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思緒回籠。


    沈黛也不知為何,自己竟然在此刻回想起關於那魔君的種種回憶。


    並且竟然有一瞬間,她居然覺得那人的身影,仿佛能和她二師兄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這太荒謬了。


    “還給你?”


    伽嵐君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少年,不辨喜怒地扯動唇角。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從我手中搶人的本事。”


    坐在輪椅上的伽嵐君身上無一絲魔氣,但手中棋子卻隨他心念而動,瞬間匯聚周遭無數魔氣,朝謝無歧直直而去——


    棋子煞氣洶湧,比刀鋒還利,一粒便可逼得謝無歧後退數十丈!


    伽嵐君的嗓音冷硬無情:


    “你雖天生為魔,卻從未認真修煉,又被你師尊封印能力數年,你當真以為無人能降服你嗎?”


    謝無歧沒有神兵利器在手,全憑本能在使用魔氣抵抗,他眉眼壓沉,口中卻還不認輸:


    “伽嵐君,你也今非昔比啊,當年初見時你還一扇就能將我五髒六腑震碎,現如今怎麽隻能坐在輪椅上苟延殘喘,靠著幾枚破棋子的力量與我相抗?”


    這話似乎觸及了伽嵐君的雷點,他雖不做聲,袖中幾枚棋子卻全數而出,勢必要將此刻尖牙利嘴的謝無歧打倒。


    “謝師弟撐不了太久,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蕭尋望著頭頂漆黑天幕,這道令神仙塚永無天日的結界倒映出虛幻的一輪弦月,正遙遙掛在上空。


    生死門的弟子最了解此處的魔族伎倆,指著那輪明月對眾人道:


    “那便是結陣的陣眼,劈開陣眼,我們便能從結界的裂縫處出去!”


    褚隨望著那魔氣深厚的陣眼中央,束手無策:


    “不行!這力氣太強了,光憑我們幾人之力不可能打開結界的!”


    “這有何難!”


    方應許回頭看了一眼薄月,薄月立刻心領神會地為他聚靈,此地靈力稀薄,方應許幾乎掏空了靈府中所有的靈力才祭出了法器——


    混元斬天斧!


    這個天階法器,即便是在方應許的法器庫中也是相當稀少的存在。


    此斧是上古仙都礦山之鐵所煉,無堅不摧,但此斧需要大量靈力才能操控,哪怕是上一代修真界的大能也沒有幾人能駕馭。


    眾人來不及想方應許為何連這種法器都有,立刻心領神會地將所有靈力灌注至混元斬天斧上。


    巨斧懸空,劈月而去。


    沈黛卻忍不住分神去看謝無歧那邊的動靜。


    伽嵐君並非獨自一人,他身後還有無數正在朝這邊聚集的魔修魘族,被壓在廢墟之中的封焰魔君也緩緩爬了出來。


    那玄衣少年瘦削筆直的背影,孤身擋在這千軍萬馬麵前。


    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護他們出去。


    “開了!開了!!!”


    元蝶瞧見月影處裂開了一條縫隙,高聲驚呼。


    “結界開了!”


    因為他們一眾人匯聚的靈力實在不夠,被混元斬天斧劈開的裂縫十分微弱,僅容一人通過,且不能維持太久,站在前麵的蕭尋當機立斷:


    “走!”


    沈黛還回頭想看謝無歧有沒有跟上來,卻被江臨淵一把拉住:


    “裂縫支撐不了太久,你還不走想留在這裏送死嗎!”


    “我師兄還沒走——”


    “他是魔!你是人!他死了與你何幹!”


    時間緊迫,沈黛不欲和他廢話,那邊的方應許也去掩護謝無歧了,沈黛想要與他們並肩作戰,卻被江臨淵死死拽住。


    “沈黛!你瘋了嗎!他就算此刻不死,回去以後你以為仙門百家會留他性命嗎!”


    江臨淵是氣極了,語氣裏不自覺帶著怒火。


    可他這話剛一說出口,就見沈黛眼中漾出了一絲水光。


    她似是被他話中的猜測傷到,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盛著一眼就能望穿的害怕。


    ……她從未露出過這樣脆弱的神態。


    江臨淵此刻忽然意識到,她的那兩位師兄,對於她而言真的非常重要。


    就在弦月破碎,天光乍破,弟子們欲從裂縫中而出之時——


    “那是……蘭越仙尊?”


    有弟子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個從裂縫之外翩然而入的身影。


    青衣白鶴。


    仙姿絕逸。


    結界之內硝煙四散,魔氣暈得人一身戾氣,尤其是那正與伽嵐君廝殺的謝無歧,簡直是煞神再世,傷得渾身是血也不見他皺一下眉。


    而謫仙下凡的蘭越就仿佛另一個極端,如此從容地從天而降。


    沈黛昂著頭望向蘭越的身影,所有的驚懼委屈都湧了上來,遙遙地喊:


    “師尊——!師尊快去幫幫師兄!”


    而蘭越循聲看向她,卻愣了愣,唇邊彎起一個溫善笑意:


    “小姑娘,你認識我嗎?”


    沈黛:“……”


    “人都來了為什麽又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犯老毛病啊!!”


    底下和謝無歧背靠著背殺紅了眼的方應許憤怒控訴。


    謝無歧身上的血和敵人的血混在一起,染得一身玄色顏色愈濃。


    蘭越看著眼前一片混亂的場景,眼中是顯而易見的茫然困惑。


    尤其是沈黛焦急地拉著他說二師兄他們快撐不住了時,蘭越看上去更加茫然。


    不過他還是從懷中掏出一方繡有梨花的手帕,溫柔地將沈黛髒兮兮的臉頰擦淨。


    他動作輕柔,不帶絲毫曖昧,仿佛在替一個笨手笨腳的小朋友擦臉。


    “你方才說,我是你師尊?”


    沈黛沒料到這種時候,蘭越還能不疾不徐地替她擦臉,她急得都快跳起來了,瘋狂點頭。


    “嗯,你看起來頗合我眼緣,我也覺得,你應該是我徒弟。”


    蘭越收起手帕,看向不遠處的方應許和謝無歧,展眉笑道:


    “那麽,那邊哪個是讓你擔心得都快哭出來的情郎呢?”


    方應許&謝無歧:……


    “蘭——越——”


    伽嵐君的臉色驟然變冷。


    “神仙塚是修真界與北宗魔域交界之處,化神期以上不論魔修還是人修都不得跨過這條邊界,否則視為挑釁對方,你今日涉足此地,是想要與北宗魔域開戰嗎!”


    當年修真界與北宗魔域大戰,在神仙塚畫線為界,魔域魔君與修真界大能不得隨意跨越。


    封焰魔君的修為恰好卡在魔嬰後期,才能進入神仙塚。


    然而蘭越聽了這話卻隻是眨眨眼,仙風道骨的容貌擺著顯而易見的無辜坦然。


    “我的記性不太好,現下連我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你說的那個,我自然也是記不得的。”


    他抬頭看著天穹上那條裂縫,眼尾帶笑。


    “隻是途徑此地,恰好見這裏有條縫隙,進來瞧瞧而已,若你覺得我隨意進你家中惹你不快,莫要生氣,我們很快便走。”


    “隻不過走之前,還得將我徒弟的情郎一並帶走才行。”


    話音落下,蘭越袖中金光乍現,一柄細劍從他寬袍長袖中而出,劍光如白虹,在他手中卻如柳條柔和無鋒,方應許和謝無歧見蘭越拔劍,皆默契收手,從前線撤退回來。


    劍光劃開白晝。


    眾人隻覺得耳膜一陣嗡鳴,下一刻便見裹挾著洶湧靈力的劍光破空而來,蕩飛無數魔修魘妖。


    伽嵐君不為所動,瞬間凝聚起更加龐大的魔氣與蘭越抗衡。


    蘭越。


    又是他。


    此人若是不除,日後必將阻礙他的大計。


    “時機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恐怕真要鬧出大問題。”


    蘭越同身旁的方應許謝無歧道:


    “去支援一下你們的同伴,我們該走了。”


    於是眾人眼看著方才還一身魔紋煞氣的謝無歧,當著他們的麵再度恢複如常。


    魔核與靈核頃刻切換,精純的靈力從他掌中釋出,源源不斷地與方應許一道朝空中的混元斬天斧輸入。


    但眾人來不及詫異,必須抓緊時間離開這裏。


    “二師兄——”


    沈黛遙遙望著渾身浴血的謝無歧。


    他一身玄衣,看不出血跡,若非法衣破損,露出他深可見骨的傷口,看上去竟和平日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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