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仙聽令,離開誅仙台。


    如今,眼前隻站著他們兩個人。


    風遇雪身披甲胄,威風凜凜,英氣逼人。而韓千觴,已淪為階下囚,半身浴血,看上去狼狽不堪。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風遇雪任由韓千觴麵上,變換無數神色,她隻靜靜看著他,眼底如古井無波。


    許久,還是風遇雪先開口:“是我不好,若是早些與你解釋清楚,想來便沒有今日這風波了。


    韓千觴聽了這話,驟然間發出一聲嗤笑,他臉上的神色似喜似悲,一時之間,風遇雪竟分辨不出,他是高興還是難過。


    這樣的神色讓風遇雪有些許的不忍。


    “你沒事,你根本就沒事。”韓千觴壓低聲音道,“竟是我如跳梁小醜,被你們玩弄於股掌之上。”


    風遇雪看著韓千觴,口氣平靜說道:“這便如我當初為救你性命,一次次奮不顧身一樣,不過是你情我願。我從未求你到輪回橋,你也不曾應過我什麽。”


    此話一出,韓千觴呼吸一窒。


    或許是心疼得太厲害,他露出一絲慘笑。


    “我如今倒知道這滋味有多絕望了。”


    風遇雪點點頭,她回憶起在人間的時間,那不過短短兩載的光陰,卻是記憶深刻的痛徹心扉。她如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得為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縱然那是渡情劫必須要做的事。


    縱然那是月老早已寫好的命數。


    可記憶是自己的,情感也是自己的。回來的時日,午夜夢回,風遇雪也曽夢見韓千觴,也曽夢見在人界時候的回憶,好的壞的,說到底都是你情我願。


    她不會為此去找韓千觴算賬,自然也不需要為韓千觴所做之事負什麽責任。


    “我乃赤珠血脈,千年前便飛升,受封風神。風遇雪是我的本名。”風遇雪低聲說道,“百年前,我命數之中,恒生一情劫,為斬斷紅線,才不得不重回人界。”


    “要陪你渡情劫的人,就是我嗎?”韓千觴嘲諷問道。


    “自然是你。”風遇雪道,“你殺我助我渡此情劫,我讓你飛升成仙,我們本已兩不相欠。”


    “我從未想殺你!是葉瑾!是葉瑾!”韓千觴怒吼道。


    他過於激動,牽動了傷口,頓時吐出一口血來。


    風遇雪卻有些悲哀得搖了搖頭。


    “葉瑾以仙身下凡,但殺我的必須是你。他縱然會誘惑你,蠱惑你,但需得你起殺意,才算應劫。所以韓千觴,你不冤。”


    一句你不冤,已判了韓千觴死刑。


    他無力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來。


    “可我卻好奇,輪回境鬼哭橋你為何要去?”風遇雪盯著他,輕聲問道,“你一剛到仙界的散仙,為何會知道這地方?嗯?”


    關於此事,風遇雪是有自己的疑慮的,她覺得不對勁,更覺得葉瑾在對韓千觴的態度上很有些問題,是以很想當麵問清楚,這才支開左右,與他單獨聊起來。


    韓千觴發出一聲笑聲:“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風遇雪看著韓千觴絕望的神色,不禁微微蹙眉。


    “若是有人引你前往,那你的罪責或可減輕。這是其一。再者此人的目的絕不會隻是為了殺你這麽簡單。如今仙界表麵平靜,暗流洶湧,你也見過仙魔兩界戰事不斷的樣子,我很擔心此事與此有關。”


    韓千觴看著風遇雪擔憂得口氣,突然意識到,她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他為了她豁出性命。風遇雪想的是仙界眾生,是之戰,是朝堂是陰謀。


    這便如曾經的自己,想著蒼州和潿洲的大戰,想著朝堂上詭譎的局勢,而後院的風遇雪,隻一心一意地想著他。


    還真是一報還一報啊。


    “我眼下就算知道,也是丁點都不想告訴你。”韓千觴輕聲說道。


    風遇雪微微一怔。


    她平靜得看著韓千觴眼底下絲絲的怨恨,一縷紅光自他眼底略過。


    頭頂,水蛟吐出一道閃電,劈在二人身側。


    “風神,你可不要徇私啊!這廝必須死!必須死!”


    風遇雪回過神來,道:“我怎會徇私?”


    “時辰已到,行刑吧。”水蛟催促道。


    身後,眾仙飄來,葉瑾亦冷眼看著。


    “風神,若是勉強,我們皆可代為行刑。”有人幸災樂禍地說道。


    風遇雪回眸,犀利的眼神掃過眾仙的臉,猶如刀子一般刮過。


    一時之間,眾人皆閉了嘴。


    “我並不恨你。”風遇雪的手在虛空中一握,長槍頓時化為一把長劍。


    她看著韓千觴。


    韓千觴的神色已變得平靜。


    他俊美的臉上沾著鮮血,可此時他臉上從容的,絲毫不像個麵對死亡的人。


    “你要親手殺我?”韓千觴輕聲問道。


    “你送我的一劍,我今次還了,待你忘卻一切,安然轉世,你我之間便兩不相欠了。”風遇雪道。


    “兩不相欠,好一個兩不相欠。”韓千觴嘶聲道,“風遇雪,卻原來是你最無情!”


    風遇雪微微一笑,手中劍送入韓千觴心口。


    “韓千觴,我所修的道,乃是無情之道。”


    刹那間,鮮血自劍尖噴湧而出。


    風遇雪認認真真地看著韓千觴的臉。她知道,經此一別,二人大約永生永世都不會在相見了。


    這一刻,風遇雪覺得難過卻又解脫,她和韓千觴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


    直到韓千觴眼底的光漸漸暗淡,慢慢閉上了眼睛。


    風遇雪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她眼底略過一絲複雜,低聲說道:“我的道太難走,你本就不必跟來。”


    血一滴滴順著風遇雪的劍落在地上,風遇雪垂下眼瞼,心中五味陳雜,她剛要命人將韓千觴放下來,然而異變驟生。


    韓千觴胸口處突然爆發出一道紅光,紅光結結實實撞在風遇雪的心口上,風遇雪猝不及防後退兩步,吐出一口血。


    鬼哭橋下,輪回境發出一聲巨響,裂開了一條小縫,忘川水瞬間沸騰起來,無數冤魂自水流下。水


    魔氣自韓千觴的傷口處透出來。輪回境內紅光大盛。


    此時,就連站在天上的眾仙也都變了臉色。


    “這怎麽可能?”


    “這是魔氣!這是湮!”有人驚恐得大喊。


    “是輪回境裏的湮被放出來了嗎?”


    風遇雪麵色大變,她咬牙上前一步,手中結印,硬生生用自身的靈力在韓千觴的胸口封上了一個印。


    與此同時,她又分出一部分神識,搜尋韓千觴的身體,待搜過之後,風遇雪的麵色越發難看起來。


    葉瑾站在眾仙身邊,魘獄之刃已悄然出鞘。


    然而下一刻,風遇雪長劍一揮,將捆著韓千觴的鐵鏈斬斷,而後把他打橫抱起,召來祥雲,往萬象宮去了。


    水蛟嚇了一跳,怒道:“風神,你不講信用……”


    然而他話音未落,風遇雪頭也不回,頭上一支金簪突然一閃,一把小刀便朝他的角削了過去。


    水蛟頓時沒了聲息,隻默默跟在風遇雪身後。


    葉瑾垂著頭,站在眾仙身後,可風遇雪哪會放過他。


    “葉瑾,你給我滾過來!”風遇雪大吼。


    他抬頭,便看見風遇雪的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憤怒。


    葉瑾心知要麻煩,隻好含混地應了一聲,硬著頭皮跟著風遇雪過去了。


    萬象宮內,侍女們見風遇雪抱回一個男子,不禁神色驚訝,再看跟在後麵麵色難看的葉瑾,已然不知想了些什麽。


    風遇雪卻不管,將韓千觴丟進寢宮,又結了數道封印,將他牢牢關在裏麵,而後才略帶疲憊的轉身,看向葉瑾。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葉瑾繼續裝傻道。


    “湮的一魄被封印在輪回鏡中萬年,期間動過那東西的仙人無數,為何旁人無事,隻韓千觴卻將那一魄吸入體內?不是你做的手腳,又是誰幹的?葉瑾你當我傻嗎?”風遇雪神色冷厲,她手中劍又變換成長槍,抵在葉瑾脖頸上。


    葉瑾麵色一暗:“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你以為你還能撐多久?再不找個替死鬼,麻煩的就是你了。你既然什麽都知道,又為何獨獨對韓千觴心軟?你舍不得了?”


    風遇雪麵色難看至極:“葉瑾,你逾距了。”


    傳聞,萬年前大戰,創世神女媧伏羲將魔族的始祖湮封印。


    湮的血灑向大地,三魂七魄被封印在法器之中。被魔血沾染的人類成了赤珠血脈,封印湮的法器則成為了仙器,散落四方。


    這麽多年過去了,湮的封印均有所鬆動,不知何時起,漸漸有了傳聞,都言說魔族正在蠢蠢欲動,要將湮複活,他們正在尋找合適的容器,以容納湮的三魂七魄。


    而最好的容器正是風遇雪。


    她是最強的赤珠血脈,天生便有魔血。而就在這節骨眼上,風遇雪開始不斷夢見一些古怪的畫麵,仿若是萬年前,湮被封印時的場麵。


    而她的視角正是湮的視角。


    風遇雪不敢聲張,隻告訴了葉瑾,二人便想出了下凡曆劫的法子,想要增加風遇雪的實力來壓製魔血的複蘇。這之後,風遇雪假裝醉酒,隨手扔了根紅線下去,恰好栓上了韓千觴。


    然而曆劫歸來,風遇雪卻發現力量並不能壓製魔血。這些日子以來,她亦在尋求解決之法,卻未料到葉瑾竟敢這樣做。


    “韓千觴不過一個凡人,若沒有你,他早就死了,我便是要他當這個替死鬼,又如何?”葉瑾沉聲問道。


    風遇雪冷冷看著他:“我行事從不連累無辜。”


    葉瑾似笑非笑看著風遇雪:“風神殿下什麽時候這麽仁慈了?這可丁點不像你。”


    風遇雪並不準備再和葉瑾廢話,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也不必一副全是為了我的模樣,你我相熟千年,許多事想也不必我點破,對吧?”


    葉瑾的野心全都隱藏在他的漫不經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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