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淩不於她多做計較,隻問道:“那個溫二郎怎麽樣了?”


    “暫時安置在別院養胎,阿姐要不要去看看他?”樂盈問。


    “沒這個興趣。”慕淩興致缺缺的靠回團花大枕上,“他既然想生就讓他生,你安排些人看著,別出人命就行。”


    “真是無情。”樂盈攀過去靠在慕淩的肩上,撈起她的一綹長發,捏在手中把玩,語氣分明帶著笑意,“有了新人就忘了舊愛。不過,阿姐。溫二郎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嗎?”


    慕淩又重新了拿起了手劄翻看起來,笑道:“誰知道呢?”她這也是實話實說,她又沒有木靈的記憶,怎麽知道這溫二郎懷的是不是她的種?


    樂盈一愣,撐身抬頭看她一眼,見她臉上仍是一派雲淡風輕,便又躺了下去道:“也是,反正生出來一驗就知道了。”


    “對了,阿姐。”


    “嗯?”慕淩倦懶地回了一聲。


    樂盈立刻轉過身盯著她,看了半響之後才問道:“那個謝郎君就這麽讓阿姐滿意嗎?這是昨夜一宿都沒舍得睡吧?”


    “滿意啊。”慕淩翻過一頁書,直白地說道,“所以下一回,別再來打擾我的好事了。”


    樂盈鼓了鼓腮幫子,但還是接著前麵的話說:“今天謝家的人進府了,謝父帶著謝家小郎直接進的連玥院。阿姐一會兒過去可有眼福了。”


    “他們來幹嘛?”慕淩之前通過白風已經大致了解了她這位謝郎君的身世。


    謝如白在這個幻境世界之中的生父是謝母的原配,生下他之後便過世了,現在謝家內院掌家的夫郎是謝母後來續的弦,生了謝如白的弟弟謝小郎謝連白。


    這其中的那些彎彎繞繞的內院之事,慕淩並不感興趣。她隻是聽白風說,謝如白之所以會雙腿殘疾,是因為被人販子抓了,打斷了腿在地下暗室關了幾個月。等人找回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這才留下了終生的殘缺。


    這件事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與謝如白的這位繼父有關,但在謝如白回到謝家之後,他不顧謝如白對暗室的恐懼,多次以懲罰為名義將謝如白關進小黑室禁閉卻是事實。


    “能幹什麽?還不是打阿姐你床榻的主意。”樂盈意味深長地看著慕淩,“當初謝家誰都想不到阿姐你的病還能好起來,便嫁了個殘……”


    感到頭頂的視線微變後,樂盈改口:“嫁了個謝如白過來衝喜。後來阿姐你繼任了族君之位,謝家就幾次三番的想將她家小郎塞進來。不過那時有溫二郎擋著,謝家人也沒有辦法。現在溫二郎失了勢,阿姐昨天又這樣捧著那位謝郎君,謝家人能不聞著味道湊上來嗎?”


    “以往族君都有一正夫、二側夫以及小侍若幹。如今阿姐你隻娶了一個正夫,這位謝小郎不說覬覦兄長的正夫之位,圖一圖阿姐側夫的位置的野心還是有的。”樂盈笑嘻嘻地看向慕淩,“怎麽樣?阿姐要去見一見嗎?”


    慕淩握著書卷略略沉吟,叫來了侍從官,吩咐道:“派人去與郎君說一聲,就說我午間有事不過去用膳了。還有傳我的命令,以後除非郎君召見,否則謝家的人不準再進內府。”


    侍從官得令推下。


    “怎麽阿姐不喜歡那位謝小郎?”


    “太麻煩。”慕淩的目光在書卷上的字裏行間遊走,神閑氣若道,“況且我這眼裏見不得別人欺負我的人。”


    樂盈聞言笑一笑,起身伸了懶腰道,“我也該走了,最近抓到的幾個玄武族的男奸細還沒有審呢。”


    “去吧。”


    樂盈走後,慕淩揮手屏退了屋中所有的人,垂著眼眸一邊翻書一邊道:“人都走了,還不出來嗎?我的好哥哥。”


    慕淩話音剛落,隻見樂盈的那條由養魂珠化成項鏈,紅光微閃,一柄長劍便抵在了慕淩的喉頭。


    慕淩隨手拋開手中書卷,視線順著寒光奕奕的劍身看過去,慢慢抬高,對上眼前人陰戾絕豔的眼。


    “不如再往前幾分。”慕淩嘴角微勾,伸手捏住薄薄的劍刃,往自己的頸間送了幾分。


    鮮紅的血,慢慢從白皙的頸間滲出,與她那雙淺淡的桃花目中的點點桃火相互輝映,也照出了眼前握劍的人的那張與她的謝郎君一模一樣的臉。


    作者有話說:


    第29章 [vip]


    涼風從窗隙中吹進來, 拂過慕淩的頸,滲著血的傷口泛起絲絲涼意。


    但沾著鮮紅的銀刃卻沒有停下,直接劃過慕淩捏著劍刃的指, 絲毫沒有猶豫的就刺向了她的喉頸。


    “哎, 還真是狠心啊。”慕淩歎著氣, 微微側身,手指輕彈, 一點太初劍氣從指尖溢出,直接震斷了謝汝白, 更準確的說是謝汝白分神手中的劍。


    “你……”謝汝白極豔的眉微微擰緊,即便他現在隻是分神的狀態, 但也有元嬰後期的實力。可慕淩分明不過是個剛入元嬰期的修士,怎麽可能這樣輕而易舉的打碎他幻出的劍影?


    這不禁讓他想起了那日,眼前的女子趁著夜色翻牆而入,大喇喇地坐在枝頭看他。


    這小姑娘是弟弟謝羽深的朋友,早年他也見過她幾次。隻記得那時她不過十幾的年紀,明豔中帶著些稚氣, 遠遠一看如一株初發的芙蓉。


    可那夜他卻發現, 她竟長了一雙如此淺淡的桃花眼,顧盼溫柔, 看著含情卻又透著薄幸的清明。


    原本看在弟弟謝羽深的麵子上,他隻打算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將她拉入蝕骨花幻境,讓她嚐幾日被骨花穿心, 涅為花泥的滋味。不料她竟然能在被幻境吞沒的一瞬將他也拉了進去……


    “嗬嗬, 真有意思。”謝汝白忽而笑了, 蒼白而豔麗的臉上露出一點好奇卻又危險的神色, 看著慕淩的眼神,如同要將她拆骨剝皮研究個明白一般。


    哎……果然,謝家二哥這性子,紮手!


    慕淩甩了甩劃傷的手上的血跡,帶著柔枝嫩葉一般的淺笑回望了謝汝白一眼。


    方才這一個來回,她大約也知道了謝汝白的這個分神的實力:元嬰巔峰,至多也不會超過化神一重境。


    這點對於目前的慕淩而言還是很重要的,謝汝白有隱藏自身修為的能力。對他本尊的實力,慕淩也隻是聽說或許已經達到了洞虛中期的境界。分神的實力雖說會低於本體,但在她目前大部分仙力都被幻境壓製的情況下,若是這個分神實力在化神以上,對她而言的的確確也是件有些棘手的事。


    她才剛嚐到她那位謝郎君的甜頭,可不想這麽快就結束眼下的這點樂趣。


    畢竟眼下距離祝花節祭奠還有一段日子,她還得在這幻境中度過一段時間。幻境中無法修煉,可不就指著這點甜頭渡日了嗎?


    謝汝白被慕淩這一回眸怔了一瞬,眉心微皺,屋內的空氣倏然凝固,方才碎開的劍影霎時間包圍了慕淩。


    隻見寒光點點,這些碎刃便都直直向著慕淩刺去。


    但慕淩卻不閃躲,直接揮袖如同拂開春日裏惱人的柳絮一般撫開片片銳刃,繡著花靈族圖騰的族君大服的袖擺瞬間被劃出無數細小的口子。她緩步走向謝汝白,無數如瑩玉一般的鎖鏈,隨著她的腳步聲,悉悉索索地攀上謝汝白的身體。


    謝汝白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全然動不了,可即便如此他的眼中卻不見半絲慌張,幽深的眼底依舊充滿了與他周身的那股陰冷的氣質相符的平靜的殺意。


    “哥哥還真是一點兒也不怕。”


    慕淩抬起沾血的手輕柔地撫摸他的臉龐,謝汝白淺笑著側過麵舔了一下她手掌上的傷口,讚了一句:“慕姑娘好手段。”


    “沒有這點手段,怎麽敢招惹汝白哥哥?”慕淩微微一笑,收回手掌看了一眼。心裏明白別看這會兒這位謝二哥瞧著還挺溫順,若不是他身上被她的縛仙鎖所縛,就方才那一下他便能咬下她的一段指來。


    若是以前慕淩的縛仙索的力量,就是大羅真仙也難以解脫。可即便她現在身上仙力被壓製,她所剩的仙力所鑄的這縛仙索,困住一個元嬰巔峰上下的分神還是夠用了。


    她擺了擺手,那縛仙索便如有生命一般,在謝汝白分神的身上遊走,將他抬到了一旁的羅漢床上,然後直接控製這他的四肢,將他的四肢綁在了羅漢床的四角。


    “慕姑娘就打算一直這麽綁著我?”謝汝白浮丹一般的唇微微勾起,狹長的眼也彎出了一個沒有什麽溫度的弧度。


    “當然不是。”慕淩坐到床沿上,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腰封,隨著一聲裂帛的聲響,那腰封便如被利刃切開,斷成了兩段,“我隻是想和汝白哥哥你確認一些事罷了。”


    “哦。”謝汝白看也沒看一眼身上漸漸向兩邊散開的衣裳,隻是依舊彎著眉眼看著慕淩。


    “汝白哥哥為何要跟著我們進這個幻境,是早就發現了什麽嗎?”慕淩的手慢慢探入散開的衣層之中。


    在進入幻境前,將一個休眠的神識清明的分神藏於樂盈身上的養魂珠中,這樣即便本體進入了幻境的角色,暫時迷失了自我,隻要分神蘇醒,及時融入本體,本體便能很快找回原本記憶,從幻境的角色中清醒過來。


    隻是這一切都在在進入幻境之前準備好才行。而且這樣做,要成功的條件也是十分的苛刻,或者說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隻有謝汝白才能做的到。


    參考有一定修為的江晚月的魂魄在過問心台時被幻境判定為試煉者的情況,這個分神即便躲在法器靈寶之中,也要具備隱藏修為的能力,才能躲過問心台的檢測,順利進入幻境之中。否則這個分神同樣會被判定成試煉者分配角色。而本體在分出分神後,自我意誌會有所減弱,會讓本體更難從角色中清醒。


    加上分神如果沒有順利通過試煉所受的反噬最後都會反饋到本體身上,若是沒有謝汝白的本事,想用這種方法作弊,無異於自找死路。


    當然本事歸本事,謝汝白會花這麽大的功夫,將分神在進入幻境之前就提前藏入樂盈身上的養魂珠中,還知道用江晚月身上欲念的氣息掩蓋他分神的痕跡,說明早在進入古劍幻境之前,他已經決定了要跟著樂盈進同一個幻境了。


    想要與一人綁定進入同一個幻境,對於謝汝白這樣傳聞中已經到了洞虛境界的修士而言並不是一件什麽難事。隻是他不可能會無緣無故這麽做,他這樣做一定有什麽理由。


    而慕淩便是要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麽,是否與她心裏所猜想的一致。


    “可是我不想說,這可怎麽辦呢?”謝汝白臉上笑意更深,但眼底的幽邃卻也更加冰冷。


    “那就沒有辦法了。”慕淩欺身上去,伏在他的耳邊道,“我又不能對哥哥用刑。”


    說著她的手在某一處輕輕按了按,謝汝白的神色頓時一變,浮在麵上虛假的笑意迅速散去,在一瞬的茫然之後,眼低的殺意乍然浮現。


    得逞的笑容在慕淩的臉上漾開,她在他耳畔低語道:“不虧是本體與分神,敏丨感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樣。”


    雖然慕淩說話的語氣極為平和,甚至有些像是在簡單的敘述一個事實。但她越是如此,謝汝白便越是無法忽略她這話中的意味。


    隨著慕淩的深入,他眼底的那點平靜終於有了波動的痕跡,妖異一般綺麗危險的眸光也在那深邃之淵瑩瑩閃爍。分明他才是被綁縛著的那一個,但他的眼神卻比看著溫和的慕淩更像是藏在暗處覬覦獵物的惡獸……


    “……嗯……你不該開這樣的頭……嗯。”好言相勸一般的話語中,不時泄出幾聲被挑弄到無法忍耐的低吟,如同沾了蜜的毒刺,即便散發著甜膩的香氣但依舊讓人脊背發涼。


    慕淩知道他的意思,這句話與其說是一個警告,不如說是一份死亡告知。


    她的謝家二哥,是在告訴她,今日之事,待他本體恢複之後,必是不能善了了。


    可試煉之人不會忘了幻境中親身體驗記憶,分神的記憶也遲早會融合到本體之上,她倒是也很好奇,到那個時候,這兩段不同的體驗,那一段才能讓她的汝白哥哥更加印象深刻呢。


    -


    一折騰便忘了時辰,等慕淩回到連玥院的時候,已經是上燈的時候了。


    她一見到出來迎她的謝汝白本尊,也不顧旁人的目光,就直接黏了過去拉著他的手撒嬌道:“餓了。”


    謝汝白隻能看向她身後的侍從官問道:“族君還沒有用晚膳嗎?”


    侍從官低下頭答了聲是,她哪裏敢講,她們這位族君不止晚膳沒吃,就連午膳都沒有叫人擺,書房中還一直傳出……哎,原本族君有興致指個侍從侍寢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她作為侍從官有記錄侍寢時辰的職責,可好不容易等族君了事從書房出來,她才發現屋中根本就沒有旁人,倒是族君身上衣物的衣袖不知何時被割出了許多道口子。


    莫不是如話本子裏說的那般,遇到什麽山精妖怪了吧。


    這樣的話侍從官她也隻敢放在心裏想想,不敢多說什麽,隻好安排侍從為族君換了衣物之後,才跟著族君到連玥院來。


    “清茗,讓小廚房去準備些吃的。”謝汝白的語氣平平淡淡的,但是拉著慕淩的手卻沒有鬆開。


    “到底還是我的郎君哥哥好。”慕淩俯下身在謝汝白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頸間的項鏈。


    項鏈中被縛仙鎖鎖住的謝汝白分神看到這一幕,又聽到這一句話,冰冷平靜的眼眸中浮出一絲幽暗的神色。


    而完全不知情的謝汝白本人,聽了這話,隻是垂了一下眼遮掩了自己那點淡淡的情緒,便被慕淩拉著進了房間。


    一進房間,慕淩就拉他上了榻,而後就像是隻在外麵偷了腥吃飽回來的小貓一般懶懶的窩在他的膝蓋上,就連下人端了粥糜進來,她也是半眯著眼,懶懶地纏著他道:“喂我。”


    謝汝白被她纏的沒有辦法,隻能將房中伺候的人都屏退了,才端起榻幾上的粥,要她坐起來吃。


    慕淩聽了話,麵上一臉乖巧,但這手卻不怎麽安分,非要攀著他的身子一點點地往上挪,到最後所謂的坐好,也隻是歪歪地伏在他的肩側靠著罷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偷腥去了呢。”謝汝白驀然說出一句,但一說完,他自己卻也是一愣,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哥哥吃醋嗎?”水潤的桃花目直勾勾的看過去,就連送到嘴邊的粥都不吃了,仿佛就在等他的一個答案。


    謝汝白怔了怔,沒有回答會不會,隻是看了慕淩一眼,便又將粥往她嘴裏送了送。


    慕淩一口吞下,笑看著他道:“哥哥放心,要偷我也隻偷哥哥。”


    聽了慕淩信誓旦旦的話,謝汝白垂了一下眼眸,淡淡的神色上似乎略暖了一些,又舀了一勺粥送到了慕淩的嘴邊。


    用了晚膳之後,慕淩去洗漱了一下,回到房間,便要拉著還想再核對一遍今日各項事務是否有什麽紕漏的謝汝白到床上去。


    “我還要再看一會兒,族……你……先去。”他微微別開眼,依然清冷的聲音中已然少了些許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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