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知曉如今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隻好不甘撤退。


    等人都到後,謝濯吩咐部分人前去追尋黑衣人,部分收拾現場,剩下的人隨他們回去。


    起初沈桑被遮著眼沒注意來的路,如今沒了遮擋物,這才清楚的知道路有多難走。


    他們走的是孤僻小道,兩側荒草叢生,枝幹樹杈肆意生長,又是深夜,遮在頭頂有種不見天日的感覺。


    馬兒進不來,所有人都是徒步前行。


    沈桑身上的落紗裙早已被荊棘劃破,繡好的花紋已看不清原本模樣,連走路都變的磕磕絆絆。


    她隻好提起裙擺,邁著碎步跟上。


    沒走多久,沈桑白皙臉上泛開微微的紅,清淺呼吸也變得急促。


    大步流星走在前麵的謝濯忽然停下,沈桑隻當是他想要歇息會兒,未等欣喜,便見太子殿下陡然折回,直直的走到她跟前。


    修長身影遮住月光,仿佛要連她的氣息都要攏納。


    不得不說,謝濯生的極好。


    鼻梁高挺,濃眉秀雅,美如冠玉,一襲長袍包裹著俊秀挺拔的身軀。


    身後月光落在臉麵上,愈發襯得五官精致,而那雙猶如星辰般的雙眼正滿滿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沈桑從未像這般仔細瞧過謝濯,一時間竟愣在原地有些無措。


    誰知謝濯接下來的動作徹底破滅了她的幻想。


    “刺啦——”一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沈桑:“?”


    眾人:“???”


    隻見謝濯蹲下身,手指揪住劃破的口子,三兩下就將冗長的衣裙撕去一截。


    “麻煩。”


    謝濯手指卷起碎條,想要係個結扣,可沈桑錯以為太子還要撕,慌亂搶過,用力一扯,蹲在地上看他。


    她咬唇,無聲抗拒著。


    這是她的裙子!


    沈桑現在也不想該如何討好太子了,她隻想在謝濯俊美的臉上狠狠來那麽一下子。


    他竟然敢撕她的裙子?!


    頭可斷,血可流,首飾不能丟,衣服發型不可亂!


    誰要是敢動,她就跟誰急。


    謝濯擰眉,“你怎的這般嬌氣?”


    沈桑瞪圓了美眸。


    嬌氣?


    她嬌氣??


    怎的,你撕她裙子你還有理了???


    沈桑胸脯微微起伏,紅唇緊抿,瀲灩雙眸與謝濯對視。


    半晌,一層薄霧覆上雙眸。


    謝濯正欲開口,就見沈桑站了起來,眸眼低垂,模樣甚是溫順。


    清涼的夜風吹起衣擺,隨之而來的還有姑娘家細小輕微的啜泣聲。


    沈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衫,輕喚了一聲:“殿下,臣女整理好了,該回去了。”


    “你……”謝濯盯著她,隻能瞧見纖長羽睫投下淺淺陰影,忽然間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大手握住沈桑手腕,往同安寺的方向走去。


    路上,謝濯壓低聲音:“等回去後,孤賠你一身衣裳。”


    其實謝濯並沒有撕多少,隻是將多餘衣擺扯了去。他知曉姑娘家最重名節,還有這麽多人盯著,況且……


    況且這還是他未來的太子妃。


    沈桑亦步亦趨跟在謝濯身後。


    男人的手隔著衣袖緊緊握著她的皓腕,掌心灼熱可以清楚感受到。


    沈桑抬眸,盯著太子的身影,笑了。


    興許,日後嫁入東宮也不是什麽壞事。


    ……


    聽說太子救回了沈三姑娘,好不容易安靜的同安寺又熱鬧起來。


    連太後派過來的人都來了好幾次。


    婢女白芷連忙拿披風裹住沈桑,眼底泛著紅,“還好姑娘沒事,若是真有個萬一,那白芷也不活了。”


    沈桑捏了捏她的臉,“傻丫頭,胡思亂想什麽呢。”


    白芷擦了擦眼淚,正要去廚房端碗熱湯過來,一低頭,正好看見沈桑參差不齊的裙擺,心裏一驚。


    “姑娘,您這衣服是怎的了?”


    某位太子臉麵上閃過不自在,往門口的方向移動了兩步。


    “這個啊……”沈桑隻當沒看見太子的小動作,“沒什麽,荊棘扯破了。不是說廚房燉著湯,還不快去端來?”


    白芷沒作多想,提裙離開。


    剛踏過門檻,一團東西忽的從天而降,砸在地上又彈起,咕嚕咕嚕兩圈滾下石階。


    待白芷看清那是何物,驟然尖叫一聲。


    那是一顆人頭!


    禁衛軍立即拔劍對向屋頂,喝道:“拿下!”


    緊接著屋頂上的人跳下,一腳將人頭踢得老遠。


    “白芷,是……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獨有的少年嗓音從黑布下響起,聲音微微沙啞,顯然還處在變聲期。


    他扯了黑布巾,分明是個稚嫩的少年。唯獨那雙眼睛,明亮的很。


    白芷這下子被嚇得不清,喘息著好久沒回過神來,沈桑都以為她被嚇掉了魂兒。


    “元熹?”


    沈桑道:“殿下,這是臣女府中的侍衛,並無惡意。”


    隨後轉身看向元熹,道:“元熹,這位是太子殿下,不得無禮。”


    被叫做元熹的少年抬起臉,神色露出靦腆,卻又在瞬間收斂。畢竟還是年少,眼前這少年連情緒都不怎懂得掩飾,對著上方恭敬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


    沈桑舒了口氣。


    太子擺擺手,才不會跟一個小侍衛去計較,隨後命人去查看踢遠的人頭。


    是先前的吊梢眼。


    謝濯這才多看了元熹一眼,接著吩咐禁衛軍今夜加派人手,隨時注意寺中動向。


    說完回了入宿的廂房。


    等所有人走後,白芷卻跳起,在元熹後背錘了下,“大半夜的你要嚇死我不成?”


    白芷和元熹都是沈桑從人牙子手裏買來的,白芷比元熹早入府兩年,兩人交情頗好。


    元熹不退不避挨了這一下:“誰想到你會這麽巧出來,若是再巧一些,我就能直接扔你腦袋上。”


    “……”白芷想象了下,渾身惡寒。


    沈桑平日最喜歡聽兩人鬥嘴,可實在不想再就這事多做討論,讓兩人都進了屋子。


    元熹隻記得被人牙子帶走之後的事,之前的事毫無印象。


    前幾日他打聽到了人牙子何處買的他,便連夜趕了過去,可惜都是些零碎無用的信息,壓根跟他的身世沒半點關係。


    等他再回到沈府時,沈桑已經隨太後去了同安寺。


    寺廟不準外人進入,元熹就住在山腳下,想著同沈桑一起回去。誰知等了沒幾日卻等來沈桑被劫走的事,他隻好跟上去,趁機頂替其中一人。


    若不是他在破廟擋下吊梢眼那一巴掌,落在沈桑身上那還了得。


    想到這處,元熹冷聲開口:“殺了還真是便宜他了。”


    沈桑屈指,在他腦袋上彈了下,“小小年紀,整日裏說打打殺殺的,將來哪有姑娘家願意跟你。”


    元熹偏過頭,“主子,奴不成家。”


    “不成家做什麽,難道跟我一輩子不成?”


    沈桑吹去熱氣,喝了口熱湯,整個身子都跟著暖洋洋的。


    元熹目光閃了閃,“白芷可以,我也可以。”


    白芷瞪他一眼。


    “雖然我不知你為何突然要打聽自己的身世,既然此行無果,興許是時機尚未成熟。”


    “他們丟了奴,沒有資格做奴的父母。但奴想知道原因,奴這麽好,他們為什麽不要。”


    少年後背挺的筆直,眼底透著倔強。


    沈桑放下碗,仔細打量著他。


    半晌,她彎了彎眼,語氣揶揄道:“也罷,反正現在也是我養著你,若是真讓人給拐跑了,想想還有些心疼。”


    到現在沈桑還記得,元熹剛入沈府時還沒有這般高,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身上滿是被人折磨痛打的痕跡,瘦瘦小小的一隻。


    卻唯獨一雙眼睛,如星光,如明月,如同被埋在塵埃泥土下的明珠。


    那時沈桑在府中日子過得並不好,若是平常也不會在意,可那天不知怎的,她看到那雙眸子,竟心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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