們夜裏來找你……”


    “閉嘴,這話是能說的,要是被人聽到了,還不得被批鬥啊?”


    張大妹嗬斥秦蘇,她說的話。


    她覺不承認剛才那一瞬間,她的脊背好像冷嗖嗖的,也許這就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做了虧心事,才會這樣心虛?


    “奶,我就是問問而已,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咱們已經分了家就是兩家人了,我爹娘不在了,我就是家裏的當家人。


    我能養活好弟弟妹妹,爺奶不出手拉拔一下就算了,可別學那些壞良心的人欺負我們就行了。”


    張大妹被秦蘇那個嘲弄的眼神給氣到了,卻又不能做什麽。


    這件事說的好聽是給兩個小的找了好人家,讓他們去享福了。


    但是,認真想起來,就能看出提出這個事情的人,心是有多冷硬,又不是吃不上飯了,到了要命的時候,哪裏就落到要把孩子送人了。


    他們這些孩子的親爺奶,親大伯,親大姑還活著呢,一家給兩口飯還能養活不了他們嗎?


    所以,要想這件事能夠成功,就隻能私下裏悄悄的做,還不能被別人知道。


    否則,要是被外人知道,這件事是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提議的,絕對會村裏的其他人給戳脊梁骨的。


    秦蘇看了眼在廚房裏探頭探腦的大伯母,又看了看一直垂著頭不做聲的大伯,還有拿著個旱煙袋吞雲吐霧的老爺子心中忍不住冷笑。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冷冷的說道,“這件事也不同意,你們就別再有這樣的心思了,否則我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想了想還是覺得露一手給他們個警告才行。


    於是,就把他們放在廚房門口的那個石頭鑿成的蒜臼拿了起來。


    然後在四人震驚的目光下,雙手輕輕一扳成了兩半,又一扳成了四半。


    再然後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下,一手拿著四分之一的石頭,輕輕一握,手裏的石頭塊變成了細細的沙子順著指縫流到地上去了。


    秦蘇輕笑一聲,然後離開了,院子裏的四個人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會兒秦耕地起身來到剛才秦蘇站立的地方,拿起一塊蒜臼的四分之一,雙手使勁一扳,沒動,再扳,還是沒動,然後整個人再次愣住了。


    秦老實歎口氣,悠悠的說道,“以後二房誰也別去招惹了,要不然被人給收拾了,隻能認栽。”


    說完就起身,背著手回屋了,當然若是忽略他還有些發抖的手腳,覺得還挺有氣勢的。


    秦蘇不會把老宅的幾人放在心上,他們也許是真的想要給兩個小的找個好人家,也許是想要從中得到一些好處,但是真要有多大的害人膽子那是不可能得。


    最多就是有些貪便宜,又蠢的找不對方法而已。


    她想有今天晚上給他們的警告,以後應該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了吧?


    “大姐?是你嗎?”


    聽到動靜出來的紅杏小聲問道。


    村裏雖然通上電了,但是大多數都還舍不得扯燈泡回來。


    他們家雖然扯了線回來,安了燈泡,但是為了省電一般也很少拉開燈的。


    “是我,紅英他們睡了?”


    “嗯,剛才還一直吵著要找你呢,不過一會兒被我哄睡了。大姐,奶找你有啥事啊?”


    “不是啥大事兒,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去上工呢。”


    “哦,好。”


    家裏三間房,一間是父母帶著兩個小的住的,一間是姐妹倆住的,堂屋被安置了一個單人木床,是大弟紅飛住的。


    父母的離開不管是紅杏還是紅英姐弟倆都沒有了安全感,於是,秦蘇就帶著他們三個住到了父母的屋子裏。


    以後她們姐妹的屋子就給紅飛住了,到底也是十二歲的少年了,單獨睡才是應該的。


    姥姥是因為養母去世傷心過度生病的,因為正好碰到了秋收,秦蘇作為家裏的主要勞力不能請假,就隻好讓紅飛過去伺候老人了。


    姥爺已經去世,姥姥隻有大舅和養母兩個孩子。


    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親人才是最傷心難過的。


    紅飛向來最得姥姥喜歡,讓他過去也能讓姥姥安心。


    唉,這個年代的農村誰的家裏也不會太富裕,當時紅飛過去是帶著自己的口糧的。


    要不然這一住就是大半個月,早就被大妗子不願意趕回來了。


    都是窮鬧得。


    父母的床很大,有一米八寬,兩米長的木架子床。


    姐妹四個豎著睡還有空隙,現在是秋天氣溫還高,直接鋪上席子就能睡了。


    他們大隊地處冀北地區,多是山地,以種小麥,穀子,玉米,大豆,紅薯,高粱為主。


    一切都是靠天收,不像平原地區那樣可以澆地,所以交了公糧後,每家分到的糧食也是以粗糧為主。


    至於小麥這樣的精細糧大家都是不舍的自己吃,會留下少一些過年吃,其他的都會換成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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