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前世,謝無歧也有這樣的預感。


    能讓他傾心交付的,能讓他雖死無悔的——


    前世今生,非她莫屬。


    沈黛對上他猶帶笑意,卻也認真篤定的眼神,一時有些怔愣。


    謝無歧見她不說話,笑盈盈地湊上來:


    “現在應該不會吃醋了吧?”


    “……”


    沈黛不想和他討論這麽丟人的問題,她沒說話,捧起謝無歧的臉——


    謝無歧很自覺地輕吻上來。


    “!你幹什麽!!”


    沈黛被親得一愣,臉頰潮紅,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天元。


    昆玉還不能化作劍靈模樣,但她非常乖覺地飛身擋住天元的視線,還對沈黛道:


    “主人您放心,我什麽都看不見!天元也什麽都看不見!”


    天元:“誰說我看不見,我又沒瞎……”


    昆玉的劍柄敲在天元頭上,他哎呦一聲。


    “原來不是要親我呀——”謝無歧一副遺憾模樣。


    “……當然不是!我是想把剛才我在十方繪卷裏看到的回憶也給你看!”


    神武認主之後,儲藏在神武中的力量也隨之歸於沈黛體內。


    所以不需要借助溯回珠之類的外物,沈黛也可以將剛才看到的畫麵映入他的識海……所以她是想碰他的額頭,不是準備親他!


    “沒關係。”謝無歧眼尾彎彎,“反正也親到了。”


    沈黛:“……”


    算了。


    看謝無歧又如往常一樣與她輕鬆談笑,沈黛心裏也總算放心一些。


    她抵住他額頭,緩緩闔上雙眸,將神女伊闕與應龍庚辰這段過往映入他的識海。


    一心封神的紅鯉精,還有天生反骨、不甘為臣的戰神應龍。


    寒江荒月下,緣起緣滅,當他回頭看這三世緣分,隻感覺到了一種盛大的宿命感在支配著每一場悲歡離合,若是一步走錯,牽引三世的緣分便會輕易斷開。


    好在這一世,他們終於握住了紅線的兩端,再不會輕易鬆開。


    謝無歧睜開雙眸,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想不到,這次該換我吃醋了。”


    沈黛一臉茫然,顯然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而謝無歧食指指節抵著下頜,一副認真沉思的模樣。


    “第一世的我,似乎還挺厲害的……你要是更喜歡第一世的我怎麽辦?”


    在奇怪的地方產生了微妙的危機感。


    沈黛有些無奈:


    “……現在可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


    他們在十方繪卷中已經被困太久,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


    伽嵐君雖失去了這幾件神武,但手中還有一顆神女伊闕留下的雩澤珠,力量強大,不可小覷。


    想到伽嵐君,謝無歧麵上笑意也淡了幾分。


    “嗯,是時候出去與伽嵐君做個了結了。”


    沈黛蹙眉:“我們要怎麽出去?”


    伽嵐君既然會把他們丟進來,一定是確定他們沒那麽容易出去。


    然而謝無歧卻歪過頭,食指慢悠悠點了點他的額角,似笑非笑道:


    “這個嘛,我們雖不知道,但歸墟君卻是知道的哦。”


    *


    滔天濁浪,排空而來,浪頭與天幕相連,攜翻天覆地之勢,像是要將整個大地衝刷一遍。


    巨浪吞天沃日,下一秒就要兜頭砸在整個九陰城上。


    但這聲如雷霆的巨浪,卻驀然被一個巨大的結界擋住了去路!


    “蘭越!”伽嵐君立於半空,看著那道與他作對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齒,“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徒勞無功,簡直愚蠢!”


    浪潮聲如雷霆,似惡鬼咆哮,人在這樣的巨浪之下,比螻蟻還要渺小。


    然而獨自撐起這結界的蘭越卻巍然不動,淡青色的衣袍在狂風中翻飛如巨翼,縱麵對的是崩山之勢的洪水,身姿也如風中勁竹,牢牢紮在九陰城的城門處,為身後逃命的百姓爭取出逃生的時機。


    但蘭越也明白,若他不能阻擋這洪水,這些人無論逃到何處,都逃不過一個死。


    於是他轉頭對身後方應許和蕭尋道:


    “如果我沒猜錯,伽嵐君引重霄君帶人去北宗魔域隻是為了分散我們的力量,這邊才是伽嵐君的目的所在——傳訊告知重霄君了嗎?”


    蕭尋在混戰中受了內傷,此刻竭力支撐,頹然搖頭:


    “不行,伽嵐君早有防備,我之所以當初一入九陰城便與你們失去聯絡,也是因為九陰城附近都設下了陣法,阻斷了與外界的仙符傳訊。”


    蘭越沉默半響:


    “那你們便出九陰城,北宗魔域離這裏不遠,你們禦劍半日可到,去吧。”


    “不可!”方應許看著眼前這場聲勢磅礴的洪水,頭一個阻攔道:“就算師尊修為高深,這也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抵擋的!更何況師弟師妹還在伽嵐君手中,我怎麽能——”


    縛仙繩自寬袍而出,將方應許瞬間捆了個結結實實,方應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師尊!!”


    蕭尋還在遲疑之間,蘭越目不斜視,溫聲道:


    “蕭尋,拜托你了。”


    蘭越心意已決,這樣的危急關頭,容不得蕭尋再勸說推辭,短暫猶豫了幾秒,蕭尋答:


    “是。”


    “你是個屁是!!蕭尋你鬆手!!!”


    蕭尋利落的將捆成粽子的方應許提溜起來,伴隨著方應許罵罵咧咧的聲音,一路禦劍朝北宗魔域的方向而去。


    伽嵐君眯著眼看向他們離開的背影,沉聲道:


    “你覺得我會讓他們活著去傳信嗎?”


    蘭越隻是微笑道:


    “萬事豈能皆如你心意。”


    言談間,那邊埋伏在九陰城外的魔修便傾巢而出,朝蕭尋與方應許的方向而去。


    然而甚至都不需要給方應許鬆綁,蕭尋一個人便提劍殺出一條血路,順便還能拽著繩子把想要衝回蘭越這邊的方應許拉走。


    蘭越的話得到了印證,伽嵐君的臉色不佳。


    坐在輪椅上的白衣青年懸在半空,眸光冷然,唇邊浮現出一個森然笑意:


    “那我便偏要這世事皆如我意。”


    語畢,身後空氣扭曲出一陣紫色波瀾,有一道身影從虛空中踏入人世,帶著一身死氣,像從地獄裏踏出的孤魂野鬼——


    蘭越麵色驟然變冷。


    是方應許的母親璿璣仙子!


    二十年前伽嵐君帶著魔族曾向修真界大舉進攻過一次,但那時他尚且年輕,很快便節節敗退,導致他失敗的正是眼前這個將自己煉成人器的女子。


    伽嵐君逃過一劫,心有不甘,他修習的魔族秘術最擅與死人怨氣打交道,隻要生前足夠強大,死前又有怨,有不甘,便可被他操控。


    宿璿璣的怨與不甘,正是身為一個母親,卻不得不拋下自己幼子赴死的遺憾。


    但宿璿璣二十年前就已經身死魂滅,如今被伽嵐君喚醒驅使的,隻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蘭越不可能讓允許這樣的存在出現在方應許和蕭尋的麵前,擾亂他二人的心性。


    可是——


    “蘭越,想好了,你若出手,九陰城的百姓便保不住。”


    又是那仿佛能洞察一切,將人心玩弄於鼓掌之上的聲音又悠然響起。


    狂風巨浪上,青年的銀發如蛛網在風中揚起,給他原本清貴出塵的麵容平添幾分傲慢疏狂,他俯瞰著獨自一人抵擋洪水的蘭越,似已看見了大業將成的預兆。


    “但你若不出手,你的徒弟就要死了。”


    伽嵐君從齒尖慢條斯理地說出這句話,胸腔中湧動著前所未有的快意。


    “真可惜啊,重來一次,你已什麽都不記得,不記得我是如何殺了方應許,如何殺了蕭尋,又如何將謝無歧活生生逼成了滿手鮮血的魔頭,前世你阻止不了,這一世,你還是什麽都阻止不了!”


    洪水聲如雷霆,側麵未被結界擋住的浪頭刮過九陰城城門一側,瞬間將屋瓦房舍衝成了一地廢墟。


    淡青色的身影立在風暴前,蘭越未曾言語,掌中靈力穩定而澎湃。


    沒在蘭越的臉上捕捉到分毫動搖,伽嵐君笑意漸涼,他定定望著他許久,開口:


    “不見棺材不掉淚——”


    站在他身後雙眸空洞的女子向前跨了一步。


    蘭越眸色濃重。


    “宿璿璣。”伽嵐君唇邊凝成一個充滿惡意的冷笑,“你與你兒子也二十多年未見了,不去見一見……”


    話音還未落,伽嵐君臉色忽變,驀然收聲!


    嘩啦——!


    十方繪卷失控般從他身體裏彈出,眨眼便在陽光下陡然振開,伽嵐君心道不好,正欲急退,一息之間一道鋒芒極盛的銀光便從天而降,朝著他麵門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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