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天元眼中的迷惑散去,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驚訝地啊了聲。


    *


    一夜無夢。


    沈黛醒來的時候,起身聞了聞房間裏的熏香,果不其然又聞到了能讓人睡著的成分。


    為了讓沈黛能老老實實養傷,蘭越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外麵天色已大亮,一月過去,到了今日的破曉時分,靈器大會才正式落下帷幕。


    沈黛剛剛跨出房門,想去看看方應許的傷養得如何了,便見不遠處有個熟悉身影穿過垂花門快步走了進來。


    “不好了。”


    宿檀手裏拿著一卷竹簡,眉目沉沉,快步而來。


    沈黛的視線還在她手中的竹簡上,剛隱約窺見“博古”兩個字,便聽宿檀來了這麽一句。


    “出什麽事了嗎?”


    “大事。”宿檀也不廢話,竹簡在庭院中的石桌上一放,沉聲道,“江臨淵叛逃北宗魔域了。”


    這消息不亞於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開,沈黛愣了半天才聽清她話中的意思。


    第一反應便是——


    “不可能。”


    江臨淵揮刀自宮的可能性都比他叛逃北宗魔域的可能性大。


    沈黛絕不相信。


    這事情出之前誰會相信呢?


    宿檀今日本是給沈黛送她要的那本《博古靈器錄》來的,卻不想半路就聽到了武庫隱界那邊的消息。


    今日拂曉,武庫隱界關閉的最後一刻鍾,江臨淵從隱界中禦劍而出,留下一語:


    “純陵十三宗弟子江臨淵,今日斬斷仙緣,另尋他道,諸位師尊同門,後會無期。”


    斬斷仙緣,另尋他道。


    沈黛心中駭然,不敢相信這是江臨淵會說出口的話。


    宿檀:“……除了去調查魘族妖主的重霄君不在場,純陵的掌門和衡虛仙尊,還有其他不少宗門的掌門,都去捉拿江臨淵,最後親眼看著他堂而皇之地穿過神仙塚,入了北宗魔域的地界。”


    她看上去也是無比詫異,當時傳話之人給她說了兩遍,她都不敢相信。


    可事實如此,由不得她不信。


    如果不是與魔族勾結,江臨淵怎麽可能那麽順利的逃入北宗魔域?


    沈黛怔怔道:


    “怎麽會……”


    他若要墮入魔道,前世早就歸順魔族,何必帶著修真界苦戰?


    她雖然討厭江臨淵,但也是私人恩怨,絕不會因此而懷疑他對十洲修真界的回護之心。


    宿檀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語調放軟了幾分:


    “算了,這也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情,自有重霄君與仙門五首會處理,還有那純陵十三宗的衡虛仙尊,他的弟子在靈器大會上當眾叛出師門、墮入魔道,可算是顏麵丟盡,他才是最著急將江臨淵抓回來謝罪的人……”


    宿檀攤開石桌上純黑的竹簡,裏外竟然都是一模一樣的空白竹簡。


    “喏,你要的東西,這玩意兒在我家最嚴密的地下鐵庫裏積灰多年,雖是我宿家先祖宿千機所著的典籍,但裏麵記載的大部分都是些沒人見過的東西,故一直封存在鐵庫深處,要是不是你問起,我都不知道我家有這個東西。”


    沈黛還沒從江臨淵叛逃的消息中回過神來,看著石桌上遞來的純黑竹簡愣了愣才出聲:


    “這……上麵也沒字啊。”


    宿檀下頜微抬,白皙如淺蔥的食指落在竹簡上:


    “《博古靈器錄》隻有宿家人能看,你說你想看什麽內容,我便能讓它顯形。”


    “……十方繪卷。”


    沈黛說完這四個字,冥冥中有一種預感。


    一連串的秘密,說不定就會從此刻開始一一揭開了。


    第八十章


    純黑色的竹簡打磨得光滑瑩潤,折射出恍若曜石的光澤。


    隨著宿檀指尖法訣,純金色的光伴隨著一個一個的古樸字跡逐一顯現,由百年前的煉器師宿千機寫下的篇章也在兩人麵前展開。


    “……這是上古文字?”


    宿檀看著竹簡上的刻字,略有些驚訝。


    《博古靈器錄》她拿來之前也粗略看過一些內容,其他的部分都是平時使用的正常文字,為何這一章節卻用的晦澀難懂的上古文字?


    “沒關係。”沈黛撫摸著那些在旁人看來猶如天書的文字,“我學過一些,大致也能看懂的。”


    剛入純陵的時候,沈黛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每天不一定能學到多少法術,但卻有很多雜活要做。


    她不擅長做灑掃雜活,廚房幫忙也總出差錯,被罰去藏書閣關禁閉的時候,看管藏書閣的一個老修士閑來無事,便教了她不少雜七雜八的旁門左道。


    沈黛一貫過目不忘,學法術或許要天賦,但學這些對她而言易如反掌。


    “……竹簡上說,十方繪卷的起源,還要從上古時期伏羲大神從日月升降參悟乾坤之道開始說起……”


    簡單來說,就是伏羲大神起太極,定五行,創八卦,揭天機,在上天下地,東南西北,生門死位八方中尋到了【天機】真正的所在。


    然伏羲大神在這天地大奧秘之中神遊一圈後,竟心膽俱裂,於是領悟到【天機】不應泄露,故將這十方方位隱於繪卷中,藏於三十三重天外天,派無數神兵天將鎮守。


    直到千年前應龍叛亂,三十三重天覆滅,神祇衰亡,十方繪卷也因此流落人間界,宿千機曾短暫收藏了一段時間,但幾年後宿家內亂,十方繪卷也在內亂中失竊,至此便下落不明。


    到這裏,都隻是十方繪卷的來曆,沈黛繼續往下看,目光定在了一行字上。


    【入十方繪卷,可觀生門、死位、過去、未來;修習十方之術者,可地轉星移,顛倒方位,逆轉乾坤。】


    “……地轉星移,顛倒方位,逆轉乾坤。”


    宿檀聽完沈黛的複述,有些似懂非懂。


    她自問也算是學識淵博,可這話說得十分抽象,連她也聽得一知半解。


    “前半句倒是說得很明白,可這後半句……”


    沈黛試著解讀了一下:


    “方位,即是十方方位,入繪卷應該是隻能用肉眼觀,而修習十方之術,則可以……”


    改變這個現世。


    若這個東西真的在魔族的手中,又或者說,是在伽嵐君的手中——


    沈黛都懷疑,前世發生的那一切,伽嵐君說不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


    沈黛忽然有了個更大膽的猜測。


    “沈黛?”


    宿檀喚了她一聲。


    沈黛回過神來,見宿檀眸色帶著幾分擔憂,對她道:


    “你想到了什麽?你剛才的表情——”


    “我表情怎麽了?”


    宿檀頓了頓,誠實答:“好像看到了謝無歧的屍體一樣可怕。”


    “……”


    這個比喻,未免有些夾帶私貨了。


    十方繪卷和江臨淵的事情在沈黛的腦海中交纏,攪得她心神不定,總覺得要有什麽大事發生。


    於是沈黛回頭喊了一聲:


    “天元——”


    天元與沈黛住同一個房間,睡在房間外的紗櫥。


    沈黛叫他的時候,他還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裏流口水,半響才揉著眼睛坐起來應聲。


    “啊?”


    “師兄們和師尊沒出門吧?”


    “好像出門了……”天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今天一大早,武庫隱界那邊就有好大的動靜,蘭越仙尊和主人、還有方應許都去了,現在……”


    天元與謝無歧已結下契約,相互之間有所感應。


    他剛指了一個大致方向,又打了個哈欠,本欲再躺回去繼續睡,就被沈黛一把拎起來帶路。


    “黛黛你也太殘忍了,我還沒睡醒呢——”


    “劍靈睡什麽睡。”


    “劍靈怎麽就不能睡了?神仙也要睡覺呢!”


    然後他就被沈黛壓著一路帶路帶到了無上殿。


    這裏本該是舉辦靈器大會慶功宴的地方,也是往年各路英豪炫耀自己所獲仙器的場所,可如今有了江臨淵叛逃這一樁石破天驚的大事,慶功宴變成了議事會,無上殿裏坐著的全都是各派仙宗數得上號的人物。


    沈黛三人進去時,所有人都齊齊朝著他們行注目禮。


    這場議事重霄君原本就打算喚沈黛一同來參與,隻是被蘭越阻止,說是沈黛傷還未痊愈,這些瑣事沒有必要打擾她養傷。


    現下見沈黛自己主動來了,重霄君便招手,讓人在無上殿最前麵一列給她安了位置。


    “正好你來了,我們也剛好說到你。”


    沈黛原本隻是想把十方繪卷的事情盡快告知眾人,卻沒料到重霄君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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