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人族,你是如何做到將我困於此的?”湮氣急敗壞得嘶吼道。


    韓千觴輕輕一笑,抬眸看向風遇雪,也不說話,隻捂著胸口的傷口,繼續出劍。


    而就在此時,他身上突然泛起一陣金光,他頭骨中釘著的蓮心突然穿過韓千觴的身體而出。


    韓千觴吐出一口鮮血。


    隻見那蓮心所化的鋼釘似乎受到什麽感應,突然間落到葉瑾手中。


    葉瑾接過鋼釘,隻覺得一股記憶“嗡”得匯入腦海中。


    那是蜀州江邊的小屋,靈姬疲憊得躺在床上,葉昊把她抱進懷裏,眼眶裏都是淚水。


    “你為何不早些派人尋我?我隻當你厭了我。”


    靈姬苦笑一聲:“我們上了青玉的當了。他假扮你,想要奪寶,若不是被我識破,隻怕已經成事了。我死以後,你不必難過,把瑾兒好好養大,不要告訴他這些,也不要他為我報仇,我隻想他安安穩穩平安長大。”


    “好,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葉昊抱著靈姬,看著她在自己懷中咽氣。那充滿靈氣的蓮心就這樣慢慢落到他心口上。


    他說:“你不是喜歡靈都山嗎?日後我便日日住在山上,再沒人能打擾的了你。”


    葉瑾看著葉昊離開小屋,漠然得帶走自己,看他回到妖界,整日裏漠然地瞧著他,眼神卻如死寂。


    他漸漸流出眼淚。


    鋼釘突然重新幻化成蓮心的模樣,平靜得躺在他的手心裏,被他緊緊攥住。


    魘獄之刃出鞘。


    葉瑾漠然上前,加入戰團。那神色像極了葉昊。


    整個仙界,若輪修為,青帝自然是數一數二的,但韓千觴有湮的法力在身,風遇雪和葉瑾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路三打一下來,青帝竟落了下風。


    葉瑾亦是紅了眼。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無論青帝如何解釋,三人心中皆是知道,這事大概率是真的。


    畢竟青帝此番作為,實在難看。


    青帝眼見不好,且戰且退,被三人一路逼迫到琉璃橋前。


    法術明滅之間,青帝麵色蒼白,怒道:“都瘋了不成?我看你們是中了湮的奸計。”


    三人之中,韓千觴的攻勢最為淩厲。


    他與湮本就互相影響,這關鍵時刻,因擔心風遇雪安危,他強行封住了湮的力量,自己獨占了這具身體。


    然而蓮心破體而出,他對這身體的控製便弱了許多。隻是湮此時,並不急於奪取這具軀體,竟任由韓千觴控製。


    韓千觴因此和風遇雪一起聯手,將青帝步步緊逼,終於在琉璃橋下,將他徹底打倒在地。


    青帝目眥欲裂得瞪著三人,喘息道:“你們殺了我,這仙界難道不會大亂?你們如何對付湮?”


    “這就不牢你操心了?”韓千觴冷笑道,他出劍,砍向青帝頭顱。


    青帝的身體散發出一陣金光,而後,豐沛的靈力驟然間在仙界擴散。


    這力量比任何一種法器都要強大,成倍的靈力瞬間滋潤了萬物。


    韓千觴鬆了口氣,轉身看向風遇雪。


    這一年,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而唯一能讓他咬牙堅持下來的,便是眼前的女子。


    韓千觴輕笑道:“我有點想你。”


    他笑道。


    風遇雪眯著眼睛看韓千觴。


    他滿頭都是銀發,披散在身後,眉宇間或許是因魔息的緣故,越發顯得陰沉淡然。


    “值得嗎?”風遇雪平靜得問韓千觴。


    “值得,因為你,還有什麽不值得的。”韓千觴靜靜回答。


    韓千觴閉上眼睛,他以為風遇雪會再度殺他一次。


    他還記得,她上一次,是如何毫不留情的用劍將他刺了個對穿。她還了他一個愧疚的吻,而這一次,韓千觴以為,會是同樣的結果。


    然而風遇雪什麽也沒做,隻是伸手輕輕抱了抱他。


    “我不想再犧牲你了。”風遇雪聲音酸澀得說,她摸了摸他滿頭的白發,聲音酸澀得說,哪怕他要冒著韓千觴入魔的風險,她也不準備再做上一回同樣的事了。


    “這一切本該是我來承受。”風遇雪垂下眼瞼,輕聲道,“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已經夠多了。”


    這一年,風遇雪想了很多她和韓千觴的過往,她終於意識到,韓千觴對她,並不隻是執念,韓千觴對她,是真的能夠豁出性命,這樣炙熱的情感,在無數個午夜夢回的夜,一度讓她疑惑,自己當真對韓千觴沒有半分真情嗎?


    “這都是我自願的啊。”韓千觴輕聲歎息道,他突然伸了伸手,魔獸們停下了攻擊。


    一直藏在韓千觴身體裏看戲的湮,終於覺察到了不對勁,他再度咆哮著想要衝出來。


    “不,你又要幹什麽?”湮的靈魂憤怒得在韓千觴的身體掙紮,想要得到身體的主導權。


    韓千觴悶哼一聲,眉頭緊緊蹙著,他覺得頭疼的厲害,眼神之中,顏色變幻莫測。


    葉瑾麵色難看得將蓮心再度幻化成鋼釘,遞給風遇雪。


    韓千觴喘息著與風遇雪對視著。


    “你還有很多事要做。”韓千觴輕聲說道,“你是風神啊。”


    風遇雪的手微微顫抖。


    鋼釘在她手心裏泛著金色的光芒。


    這光芒代表著神延續的力量,便如她的水龍吟一般,代表著仙界和琉璃境的聯係。


    風遇雪知道,隻有這樣的武器才能牽製湮,但這東西對韓千觴來說,顯然是一種巨大的損傷。


    凡胎□□,好不容易飛升成仙,又哪裏能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被蓮心壓製。


    感受到熟悉的危險,湮在韓千觴的體內掙紮著扭動,瘋狂得大叫著:“不,你要做什麽?”


    韓千觴痛苦得捂住額頭,他艱難得維持著理智,眼底的紅色漸漸湧了上來。


    “快!”韓千觴低吼。


    風遇雪要緊牙關,終究是揮手,再度將蓮心刺入韓千觴體內。


    她看著韓千觴蒼白的臉,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然後慢慢倒下。


    風遇雪一把把他抱進懷裏。


    葉瑾頗為酸澀得看著她。


    “你要如何?”


    “想好了再告訴你。上清天這兒交給你了。”風遇雪淡淡道。


    而後,她再不說一句話,隻這樣抱著韓千觴,跌下上清天無數雲層,一路往下,飛到人間。


    蜀州。蜀王宮。


    現如今,這裏是楚家的地盤。


    風遇雪打了聲招呼,便拉著韓千觴住下了。


    葉瑾派人傳信,要她注意韓千觴的狀態,畢竟如今湮的靈魂尚且埋藏在他的身體裏。


    風遇雪對此,隻是置之不理。


    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韓千觴一個機會,將恩恩怨怨,屢屢清楚。


    隻可惜,韓千觴的想法似與她並不相同。


    “你不過是覺得內疚,認為這一切並非我的責任,是以想將這些事都攬到自己身上。”韓千觴懨懨得說道。


    之前大戰,他幫風遇雪擋下了青帝一劍,那到底是仙器所傷,沒那麽容易愈合,七八天的功夫,也不曾愈合。


    此時,韓千觴正坐在床榻旁,將外衫全部脫下,露出上身精壯的身體。


    他身上新傷舊傷,疤痕眾多,層層疊疊得。


    風遇雪小心翼翼幫他上藥,盡量不去看他身體其他的地方,然而耳朵根還是不自覺的紅了。


    縱然也是活了許久,但記憶中正經和她有過魚水之歡的,也隻有韓千觴一個。


    隻這樣看著這身體,曾經的一些記憶便莫名湧入腦海。


    風遇雪覺得難受的很,便不願意看他,她急匆匆幫他上好了藥,這才鬆了口氣,而後她一抬頭便撞進韓千觴似笑非笑的目光裏。


    “你不敢看我。”韓千觴輕笑著說道。


    或許是隻有他們二人的相處,韓千觴近日來心情好的很,整日瞧著風遇雪都是笑眯眯的,倒是與過去飛升前,越來越像了。


    “不知所謂。”風遇雪冷冷看著他,竭力裝作麵無表情的模樣。


    韓千觴卻瞧著風遇雪的耳根想笑,他伸手摸了一把風遇雪的耳朵,驚得風遇雪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牽動傷口。


    他悶哼出聲,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風遇雪冷笑道:“叫你動手動腳的不老實。”


    韓千觴微微苦笑:“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他伸手捂著傷口,站起來,想要出門去。


    “你去哪?”風遇雪蹙眉道。


    “曬曬太陽。”韓千觴答。


    他走到院外。


    此時正好是蜀州的春天,院子裏花草繁盛,韓千觴瞧著,越發覺得這裏如今的模樣,像極了當初他們在這裏住過時的樣子。


    那時候,他時長還要出去打仗,也不知風遇雪一個人在這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隻可惜如今時過境遷,想來,風遇雪也不會記得了。


    “可以出去走走嗎?”韓千觴回眸問風遇雪。


    風遇雪並不太想韓千觴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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