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力啜轉動腫脹眼眶之下不太靈活的眼睛,隨著麵前灰藍衣服的小姑娘身形移動。


    小姑娘停在自己身邊,湊近前來說了句:“小你大爺的姑娘。老子是你爺爺。”


    話音一落,葉玉棠將長棍在手裏打了幾個旋,長棍已隨她所需,靈活自如的縮回至小巧一截原型,塞回袖中。


    論劍台下走過幾個劫複閣黑衣人。


    她低頭打量了他們幾眼,心道,我跟著青龍寺這麽久,會使幾招齊眉棍,倒也沒錯吧?


    下了台下,她四下張望。


    腹誹道,長孫茂,你再不出現,這棍子,我可就私吞了啊。


    作者有話說:


    黑人小孩狂寫.jpg


    馬什麽梅?什麽冬梅?孫紅雷?


    50紅包


    第18章 野道4


    別說骨力啜茫然,在座眾人沒有一個不茫然的。眾賭場頭籌不二人選,此人出場何其高調,誰知開局爆冷,四招之內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手頭,何其慘烈!


    他茫茫然走下論劍台,隨從慌忙迎上來,掏出白絹子給他擦拭鼻血。


    一派安靜之中,不知有誰高聲說了句:“小明王,論劍之後,你便得隨裴穀主回鳳穀去,給她做牛做馬整六年。昨日在醽醁食肆大家都聽見,你可別忘了!”


    眾人哄地笑起來。


    又好事之人問裴沁道:“得先問問,穀主反悔嗎?若穀主隻當是個玩笑,小明王也不至如此為難。”


    裴沁笑了一聲,“我有何可反悔的?”


    骨力啜聞言,朗聲說道,“那本王又有何可為難的?”


    一講話,一行鼻血又淌了下來。幾個隨從要上前替他擦拭,他一手擋開,自己吸了吸,被竄上天靈蓋的腥酸激得眉頭一皺,接著說道:“你們幾個,回去稟明教主,說我無顏回去麵見教主。六年之後,骨力啜自當返回回紇聖教,向教主當麵謝罪。”


    話音一落,他一撫長袍,徑直往鳳穀的方向走去。


    他身後那女子忽地直起身子,想要說點什麽,“骨力啜,你忘記——”


    骨力啜回身,打斷她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就說,叫他就別指望我了,請他另覓高處罷!”


    女子“哎”的一聲,追上去幾步。


    骨力啜根本不理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裴沁,朝她走去。


    走到裴沁跟前,又掀了掀袍子,單膝跪了下來,道,“骨力啜,今日心甘情願為穀主驅策差遣,願為裴穀主效犬馬之力。”


    裴沁渾不在意道了句,“得了,起來把你鼻血擦擦。”


    說罷回頭,道,“雪嬌,該你上去。”


    裴雪嬌站起身來,同骨力啜擦身而過,正巧看到番邦男人滿身鮮血。


    裴沁道,“她對你,勝算不大,別擔心。”


    裴雪嬌聞聲點點頭,仍抱有些懷疑。躍上抬去,和對手一個對視,回想骨力啜那半個肩頭的鼻血,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葉玉棠笑道,“好好打,盡全力。”


    裴雪嬌哼笑一聲,“誰怕你了?”


    說罷,反手便抽出雙刀,幹脆利落。


    獨邏消支起身子,摸摸下巴。


    雙刀乃是近兵,劍、棍亦是近兵。


    近對近,外家打外家……又是兩各有千秋的漂亮小姑娘,這下好看了。


    台上刀劍交擊之聲響起,有了上一場爆冷,此刻論劍台下人人看的聚精會神。


    那個一直跟隨骨力啜的女子,四下打量了一下,趁無人注意,偷偷摸出人堆,悄悄往論劍台後麵走去。


    不巧,謝璡一直時不時分神留意著她。見她離場,忙起身跟了上去。


    ·


    趁著熱鬧的勁,煙雲客棧跑堂竇令芳沒什麽事做,也跑出來看熱鬧。


    女子趁竇令芳不備,一溜煙進了煙雲客棧。收拾好東西,見情勢大好,拎著包袱就要跳窗而走。誰知還未跳出去,不知走哪裏鑽出來個楞頭小子,猛地將她衣服攥住,大聲詢問道:“前輩,你要上哪去?”


    女子心慌道,“你做什麽拉拉扯扯的?你放開!”


    謝璡說:“前輩,你來太乙鎮,不是要找獨邏消漂漂亮亮的贏回來嗎。還沒比試,你要走哪裏去?”


    女子包袱中露出半截鐵劍,隔著包袱反手一劈,威脅道,“再不放開,信不信我——”


    謝璡倔勁上來,一股蠻力將鐵劍從她包袱中拽脫出來。此一拽,一堆花裏胡哨的瓶瓶罐罐皆盡跌落出來,有兩三瓶碎裂在地,裏頭什麽油、什麽粉的滿溢開來,滿屋子充斥著胭脂頭油的香氛味。


    他這一拖一拽,鬧出好大動靜。


    女子聽得外頭腳步傳來,知道為時已晚,將那劍拖拽回來,擒在手中;瓶罐碎了不少,她心疼得都要碎了,卻也得滿臉堆笑的候著竇令芳帶著幾個黑袍客走進門來。


    竇令芳正想質問一句,一張嘴,被滿屋子脂粉味嗆得連打幾個噴嚏,拿手扇了扇,皺眉道,“‘武曲’姑娘,您還挺愛打扮自個兒,倒是看不出。”


    謝璡鼻子嗅了嗅,也是滿臉困頓。


    “喲,包袱都收拾好了,要上哪兒去啊?”竇令芳打量著,又問:“骨力啜沒摸著榜,今年您是一分錢也拿不到,以後也做不了龍頭這一行——對了,那日您還在我這賒了二兩銀子,還記得吧?”


    女子一笑,“我這不是,正要將自己有的這點子東西收羅收羅,找個解鋪換些個銀子嗎?”


    “也不用。直接將那劍抵給我罷,毛飛廉打的玩意兒,也還挺值幾個銀子,”竇令芳垂著眼睛,略有些嫌棄的看了眼那些個瓶瓶罐罐,“別的,自己留著用吧。”


    女子略尷尬一笑,將劍奉給黑衣人,攏了攏包袱,徑直出客房下樓去。


    黑袍客並不阻攔。


    謝璡慌忙追上去,剛追到門外,那女子腳程極快,早已擇了一條背靠山脊的暗巷躲了進去。


    他自知追趕不上,駐足往巷道裏看了一眼。


    回想江彤熟知終南山,曾告訴過他,太乙鎮有不少小道可抄。


    正低頭思索近路,但一道緋紅身影從論劍台站起身來,影子一閃,便尾隨那倉皇而逃地女子入了暗巷。


    竇令芳不知何時走近前來,和他一同立在門口,看向那暗巷方向,搖了搖頭,道,“窮寇莫追。”


    話音一落,謝璡也幾步跑沒了影。


    ·


    女子遁入暗巷中,見四下無人,聽見蛙聲四伏,立刻吹了聲口哨,道,“救我!”


    話音一落,忽地,自樹葉底下,探出千餘白色絲線,自她身下盤錯在一起,交織成一張細密蛛網,將她包裹其間。


    忽地,周遭沙聲大噪,像一股微風過境,漸次吹動樹葉。


    女子便隨樹葉擾動方向,於獵於密網之中的獵物一般,被蛛網猛地舉起,一拽而飛。


    剛飛出不過十數尺,不知從何處飛出兩把刀,於空中打了個旋,便將那包蛛網精準剜落。


    白色蛛結在地上滾了幾圈,那女子便被甩落出來。


    她回頭瞥了一眼,但見一個長身玉立的紅衣女子一收手,兩把彎刀便似有眼,穩穩飛回她手中。


    正是裴沁。


    裴沁負著雙刀,闊步上前。


    女子臉色煞白,汗珠似豆滾落,啞聲大叫:“快快救我!”


    樹叢上的沙沙聲似風而來,裴沁雙手一剜,瞬間從樹叢中斬落十餘隻剛吐出絲的黑色蜘蛛。


    十餘隻毒物滾落在地,斷作上百截,雖已身死,帶腿的殘肢仍不懈地蜷縮拱動著。


    女子盯著地上蜘蛛斷肢,冷汗四下,絕望大喊:“馬氓,你敢不救我!”


    一個男子聲音於野林之中響起:“誰叫你擅自行動?別害得我也自身難保!”


    話音一落,沙沙聲一卷而走,似一股落荒而逃的風,越逃越遠,直至再無聲響。


    她拽不斷身上蛛絲,盯緊裴沁,往後退幾步。


    裴沁一腳踩在她胸口,將她抵在地上,趨身上前,盯著她的臉仔細瞧了瞧。


    忽地眯起眼睛,扳著她的下巴往左一偏,撥開亂發,果真在耳後找到一粒她想找到的朱砂痣。


    裴沁冷笑一聲,“裴若敏,果然是你。”


    話音一落,女子似認命一般,不再掙紮。


    裴沁直接上手,在她臉頰、發跡附近摸索。


    裴若敏掙紮了一下,道,“別,別……”


    裴沁摸到一處凸起,捏住,猛地一掀——


    掀出半張血肉模糊的臉。


    裴若敏猛地驚叫一聲,苦苦哀求道,“師姐……”


    裴沁收手,冷冷道,“我不是你師姐。”


    裴若敏慌亂的摸了摸掀起一角的人麵皮,慢慢將它撫平。


    聞聲,臉上淚隨之滾落。


    裴沁說,“你要扮,為什麽不扮個像一點的?”


    裴若敏道,“扮誰?葉玉棠?”她冷笑道,“我不喜歡長她那樣。”


    裴沁腳上力道一緊。


    裴若敏咳嗽兩聲,抹了抹淚,哀聲說,“她曾是你師姐,可你曾也是我師姐啊。她有那麽多人愛,可我呢?”


    裴沁心頭一軟。旋即又說,“我不像她,你亦不像我。她霽月風光,你心思歹毒,而我深信善惡有報。”


    裴若敏突然張狂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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