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爺放心,保要我有一口氣,必何元姑娘無虞。”


    “還有,發信給衛一,叫他留下必要的人手,其餘全部派到這裏來。另外,叫沈懷瑜加快進度,通知徐勻,暗中調遣好並州駐軍,謹防夏興昌魚死網破。”


    “是!”嚴陵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立刻出去做準備。


    齊宣坐在椅中,把腦海中的計劃又過了一遍,覺得似乎漏了哪裏,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這夏雪鳶的暴起,當時看隻是驚險,如今看,還真是給他敲了個警鍾。夏興昌若是不反,自然可用皇權壓他,最終抓到把柄,將他定罪並押解進京。


    可若他被逼急了,真就來個魚死網破呢?


    如今他是江州知府,獨攬軍政大權,各級官員都與他暗中勾結,再加上黑然堂的殺手……對,就是這個黑然堂,如果他們全奔梅園而來,這梅園必然守不住。


    該死,竟然忽略了這個。


    這個時候劉勝來到書房之外,稟報了一聲,就從外麵走進來,“王爺,丁魯季說,在離京之前,除了明麵的欽差衛隊之外,陛下還暗中給了他一支千人的騎兵精銳。如今就隱藏在江州與京城所在的冀州交界處。如有需要,隨時可以南下進入江州。”


    齊宣不由鬆了一口氣,心裏對皇兄佩服得五體投地。從小的時候起,他每次當他誌得意滿,覺得事情做到了極致、甚至是天衣無縫時,皇兄就總能指出他或大或小的漏洞。


    甚至是一開始,就能看出他哪裏還有欠缺。


    就像現在這樣,他剛剛察覺自己失策,需要更多的人手,皇兄就把一隊早已準備好的精銳送到他麵前。


    甚至都沒提前告訴他,大概是怕他不接受吧。


    罷了,等這次回京,就不催他立後了。


    “那你再跑一趟,讓丁魯季下令,命令這些人繞道進入並州,然後盡可能地潛伏至江陽城附近的地方。如有可能,分批入城。整件事情,由徐勻負責調配。記住,越快越好。”


    “是。”


    一切安排完畢,齊宣再次把所有事情過了一遍,確定這回再無漏洞,終於是鬆了一口氣,起身離開書房,去往後院。


    剛走到主屋門口,還未進門,就聽到屋裏傳來元瑾汐又羞又惱的聲音,“我還沒嫁人呢,就被人先摸了一把,不,兩把,都要氣死了,你竟然還在笑。”


    隨後是韻秋的聲音,“好好,奴婢不笑了,噗……”


    “你分明就沒停過!我就不該跟你說!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見你。”


    隨後,房門打開,元瑾汐推著韻秋走出來,看到齊宣在門口,全都愣住。


    齊宣皺著眉頭,冷著聲,“誰摸你了?”


    作者有話說:


    皇帝:小樣兒,你還嫩點兒。


    第70章 暗流湧動


    “誰摸你了?”齊宣站在門口, 一副問完了就要出去抓人的樣子。


    麵對此情此景,元瑾汐隻想化身一隻螞蟻,看看哪裏有個縫隙, 能讓她鑽進去。


    還是韻秋反應快,向裏一閃身,讓出門口的位置,“王爺辛苦了,暫且休息一會兒, 廚房裏備了小荷葉蓮蓬湯, 應該正是好的時候……”


    “我這就去取。”元瑾汐趕忙應道,然後也不敢看齊宣什麽反應, 貼著門邊繞過他,快步跑向院外, 剛跑到一半,似乎反應過來跑錯了方向, 又半路折了回去。


    韻秋沒忍住, 又笑了一下。


    齊宣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真是被人非禮了,元瑾汐或許出於羞恥不好說出口, 但最起碼韻秋不該笑才是。


    還是說他誤會了?可是那話裏說得明明白白的,還是兩把。可那怒, 又不是憤怒,反而是有點含羞帶怒的,又是怎麽回事?


    “到底如何,你詳細說來。”


    韻秋看了眼門外, 猶豫了一下, 但還是輕聲快速地把事情講了個清楚。


    “這……”齊宣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聽完甚至都不知該用什麽樣的心情麵對。現在他隻慶幸,剛剛沒說出“我替你報仇”的話,不然這仇麽,還真不好報。


    怪不得元瑾汐哭笑不得又含羞帶怒的,這事兒好像也隻能如此應對。


    這時,韻秋站在一旁說道:“王爺隻須裝做不知道,不聞不問,過兩天也就好了。”


    “也隻有如此了。”


    不多時,元瑾汐端了荷葉蓮蓬湯走了進來。進來後,還是盡可能地低頭不看齊宣,仿佛第一次遇到他時那般拘謹。


    齊宣聽從韻秋的建議,接過來,喝了兩口,“這湯味道不錯。”


    其實,說是荷葉蓮蓬湯,但這碗裏卻並半點沒有荷葉蓮蓬的影子。


    要做這湯,得用糯米麵團捏成蓮花、蓮蓬的樣子,墊上荷葉後上鍋蒸熟,使之吸足了荷葉的清香氣;再用雞湯做底,撇去浮沫和調味的蔥薑等,隻留最清澈的湯汁,再把蒸好的麵團放進去,這樣吃起來既有荷葉的清香,又有雞湯的香味和營養。


    若是在夏天,還可以用鮮荷葉做底,使整個湯色都碧瑩瑩的。


    湯碗不大,齊宣幾口喝完,由元瑾汐伺候著,換了件半舊的常服,往榻上一倚,沉思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這段時間,暫且不要出園子。若是真悶了,出去的時候一定要跟嚴陵說,讓他給你備足護衛。”


    這忽如其來的嚴肅,讓正在整理衣服的元瑾汐頓了一下,微一琢磨,也明白是今日之事的後續,但還是不由問道:“竟有這麽嚴重?”


    “夏興昌獨掌江州的軍政大權,我們與他勢如水火,如今雙方已經撕破臉。這人被逼急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把元瑾汐送回懷安。隻是那樣雖然看似安全,但離他至少百裏之遙,萬一真有什麽事情,反而救援不及。倒不如放在自己身邊,護衛充足,比別處更要安全。


    而且,真把她送走了,他怕自己第二天就得跟去。


    “王爺放心。這梅園景色這麽好,我欣賞來還不及,哪裏舍得出去。”


    “委屈你了,等這次事了,我帶你在江州好好逛逛,或是去懷安看看。”說到這兒,齊宣語氣一頓,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夏其然。


    說起來,今天的宴會上,夏興昌的幾個兒子,隻有兩個小的出來見過禮,幾個成年的倒是沒見。


    尤其是那個夏其然,齊宣很想會會他,拋開黑然堂的身份不說,這人給元瑾汐下過合歡香,就已經在他心裏掛上號了。


    然而夏興昌卻說庶子頑劣,兩日前犯了錯,打發去莊子裏思過。至於長子則是出去遊學。


    齊宣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是事情真就這麽湊巧,還是別有所圖?


    “不行,”齊宣從軟榻上站起,黑然堂不能再留,就算是打草驚蛇,也得先敲山震虎。


    “晚間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回來。”


    扔下這一句話,齊宣連衣服都沒換,又走出屋子。


    元瑾汐微微皺眉,察覺出了空氣中的一絲緊張感。隻可惜,緊張歸緊張,她卻隻能困在這院子裏,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齊宣想動黑然堂的時候,夏其然也正在琢磨如何動一動齊宣這個王爺。


    最近一段時間,齊宣借查私鹽之名,在全州都布下關卡,雖然各郡縣基本上是陽奉陰違居多,但江陽城卻是實打實地戒嚴了起來。


    這樣的結果就是,不但損失了三批私鹽,折損了十幾個好手,還被斷掉了一條線路。


    若不是他見機快,早早地下領暫且不要運送福.壽.膏,事情恐怕要更糟一些。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南邊的海船馬上就要靠岸,一旦靠岸,必須馬上卸貨運走,一刻都耽擱不得。


    “堂主,並州那邊,沈懷理發來消息,說這一次的貨,他必須要大頭,至少一千斤起,為此他願意七三分賬。而且貨到就付款,絕不拖延。”說話的,是夏其然的心腹,代號紙扇,負責整個組織的運作。


    夏其然皺起了眉頭,“表哥竟然有這麽大方的時候?”


    她的生母沈玉瑩,是沈懷理之父沈弘節的庶妹,因此,從這邊論,他得叫沈弘節一聲舅舅,稱沈懷理為表哥。


    不過這沈懷理也仗著這層關係,小氣得很,每次都是賣完才肯給錢,從來就沒有□□的時候。


    “對了,晏娥可有消息?”


    “有,照例是在信封的封口處,說是沈懷理害怕沈懷瑜奪權,因此也想弄個舉人的功名,這可舉人不比秀才,想要買通知府,不是千把兩銀子能買下來的。”


    “哼,表哥就是婦人之仁。要依著我,沈懷瑜就該一刀捅了。”


    紙扇沒說話,這種生意涉及到了家事,他這個外人不好多嘴。


    “不過一千斤的貨量太大,不能他說要多少,就給多少。先送二百斤過去,若是銀票給的大方,後續再給就是。還有,暗中聯絡李二,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是。不過,”紙扇遲疑了一下,“眼下欽差衛隊在各種設卡,雖然隻是運往並州,但也並非萬無一失。”


    一提起那個名為欽差衛隊,實則化整為零滿江州亂咬的瘋狗,夏其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哼,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心狠。我們前段時間不是收留了一個落魄的東瀛殺手麽,叫他去刺殺齊宣。”


    “這……會不會動靜太大了?再怎麽說,那也是一朝王爺,若是真讓他死在這裏,怕是後續的麻煩不小。”


    夏其然白了他一眼,“這事我能不知道?我不過就是嚇唬他罷了,不讓他感到害怕,他怎麽能把那群亂的瘋狗收到自己身邊去。”


    “而且梅園防備森嚴,咱們之前留下的人,到現在屁都沒傳出來一個。那個東瀛人成與不成,都無所謂,隻要讓那齊宣如驚弓之鳥就行了。”


    “萬一他真的得手了,那也沒什麽。我們就直接把人一交,說是東瀛人圖謀不軌,企圖亂我大梁朝。皇帝老兒要是有能耐,發兵去打東瀛就好了。”


    紙扇由衷的佩服道:“堂主高見。屬下這就去辦。”


    同一時間,那個被夏其然看中的李二,正顫顫巍巍地在供詞上簽證畫押。


    輪椅上的衛一看了,輕飄飄地說道:“行了,讓他暫且睡上一個時辰。”


    牢房裏重歸寂靜,李二倒頭就睡。可沒睡多會兒,整個人就從地上彈起,耳朵裏滿是想要往腦子裏鑽的鑼音。


    可是仔細一聽,哪裏又有鑼聲?反而有一陣陣人不人不鬼的嚎叫之聲傳來。


    這聲音似乎就在隔壁,似乎又在頭頂,充斥著整個地牢。斷斷續續,雖然不像鑼音震得腦漿子都要冒泡,卻是延續綿不絕。


    尤其這當中有一個女鬼的聲音,叫起來特別淒厲,聽得人頭皮發麻。


    但更多時候,卻是斷斷絕絕宛如鬼魅一樣的聲音,“給我抽一口吧,就抽一口。”


    李二就在這樣的聲音裏似睡非睡地過了一個時辰,隨後就被敲醒,拉到地牢的上一層。


    在這一層裏,之前那種鬼哭狼嚎的聲音全部被放大,但更讓李二震驚的,是眼前的慘象。


    每一個人,都被鎖鏈鎖著,人不人鬼不鬼地對著監牢之外的人伸出手,“大爺行行好,給一口吧。”


    拖著李二的軍士一臉嫌棄地躲開,但卻把李二往前一推,“這人身上有。”


    仿佛一盆水進了正在冒泡的油鍋,蓬地一下,所有聽到這句的人都瘋狂起來,無論遠近,全部伸出手來。


    這些人的手,又黑又瘦,像是惡鬼的爪子。他們的臉上頭上也全都是汙漬,披頭散發,活脫脫地府裏的惡鬼。


    這當中,有些人離李二比較近,隔著柵欄拚命地在李二身上扒拉。然後無論抓到什麽,都絕不放手,一把扯下。


    很快,他的身上就布滿了血淋淋的血痕。


    其中一個人離李二最近,把他的頭使勁地扣在欄杆之上,然後下巴伸進縫隙之中,張嘴對著李二的耳朵就咬。


    在那一刻,李二覺得自己像是正在被一群惡鬼嚎叫著拖進陰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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