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昌安帝眼裏,分明是早有預謀。


    最可笑的是,他身為帝王,身為北宛萬人之上的天子,如今整條性命卻被太子緊緊攥在手裏。


    憤怒、怨恨、痛苦……一股腦的鑽進了腦袋裏,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看見淑妃的小兒子望這處看來,渾濁的眼底閃過希冀,可真的隻是看了一眼,那份希冀刹那間又被破滅。


    原來他才是孤家寡人一個。


    漳王眼底噙著冷意,道:“欺上瞞下,私藏罪犯,汙蔑良臣,太子這是要造反不成?”


    “這話應該對你自己說,”謝濯起身,“再加上一條私通外敵,罪不可赦。”


    有大臣戰戰兢兢想要逃跑,卻被抓了回來,他正要破口大罵,利刃穿過腹腔,鮮血四濺,直直釘在地上。


    尖銳叫聲穿透大殿。


    這場混亂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又是如何結束的,誰也不記得。


    隻記得那夜,滾燙鮮血流了一地,幾乎要灼傷了眾人的眼睛。


    還記得那夜,仁和寬厚的太子提著冷劍,身上、臉上沾滿了血跡。


    他卻渾不在意的舔去唇角濺的血,隻遙遙一眼,便令人遍體生寒。


    作者有話說:


    收尾啦收尾啦~


    俺要收尾撒糖啦~


    第63章 【一更】 [vip]


    “駕——”


    聲聲冷喝下, 重甲鐵騎泛著冷光由遠及近,馬蹄踩著大地,轟轟隆如雷霆萬鈞隻直奔皇宮。


    宮門打開, 迎勢而進。


    東宮內,沈桑坐在窗前,聽到聲音忽地起身,緊張看向外麵。


    白芷嚇了一跳,忙道:“娘娘怎麽了?”


    守在外麵的元熹聽到聲音也走進來, 擔憂道:“主子。”


    著實不怪他們緊張, 實在是沈桑的臉色過於蒼白。


    沈桑捂著胸口,輕搖頭, “方才這處跳的厲害,聽到外麵響聲忍不住就站了起來。”


    白芷扶著她坐下, 安慰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莫要亂想, 平白嚇唬自己。”


    元熹皺著眉, 道:“陸一說了, 就算他拚了命也會護住太子。”


    “呸呸呸,”白芷覷他一眼, “你能不能少說幾句。”


    元熹愣了下,“我隻是想讓主子安心。”


    白芷盯著他, 憋在喉間的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點兒氣的背過去。


    沈桑聽著二人吵鬧,反倒覺得心底那股子不安壓下去不少, 扯起唇角笑了下, 催促道:“好了好了, 已經不早了,你們也早些睡。”


    白芷又低聲安慰幾句,這才扯著元熹出了門,嘴裏還絮絮叨叨說著。


    元熹不放心的往後看了眼,緊接著被白芷擰了回去。


    二人一走,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寒風凜凜,呼嘯吹過,沈桑攏攏外衣,卻無半分睡意,索性拿過未繡完的荷包繡了起來。


    明日就可以送給殿下了。


    可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外麵也沒響起動靜,沈桑揉揉酸澀的眼睛,微涼的指尖縮進袖裏,貼著肌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臨走前謝濯未與她多說,隻讓她放心。


    沈桑麵上應著,一顆心早就忍不住飄出了東宮,她相信謝濯的運籌帷幄,可相信歸相信,總歸還是擔心。


    忽然有人在外麵喊:“殿下回來了!”


    沈桑先愣了下,隨後起身往外走,走的急了腳下一個踉蹌,膝蓋撞到凳子磕的生疼,也隻是不甚在意的拂了下。


    推開門,就見謝濯走來。


    他手搭在陸一胳膊上,傾斜著身子,走的有些慢。


    沈桑紅了眼眶。


    她走過去,扶住謝濯另一邊,什麽也沒問,隻是轉頭吩咐白芷去準備早膳。


    到了殿外,陸一鬆開手,嘴唇動了下欲言又止,卻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掩門退了出去。


    謝濯握住她的手,揉了兩下,道:“怎麽這麽涼?”


    沈桑扶著他坐到床邊後,一言不發。


    身上穿的還是昨日那件衣裳,簪子歪歪斜斜別在發髻間,一縷青絲垂下落在肩頭,微有些淩亂。她的眼眶紅紅的,眸子含著水光,仔細瞧了,還能見眼底一圈烏黑。


    謝濯也不急,就著這仔細打量著沈桑。


    要知道,太子妃衣衫不整的時候可不多久。


    “怎麽,昨夜嚇著了?”


    謝濯抬手想要去撫她的臉,卻不知扯到哪處,嘶的一聲倒吸口涼氣。


    沈桑托住他要落下的手,放到手心,接著也坐到床邊,素白小手握住謝濯腰帶,有些固執道:“給我看看。”


    依謝濯的性子,就算是受了傷,也要讓太醫包紮好確認無誤後才會回來找她。


    生怕謝濯不給看,沈桑湊過去吸吸鼻子,“臣妾聞到了殿下身上的血腥味。”


    謝濯心中好笑,放鬆全身,任憑她隨意。


    沈桑指尖發顫,動作卻很輕柔,時不時還要看看謝濯的神色。


    她一點都沒猜錯。


    謝濯身上的傷痕都已經處理幹淨,連包紮傷口用的白色繃帶都是剛換的,長長一道從肩頭橫亙小腹,纏了好幾圈。


    旋在眼角的眼淚很不爭氣的滴了下來。


    謝濯幾乎沒見過沈桑掉眼淚,先是愣了下,隨後忙不迭去給她擦。


    淚珠兒猶如斷了弦,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你這是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索性這會兒全替我哭出來了不成?”


    沈桑破涕為笑,撚著手帕揩淚,“對呀,我哭的可是兩個人份。”


    謝濯收回手,好笑道:“成,你先替孤穿好衣裳,一會兒再哭。這要是有人進來,孤還要落個白日宣淫的稱呼。”


    等穿好衣裳,謝濯當真說了句:“你哭吧,孤看著你哭。”


    他這一說,沈桑哪裏還有心思,忍不住打了個哭嗝。


    謝濯輕嘖了聲,那神情仿佛在說“你還行不行了”?


    沈桑正要反駁,門外有人敲了敲,正好是白芷端著早膳。


    沈桑接過早膳,勺子舀起粥,吹了吹熱氣,這才遞到謝濯嘴邊。


    謝濯倒也不含糊,就著咽了下去。


    等用完早膳,謝濯就躺下睡了,他的傷在右肩,是受了漳王一劍刺進去的。


    沈桑掖好被角,端著托盤交給侯在門外的白芷,道:“若是一會兒有人來找殿下,記得要及時說,免得誤了大事。”


    白芷點點頭,看著她眼下烏青,道:“太子妃昨夜一宿未睡,這下也可以歇息了。”


    沈桑隨口應了聲,掩門擋上外麵的風雪。


    今年的雪似乎落的格外頻繁,這才入冬沒多久,竟是連著下了兩場。


    沈桑躡手躡腳走到裏間,抱起放在一旁的被子,回到離床最近的榻上,打算和衣眯會兒。


    謝濯身上有傷,她怕萬一睡夢中姿勢不對,一不小心碰到傷口。


    那可就遭了。


    枕著胳膊一小會兒,沈桑眯著眼,沉沉睡去。


    ……


    謝濯寬厚仁愛,清和平允,可不代表行事手段也是這般。


    就算今日漳王不挑事,他也要硬揪著由頭,強行控製局勢。


    漳王尚且能捏造霍家通叛外敵的偽證,他為何不可。是以前去漳王府和青鸞宮時,搜出了不少罪證,其中私鑄銅錢和通叛外敵兩條占了大頭,包括還有一些花名冊和賬本,全權剿了個幹淨。


    霍穆寧從漳州帶回來的書信,也成了鐵證。


    漳王此行也是被打了個措不及防,他的兵力多數在城外,且支援的淮南王也隻分了一半兵力過來,哪裏肯能與深居皇都多年的太子勢力對抗。


    短短一夜內,漳王入獄,淑妃囚禁於青鸞宮,朝堂後宮皆握於太子手中。


    那道劍不是致命傷,卻還是讓謝濯在床上躺了幾天,等一回到朝堂,挑出幾名頑冥不靈之人直接當堂斬殺,中堅之舉移交大理寺查辦。


    太醫院從清安道長給的藥丸中分解出多種混毒,和令人精神恍惚的藥物。


    再吃下去,昌安帝身子也就這樣了。


    霍皇後手指輕撫過鳳印,麵上神色複雜,聞此消息後重重歎了口氣,屏蔽眾人,在殿內坐了整整一日。


    審查漳王時,謝濯沒去,傅之向去了。


    獄內陰冷刺骨,漳王偏過頭虛弱的咳嗽幾聲,蒼白笑道:“我這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哪裏還能勞煩太傅大人親自過來。”


    之前名醫說過,他最多可以支撐三年。


    傅之向撫弄著拇指上的扳指,道:“王爺若是不回來,興許會活的更舒坦。”


    “人呐,總歸是要爭上一爭的,尤其是聽到兄長過的這般好,怎的不吃味。”漳王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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