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淩飛身就要走,在多待半刻,她都怕自己會壓不住自己的脾氣。


    可溫從雪突然放出的威壓截斷了她去路。


    “阿淩,和離一事,我絕不同意!”強勢的靈壓從溫從雪的腳下升起,帶著不容反駁的霸道,可他的眼眶卻微微泛紅,質問她道,“阿淩,你答應過我,我們永遠在一起的。”


    “溫從雪,你想幹什麽!”晏無擋到慕淩的身前。


    慕淩卻伸手拉開晏無,直視著溫從雪道:“溫從雪,你今日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我隻是不希望你離開。”溫從雪道。


    “嗬……”慕淩譏笑一聲,對一旁的晏無說道,“阿無,你先走開。”


    “可師姐,你的傷……”晏無著急道。


    慕淩笑了笑,慢慢撩開沾血的衣袖,說道:“他身上有生死咒,你和他動手,少不得要顧忌著我,不容易把握下手的度。這種事,還是我自己動手比較好。”


    晏無沉默了一瞬,明白他師姐這次是真的忍不住要動手了。也知道慕淩說的是對的,有生死咒在,他永遠不能對溫從雪下死手,否則溫從雪受一分傷,他師姐也會跟著傷一分。


    若非如此他早就挖了溫從雪的心竅,將他大卸八塊,丟到萬魔窟去喂那些未開靈智的魔物了。溫從雪哪裏還能活到今日,當著他的麵欺負他的淩姐姐。


    “別擔心,這點傷算不了什麽。”慕淩挑挑眉,“師姐我心裏有數,留他一口氣死不了就行。不過阿無,等我倒下之後,你可得照看好我。”


    “我照顧你一輩子。”晏無麵色突然鄭重。


    “那就好。”慕淩撩開手臂上衣袖,露出幾可見骨的猙獰傷痕,在院中照明靈珠的冷光下,與她手臂的雪肌形成了叫人心驚的對比。


    “阿淩……”溫從雪看到她手臂上的猙獰傷口,神色不覺有些動搖,“隻我並不想和你動手,我隻是希望你不要走。”


    聞言,慕淩笑了一下,依舊是平素慵懶散淡的樣子:“你不會以為,我露出身上的傷,是在和你賣慘,向你示弱吧。而且,說起來我這一身的傷還不是拜你所賜?我在東陵渡打魚怪替你的江師妹取水凝珠,你倒好在明知生死咒功效的情況下,背刺我一劍。為你的江師妹用盡靈力,害我靈力耗損,差點死在東陵渡。”


    “溫從雪,原來是你!”晏無原本不知道慕淩的傷是這樣來的,隻是覺得奇怪,以慕淩的修為怎麽會被魚怪傷成這樣。現在他知道了因由,簡直恨不得立刻將溫從雪千刀萬剮了。


    而溫從雪聽到了慕淩的話,心裏也是一驚。可他卻又沒有辦法反駁,隻能說:“阿淩,我真的不知道……我當時沒有想那麽多。我以為以你的修為……”


    可他是真的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他當時那樣做,可能會給慕淩帶來什麽樣的麻煩嗎?


    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否則他這些年為何要那麽苦練道藏心經保護自己,為何每次慕淩去試煉做任務的時候,他都要閉關,讓自己時刻保持靈力充沛的狀態?


    隻是他不想承認,在江晚月痛苦哀求的眼光中,他在那一刻將自己心裏最重要的人忘了。


    不然他也不會在平複住江晚月的痛苦後,安慰自己慕淩一定不會有事,告訴自己再危險的情況她也麵對過,她不可能會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出事的。


    看著溫從雪的神情,晏無諷刺道:“這時候又來裝出這一副後悔的樣子,給誰看啊?”


    “沒必要和他廢話。”慕淩倦懶地伸出雙指,調動靈力,輕輕拂過手臂上的傷口,傷口中的血流被止住,迅速結痂脫落,然後露出一片梭型的淺粉色肌膚。


    “這樣就行了。”她重重地喘了口氣,抬手抹去額上密布的細汗,笑道,“至少不會影響我拿劍了。”


    在東陵渡的時候,因為手臂的傷傷到了筋脈,她又無暇處理,最後隻能用發帶纏住手中劍柄,來握住劍抵禦魚怪群。但那樣揮劍的感覺可不怎麽好受。


    “師姐,你……痛不痛?”晏無看出慕淩是用了自己本命靈根的力量強行修複傷口,知道她太過亂來,卻又不忍心指責她,隻能默默將這筆賬一起記在溫從雪的頭上,然後調動自己的靈力覆蓋到她身上,替她緩解身上的痛楚。


    “我沒事。”慕淩笑著對晏無擺了擺手,素來溫和的臉上突然有了幾分早年混跡街井的痞氣,“打架嘛,手使不上力氣可不行。”


    “阿淩,我錯了,你不要再逞強了,好嗎?”溫從雪看著她道,“你隻有金丹中期的修為,現在又受了傷,更何況還有生死咒……你打不過我的。”


    “慕淩握著拳活動了一下手腕,掀起眼皮看向溫從雪道,“打不打得過,動了手不就知道了,費這麽多話做什麽?”


    “你!”溫從雪眉頭鎖的更緊,“你我相識相伴這麽些年,你真的要因為一個江晚月,就毀了你我這麽多年的感情嗎?”


    “這個問題你應該好好問自己才對。”慕淩舉起手臂,喚出自己的星虹劍。


    “你知道江晚月對我而言不過是……”溫從雪語調一頓,沒再說下去。


    “不過是什麽?”慕淩握住劍柄,望著他道,“不過是征服了昔日高不可攀的存在的快意?還是被依賴攀附的滿足?”


    “阿淩,注意你的言辭!”被戳中心中隱晦的溫從雪目光一冷,語調也隨之變得刺骨。有些事放在心裏發爛是一回事,被人指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作為一個妻子,你不該總是這樣和我說話!”


    溫從雪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即便他自小在凡人界長大,三綱五常男女尊卑雖然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但這些年來他從未將這些東西當成過衡量慕淩的標準,她在他心中不是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子……


    可同時他也感覺到了,自從江晚月來了之後,在江晚月的順服的襯托下,他也確實越來越不喜歡慕淩的坦白和隨意,冒犯他作為男子的尊嚴……


    “什麽玩意兒?”慕淩懶得再與他廢話,直接揮劍,破開他的壓勢。


    然後在眨眼間,慕淩就閃到了溫從雪的身後,散漫卻又冰冷地說道:“溫師弟,你最好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在讓我聽到這些混賬話,就別怪我下手可就沒分寸!”


    話語間,劍光閃動,溫從雪的肩胛骨上已多了一條橫斜入骨的劍痕。


    溫從雪刺痛一聲,旋即回身,揮出長劍,但劍尖卻隻掃過一個虛虛的人影,然而下一刻他揮劍的胳膊的衣袖上也出現了一道鮮紅的血痕。而後隨著一點寒白光點劃過,他的手背上又出現了了一道傷口……


    因二人之間有生死咒的關係,溫從雪傷一分,慕淩也會承受一分相同的傷。慕淩顧念著自己的身體,無法對溫從雪下死手,索性就按著自己已經受的傷的傷痕,讓溫從雪親身體驗一下她在東陵渡所承受的傷痛。


    “這不可能!”溫從雪看著自己身上多出的一道道劍痕,難以相信。


    明明她才隻有金丹中期而已,明明她身上還受著傷,他竟然完全無法跟上她揮劍的速度。


    不甘和對失去的恐懼湧上溫從雪的心頭,頃刻間碾碎了他心裏對慕淩的愧疚和歉意。


    他目光一凜,緊握著手中長劍向著一個方向大範圍地橫掃出去,一股如鋼刃般尖銳的劍氣隨著他劃出的劍弧呼嘯而出,摧枯拉朽一般將其所到之處的地麵石磚都掀飛擊碎化為齏粉!


    晏無忙捏訣要護住慕淩:“姓溫的,你他爹瘋了是嗎?這是師姐教你的拂曉破雲劍,你用這套劍法,是想要師姐的命嗎?”


    拂曉破雲劍是慕淩根據她師尊淩霄子留下的流雲劍法悟出來的一套劍法,一共六式,以攻為守,每一式都極具衝擊力和攻擊性,配合溫從雪手中的這把流雲劍,更是殺傷力十足。


    當初慕淩將這套劍法教給溫從雪,是因為溫從雪剛晉升金丹,要獨自進秘境曆練。在溫從雪突破築基之前,溫家對他並不是太重視,加上當時他們的師尊淩霄子已經在封魔大戰中以身化器身故了,慕淩便將這套劍法教給溫從雪防身。


    慕淩悟出這套劍法的時候,正是年少意氣之時,求的就是金烏出雲,劍破長空那一霎排山倒海、天地俱明的氣勢。所以這套劍法鋒芒畢露,銳利無比,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不留退路的殺招,即便是慕淩自己,不遇到重大的威脅時,也不會輕易使出這套劍法。


    晏無一邊罵一邊釋放出自己的靈力,想要為慕淩擋下這一擊,卻見那銳利如翻滾霧雲一般的劍氣中,一道耀眼的劍芒驟然破空而出,一刹間,天地似乎都暗了一瞬,一點虹光撥開粉塵雲霧,正如這世間的第一道光刺破長夜,女子持劍站在光的源頭,恢弘的劍意化為萬丈光芒裹挾清霧一般的劍氣淩空射來。


    如萬丈金烏挍動雲海,每一道劍意中都是意氣風發倚天仗劍的年少豪情!


    “這才是拂曉破雲劍。”慕淩挽了個劍花,將劍往背後一收,目光銳利地看向被劍氣淩空擊飛,拖曳出數丈之外的溫從雪。


    溫從雪伏在地麵之上,身上被劍氣劃出密密麻麻的傷口,鮮血黏著飛揚的塵土,整個人灰敗狼狽至極。


    “這……不可能……”他望著前方光亮處的人影,視線已然有些模糊。可無論他怎麽否認,他也騙不了自己,這一次還是慕淩手下留情了,若是慕淩用上全力揮出這一劍,以拂曉破雲劍的威力,他此刻隻怕根本就連這一口氣都沒有了。


    “還真是隻留了一口氣……”他喃喃著,也不知道慕淩能不能聽到他的聲音,“阿淩,你好狠的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越來越暗的視線中,那道仗劍而立的人影轟然一聲倒下了。


    “師姐!”


    在晏無的喊聲中,溫從雪也終於失去了意識。


    第5章


    溫從雪醒來時,人已在碧紗峰。身旁有道童觀硯和江晚月陪著。


    他雖然是淩霄子的弟子,但淩霄子已死,碧紗峰峰主溫豈又是他的伯父,這些年他在碧紗峰的時間比在自己的回雪峰洞府的時間都長,自然也比去從前淩霄子掌管的淬吾峰的次數多。現在幾乎所有的碧紗峰弟子都把他當成了他們的大師兄來看。


    觀硯見他醒了,忙跑出去通知峰主溫豈和幾個師兄。


    “從雪哥哥,你沒事吧。”觀硯出門之後,江晚月才虛虛弱弱地問道。


    溫從雪卻隻是定定地看著江晚月的臉,這張臉清麗柔弱,如同沾了露水的梨花一般。在他第一次進江家的時候,在江氏夫妻告訴他這以後就是他的妹妹的時候,他心裏不是沒有生出過守護的念頭。


    隻可惜這副清柔的皮囊下藏著的是一顆最歹毒的心。午夜夢回時,他總會記起那一幕,他渾身是血的跪在雪地裏,抬起頭便看到了躲在江母身後的那雙得意的眼睛。


    那時他就發誓,要這雙眼睛永遠都不敢那樣看著他。他要她永遠都隻能仰視他,哀求他。


    “從雪哥哥……”江晚月被溫從雪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慌,完全琢磨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麽。腦海中卻一再的閃過江家獲罪之後,她一次次失去親人,一次次被拋下的情景。那種害怕恐懼的感覺再次襲來,她伸出雙手,卻隻敢抓住溫從雪手邊的被沿:“從雪哥哥,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小心而卑微,江晚月潮紅的病容上帶著緊張的不安。溫從雪心中微動,歎了口氣道:“我沒事,你身子尚未恢複,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江晚月盈盈望他一眼,垂下擔憂與不舍的眼眸,聽話地起身:“那從雪哥哥你好好休息。”


    “嗯。”溫從雪像是安慰一般拍了一下江晚月的手背,不得不說她的順從,總是能很好的安撫住他心中的那些不甘和煩悶。


    江晚月出門時,正好遇上了溫峰主等人,她柔柔地行了禮,才在婢女的攙扶下離開。


    溫豈和碧紗峰的弟子隻知道江晚月是之前收養溫從雪家的小姐,並不知道二人之間的過往。加上江晚月以前雖刁蠻,但也曾受過非常好的閨閣教育,煲湯做菜,針線女紅,她每一樣都做得很好。


    溫從雪又是在親自將人調丨教好之後,才帶上碧紗峰的。為了生存也好,為了溫從雪也好,江晚月一直在努力的討好每一個人。總是親手幫師兄弟們縫補衣物,做糕點,煲羹湯。而且她還自有一套人間的禮數,見了師兄們,盈盈弱弱的一福身道一句“見過師兄”,五大三粗的隻知道修煉的糙漢子們,一下就麵紅耳赤不知所措,隻會撓著腦袋回一句“江師妹好,江師妹好”。


    因此江晚月被烏靈翅焰蝶蜇傷的時候,碧紗峰的弟子才會如此不依不饒。


    在他們眼中,翠竹峰算什麽,峰主早已隕落,人才凋零,就剩下一個總是與他們碧紗峰不對付的晏無和一個隻能召喚出一隻巴掌大的兔子的小屁孩。他們碧紗峰門內外弟子上千,才是清虛宗的中流砥柱,怎能容忍別的峰的人欺負他們的小師妹?


    要不是溫師兄的道侶慕淩小師姐出麵擔保會取回水凝珠,他們哪裏肯這樣善罷甘休?


    溫豈看了一眼離去的江晚月,吩咐身邊的幾個弟子先在外麵等候,便邁步走進了房內。


    他進屋後,先坐下給溫從雪診了脈,見他傷勢好得很快,便知道這是生死咒的功效了。想起方才江晚月離去時的樣子,他歎了口氣開口道:“從雪,你身上的傷是拂曉破雲劍造成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沒什麽,隻是侄兒練劍時,一時疏忽被劍氣反噬了罷了。”溫從雪道,隻口不提他與慕淩之間的矛盾。


    溫豈凝目看了他一瞬,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子對他那個小道侶感情很深,慕淩那個姑娘人才資質也都是頂尖。但二弟已死,他自己又不能人道,溫從雪是他們溫家現在血脈最純淨的繼承人,身上最重要的事,便是將溫家的血脈傳承下去。


    “關於晚月的事,我已經和長老們商量過了。”溫豈突然開口道,“她的純陰體質很適合與你雙丨修,這樣的體質生下的後代資質也不會太差。她性子也算安分,不會和你的小道侶爭搶什麽。待宗門大比過後,就由長老院做主,你正式納了她,給她個名分吧。”


    “伯父,我……”溫從雪眼前突然閃過了慕淩的臉,有些猶豫,經過那一戰,他知道慕淩這次是認真了,“能不能讓我考慮……”


    “你要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溫豈打斷他道,“你要是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你真的以為長老院不會從分家另外挑選合適的繼承人嗎?”


    “可……”溫從雪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將話咽了回去,沉聲道,“我明白了,一切就聽從伯父和長老的安排。”


    “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溫豈正說話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幾聲敲門聲,有小童在門外回道:“溫師兄,翠竹峰有飛劍傳書送來,你現在想看嗎?”


    溫豈聞言,順勢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伯父慢走。”


    溫豈出門後,又放了那幾個跟著的弟子進屋來看溫從雪,傳信的小童便也跟著一起進了屋,將收到的布包呈給了溫從雪。


    “溫師兄,這是什麽?”幾個弟子起哄道,“我聽說這幾日慕淩小師姐在翠竹峰養傷,是不是她關心你的傷勢,特意送了東西來?”


    “話說慕師姐為什麽偏偏要去翠竹峰養傷啊,而且師兄昏迷的這幾日也不見她過來看看,哪怕是差個人來問候一聲也行啊。”一個男弟子有些不滿地說道,“要我說,還是江師妹好,自己身子都沒好,還是每日都過來照顧溫師兄。”


    “對了,溫師兄,你的傷是怎麽回事啊?要不是觀硯回回雪峰找你,我們都不知道你突然受了這麽重的傷。”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說著,但溫從雪的心裏卻隻有一個念頭:“那份和離書呢,現在在哪裏?”


    他微微調整了一下麵上的表情,將回憶起在回雪峰上發生的不快都壓了下去,虛弱地對眾人道:“我受傷隻是個意外,你們先出去忙吧,我還想再休息一會兒,讓觀硯進來陪著我就行了。”


    “那溫師兄你好好休息。”一群人鬧哄哄地退出溫從雪的房間。


    他出聲喚來了觀硯,沉著臉問道:“你發現我時,有沒有看到別的什麽東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尊和她的前道侶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殊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殊明並收藏仙尊和她的前道侶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