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沒有任何的字跡。


    等到了三人的屋舍,閔危才將信拿出,拆開了外封,裏麵一張雪白的紙張上,白紙黑字:若想知道你的身世,明日午時到微山湖畔的茗雅居。


    第三十章


    午時陽光正好,還未正式入夏,微山湖的荷花卻已冒出了粉嫩的花苞,掩映在一片碧綠深色中。


    徐幼嬌突地將手中的團扇置在石桌上,緊皺細眉,遙看通往茗雅居的石子小路。


    人沒有來。


    垂柳上嬉鬧的鶯雀吵得很,她不耐煩地端起茶水喝起來。


    “你確定信送到了?”她問。


    靈鵲有些害怕,小聲道:“那個人說他是親自將信遞到王泰手上的,應該不會有錯。”


    徐幼嬌緩了口氣,又坐在那處等了半個時辰,遲遲不見人來,心情愈加壞透。


    不可能。那天雨幕下,當她提起他的身世時,閔危是有反應的,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顯然是對身世之事有興趣。


    若是林良善沒有出現,也不至於現在還要如此麻煩。


    根據靈鵲的打聽,閔危現今是在林府,給林良善做書童,並且林良善似乎對他還很好,一個普通書童是需要習武的嗎?不合常理。


    前世的怨侶,這世倒是關係好極。


    徐幼嬌笑笑,覺得有些滑稽。閔危,她是勢在必得。


    這般等待,一直沒等到想等的人,卻見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泊上,畫舫船頭站立的一人,金冠蟒袍,正是太子段昇。


    畫舫船漸漸逼近茗雅居。


    徐幼嬌恨得咬緊牙關,扇柄幾欲捏碎。


    當看到信中的內容時,閔危是有些愕然的,但也僅僅是有些。


    他坐在窗邊思考了一會兒,就將信折疊好,塞入袖子中。


    到了廚房,還是如平常,開始煎藥。


    如今,林良善隔日的藥湯都是他在負責。


    白霧汽升騰起來,混雜初夏的熱,在風的吹拂下,撲向他的臉。


    寡淡苦澀,又帶著一絲辛甜,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閔危看了眼正忙碌的宏才和廚娘,垂眸將袖子中的信拿出來,丟進火爐中。


    橘紅色的火舌舔上白色的紙張,上麵娟秀的墨字瞬時湮滅,變成一堆輕飄飄的灰燼。


    身世?他是想明確知道,可那天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讓他止住了心思。


    小姐見著那女子的神情狀態,有恐慌,有恨意,有害怕……


    他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那般複雜的神情。


    他沒預料到小姐會那麽早回來,還冒雨出府尋他,最後還致咳血昏倒。


    馬車中,被雨淋濕的發絲黏膩在她慘白的臉頰側,嘴角處鮮紅的血流淌下來。


    那一刻,他的心口驀然疼痛,比之三生蠱發作還甚。


    “馮叔!快些回府,小姐咳血昏過去了!”


    他犯了一個下人不該有的舉止罪行,將病弱不堪的她摟在懷中,發顫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喚她:“小姐。”


    車外的雨聲和他的低喃交錯在一起,她也沒有醒過來。


    被林原罰跪,他沒有不甘願。


    都是他的錯,他願意承受任何的懲罰。


    傾盆大雨中,他眼睜睜看著進屋的大夫,隻期望她沒有什麽事,可想著那抹血,他又不能說服自己。


    他殺過人,不管是母親,還是那個少爺,亦還是為了謀得生存,與人爭執鬥毆、頭破血流。明明他的手上早沾了許多血,不該再害怕。


    可當她在他麵前咳血昏倒,他還是恐懼了。


    大夫在屋內的時間越長,他所受的煎熬就越烈。


    紅蕭來看他。


    “大夫如何說?”他跪在雨中,看著對屋,斂氣問道。


    “小姐已經沒事了。”


    身體要朝前倒去,他用手撐住,直起腰板重新跪好,冰涼的雨水從他深邃的眼窩,流經高挺鼻梁,順著抿直的唇到下顎,在淺色的地麵上砸起水花。


    他安心下來,隨著一股愧疚自責席卷而來。


    他不該出去的。


    之前,在將玉佩交給小姐後,他一次無意聽到看守大門的說:“小姐讓我看大門的時候,若是見著真寧出門了,要立即攔住,然後向她通報。你說,小姐是怎麽想的啊,那真寧的麵兒也太大了。”


    “誰知道呢,他不過才來了幾個月,就由一個小乞丐成了小姐身邊的書童,待遇比咱們還好,真是羨慕死我了。”


    ……


    小姐不允許他出府。


    猜測原因,是與玉佩相關,或者說是與他的身世相關。


    正因如此,那天他才趁著小姐去繡莊時,偷偷從無人看守的後門溜出去。盡管門被鎖著,但他不過輕巧一躍,就□□而過。


    後來,小姐也沒問他如何出去的事情。


    信上的字跡很明顯是女子的,很大可能是那日雨中的女子寫的。


    馮叔有次說,那女子是丞相府剛尋回的真千金。


    她知曉他的身世。


    藥罐上的蓋子撲撲地折騰,閔危掀開蓋子,見著裏麵的藥湯差不多了,才將藥湯小心倒入碗中。


    紅蕭剛來過,說小姐從丞相府回來了。


    ***


    七月初的天氣,有些悶熱。


    林良善沐浴完,坐在棋盤前,任紅蕭給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


    和林原用過晚膳後,她提出要與他殺一盤。


    正下得起勁,張管家突然來找,說是刑部有人來了。


    又是公事,林良善被熱地氣悶,接連推林原:“快走吧,真是好不容易有個空閑時間,你簡直比那皇帝那忙。”


    林原忙去捂她的嘴,罵道:“小心說話,你不要命了。”


    林良善扒拉下他的手,氣鼓鼓道:“林大人事忙,我這就不留你了,這樣總行了吧。”


    林原捏了捏她的腮幫子,笑說:“好了,別生氣了,我要是回來的早,給你帶餛飩吃,就巷子口那家。”


    每次都這樣說,可有哪次是回來早的?


    林良善懶得說什麽,等林原走後,就打算沐浴完睡覺。


    紅蕭用帕子把頭發擦了半幹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誰?”


    “是我,小姐。”


    是閔危,他來做什麽?


    “進來。”


    等他進來,林良善見著他手中端著一盤西瓜,紅瓤綠皮,看著就很好吃。


    “放到這裏吧。”


    閔危剛進門,就聞到了屋內彌漫開的花香氣息,甜膩地有些過。


    抬眸間,見著那邊盤腿坐著的人兒,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泛著潮氣,明顯是剛沐浴過。


    香氣直往他身上鑽,他將西瓜放到榻上的小桌上,腳步急促地要離開。


    “等等。”


    林良善問道:“你會下棋嗎?”


    前世,閔危是會下棋的,她曾見過擺放在書房窗邊的殘局。


    雖是殘局,其中淩厲的殺氣卻未消散,仍盤踞在棋盤上。白子行棋穩健柔和,黑子卻是步步緊逼。那時,她便想:閔危該是執黑子的。


    她本是隨意問,因剛才和林原下棋的那股癮還沒下去。可惜紅蕭不會。


    閔危停頓離去的動作,微低頭,道:“會。”


    “那就好,你來陪我下一盤。”


    閔危原本該說自己不會,就像他說自己不認字一樣,但話到嘴邊,又改了。


    他坐在榻的另一邊。


    風從紗窗中吹進來,將她身上濃鬱的香氣直吹向他。更近些,他想著這香氣大概是梔子香,同院子裏正盛開的潔白梔子花一樣,隻是裏麵摻雜了熟悉的藥香。


    閔危喉間有些幹澀。


    “你執黑子?”


    閔危見著放置在她那邊的是黑子,道:“小姐,我執白子。”


    將殘局收拾好,兩人對弈。


    閔危的棋藝是他母親所教,不過隻學了半年罷,後來流亡路途中,哪裏還能再玩這些個高雅之物。


    不過短短時間,他便已經輸了五局。


    林良善忍不住道:“你到底會不會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撿了路邊的反派男二(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糖妖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糖妖精並收藏我撿了路邊的反派男二(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