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淵上前,恭敬見禮。


    “這裏是昆吾道宮,恐不便如此大聲喧嘩,陸夫人若有什麽事,還是隨我去純陵十三宗再慢慢商議——”


    “不必了。”


    陸夫人不看江臨淵一眼,隻盯著衡虛仙尊身後的宋月桃冷笑一聲。


    “從前也不是沒去過純陵,你們純陵說著派人去尋我兒,結果不也隻是敷衍我們陸家,就連你衡虛仙尊身為仙尊,竟也尋不到我兒蹤跡,今日我也不勞駕你們純陵的修士,你們隻需將宋月桃這賤人交給我處置,此後的事你們就別管了!”


    宋月桃——?


    眾人紛紛疑惑朝那少女看去。


    宋月桃在昆吾道宮裏也算是小有名氣,她生得漂亮,性格又溫柔,不少修士都傾慕於她。


    宋月桃到底是純陵的弟子,沒有說讓人這樣隨便討去處置的。


    衡虛仙尊蹙眉冷聲道:


    “陸夫人,這裏是昆吾道宮,宋月桃是我純陵十三宗的弟子,於情於理,你都不該來這裏提出這麽無禮的要求。”


    擠在人群中吃瓜的沈黛等人也很驚奇。


    謝無歧撫掌笑道:“好啊好啊,這位陸夫人倒是個幹脆利落的狠角色。”


    方應許:“陸少嬰雖然從頭到尾沒什麽優點,但有這麽一心為他的母親,也算是投胎投得不錯。”


    沈黛也很詫異。


    修真界,尤其是這樣的修真世家,名門大派,是最重名聲的。


    像陸夫人這樣為了兒子怒上昆吾顛,幾乎就等於與仙門五首的純陵十三宗撕破臉。


    “無禮?”陸夫人冷哼一聲,“讓這個賤人為我兒抵命才是正理!”


    她也不多廢話,將懷中信箋扔向衡虛仙尊。


    “這是少嬰的親筆信,上麵言,若他此去常山不回,定是因為他查到了與宋月桃有關的事情,所以才被殺人滅口,要是真的發生了,讓我一定要殺了宋月桃。”


    這字跡的確是陸少嬰的。


    信箋的末尾還落款了日期,正是陸少嬰出發前往常山除祟的前一日。


    之所以今天才看到這封信,都是陸夫人尋子心切,今日才回到陸家,見到這封晚了三個月的信。


    皓胥聽到常山二字卻一怔。


    常山,宋月桃。


    這是純粹的巧合嗎?


    “衡虛仙尊,我兒親筆手書,證據確鑿,你還要包庇你門下弟子嗎?”


    陸少嬰失蹤得蹊蹺,加上這封信,他也不免生出許多疑慮。


    但思慮半響,他還是開口道:


    “你要我將弟子交給你,卻不知陸夫人要如何給她定罪?”


    陸夫人望著宋月桃,恨不得拆她的骨頭喝她的血,枉平日裏陸少嬰對她一往情深,她也覺得這女孩和順溫柔,若陸少嬰真的喜歡,娶回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卻不想這竟是個不動聲色殺人於無形的蛇蠍心腸!


    “自然是暗害我兒的罪名!”陸夫人牙關緊咬,“我兒如今生死未卜,我就算撬爛她的牙齒,也要問出我兒的下落!”


    陸家修士與純陵弟子兩相對峙,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皓胥卻在此刻趁宮泠月專注於那邊動靜,傳音入密叫了沈黛師兄妹三人到一邊,還設下了禁製,防止旁人偷聽。


    “那邊正吵得熱鬧呢,叫我們來做什麽?”


    謝無歧語調裏帶著幾分不耐。


    皓胥的神色卻難得如此沉重,碧色玉環壓著他緊皺的眉頭,他遲疑半響才道:


    “……沈仙君,你說宋月桃是內奸,可有幾分把握?”


    沈黛一愣:“差不多……八九不離十吧。”


    “好。”


    皓胥終於下定了決心,鄭重地對沈黛道:


    “宮泠冰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們,但請你們一個字都不要透露給我師姐。”


    大約是他的語氣太過沉重和嚴肅,沈黛也忍不住嚴肅地點點頭。


    “其實你們猜得沒錯。”


    皓胥望著不遠處宋月桃的身影,緩緩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宮泠冰已經死了,並且,她死前最後出現的地點,就是在常山。”


    三人都被這消息驚得一時失語。


    沈黛反應過來,追問:“常山?就是宋月桃家鄉的那個常山?”


    “沒錯。”皓胥點點頭,“那時我的任務就是追查宮泠冰下落,終於有些眉目時,查到了常山,但隨後便收到消息,浮花島靈塔裏,宮泠冰的靈火熄滅了。”


    人死如燈滅。


    線索本就不多,靈火一滅,他們最後的追查手段也斷了。


    想到最後連屍骸也沒法給宮泠月帶回去,皓胥悔恨萬分,他追查了一年多的時間已是如此不甘,若是讓宮泠月知道他們離找到宮泠冰隻差一步,宮泠月定會懊悔一生。


    所以他偽造了靈火,將消息瞞了下來。


    來到十洲修真界後他又意外發現了與宮泠冰模樣相似的宋月桃,更巧的是她也是重羽族,皓胥便將錯就錯,企圖用這個宋月桃讓宮泠月放下心結。


    卻不想,宮泠月並不相信。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宋月桃竟然有可能是魔族的內奸。


    “……我不清楚別的,但若論血脈,她的確是重羽族的血脈,這毋庸置疑。”


    皓胥下定決心道:


    “我不能讓重羽族沾染汙名,所以我必須去一趟常山,查清楚這一切是怎麽回事,我師姐就拜托你們……”


    “好,我們一起去。”沈黛很有義氣地拍了拍皓胥的肩。


    皓胥:?


    皓胥:“不,我的意思是我去查,隻是讓你們幫忙照顧我師姐……”


    “你一人去查,必會讓你師姐生疑,倒不如我們一起。”


    謝無歧和方應許都有些頭疼。


    他們師妹的正義感有時候真的過於強了。


    那邊的衡虛仙尊與陸夫人的爭執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陸夫人一意孤行要宋月桃的命,衡虛仙尊也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宋月桃就這麽交出去,要是僅憑一封信就能殺他弟子,那純陵威名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我便親自去一趟常山。”


    衡虛仙尊語出驚人。


    “宋月桃同我一起,我從此刻開始封住她靈力,對她嚴加看管,到了常山若她真有同黨,再拿個人贓並獲,就算沒有同黨,我也親自將陸少嬰給你帶回來,陸夫人意下如何?”


    比起殺了宋月桃,當然還是救人最重要。


    宋月桃總歸是逃不掉的,她若是逃了,便坐實了罪名,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十洲重金買她人頭。


    陸夫人殺伐決斷,當即同意: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衡虛仙尊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什麽條件?”


    陸夫人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了沈黛身上。


    “我兒曾在那信箋上提過,若屆時無人相信此事,這十洲修真界我還可以信一個人。”


    “所以這一趟,我希望這位沈仙君能夠一道前往。”


    衡虛仙尊此刻心緒紛亂,陸夫人咄咄逼人,若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勢必要將宋月桃帶走。


    陸夫人畢竟是流洲陸家的人,而且也是陸少嬰的母親,如今陸少嬰已失蹤三月有餘,他身為師尊理當擔責,不便與陸夫人動手。


    於是衡虛仙尊下意識答:


    “好……”


    隻答了個好字,一旁蘭越的聲音便悠悠響起。


    “怎麽就好了?”


    光風霽月的仙尊一身青衣,立在真武堂外欄杆處,本是來看熱鬧的,卻不想有些人為了解決自己眼前麻煩,便要拉他徒弟下水。


    蘭越雖看著好脾氣,但護起弟子時,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我的徒弟,去不去與衡虛仙尊何幹?”


    衡虛仙尊這才反應過來,沈黛已不是從前那個聽他指揮,隨他驅使的弟子了。


    眼前這位蘭越,才是沈黛如今的師尊。


    沈黛自己倒是無所謂,這事與宋月桃有關,與宋月桃有關就是與伽嵐君有關,更是事關魔族,她是一定要去的。


    但謝無歧卻摁住她,似笑非笑地開口替沈黛道:


    “要去也不是不行。”


    衡虛仙尊遙遙望了過來,眉頭不自覺蹙起,或許有預感,從謝無歧的口中不會說出什麽好話。


    但即便做了這樣的心理準備,謝無歧一開口,卻依然使他瞬間勃然大怒:


    “想救你心愛的小徒弟,仙尊可以求求我師妹。”


    在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的震驚之中,謝無歧還悠閑地回頭看一眼沈黛:


    “我師妹心軟,你求求她,她一定答應,對吧,師妹?”


    沈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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