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如此,魏如晏自不會與她計較。


    倒是沈斯闕陰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這是魏國的太子。閉上嘴,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與先前的不耐煩不同,沈斯闕此時的表情顯然是不悅有人放肆。


    柳月茹被他用眼角瞥過,立時噤聲不言。


    頓時,亂局就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徐夙眯了眯眼,自始至終都不打算說話。


    畢竟萬事都有魏國的太子擋在他前麵,何須自己再費神。


    不過若是沈斯闕主動與他說話,那便不一樣了。


    隻見這位晉國太子側過身來,睨著他:“徐正卿,好久不見。”


    徐夙頷首道:“此次晉國大宴,太子元琛抱恙,故未能來訪。”


    沈斯闕冷哼了一聲:“所以趙國便派你這個臣下前來赴宴。各國參宴者皆為皇室中人,你們趙國倒是特別。是瞧不起我們晉國,還是覺得你可以代替一國太子的位子?”


    話語間分毫不留餘地,將他置於死角之中。


    若是前者,是挑起兩國矛盾,若是後者,便是他作為臣子以下犯上。


    魏如晏饒有興趣地彎了彎唇,很是期待徐夙會否找他救場。


    可徐夙隻是垂眸,看似很有禮地反問道:“今日晉國大典,身為晉國太子卻不打算留在宮中主持大宴,不知是瞧不起往來各國,還是覺得有人可以代替您的位子?”


    沈斯闕微愣,隨即眼中露出了極為濃重的敵意。


    他周身戾氣外泄,目色陰晦:“徐正卿,你是孤見過膽子最大的人。身在晉國,從沒有一個臣子敢對孤這樣說話。”


    這樣的情緒,徐夙很是熟悉。


    這位晉國太子五年前初次聽見他的名字時,對他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藐視。


    而且這個人最愛做的事情,便是立於高處,肆無忌憚地恐嚇對方。


    正如現在這樣。


    氣氛有些許凍結,莫名陷入了一個無法收場的境地。


    徐夙眼皮輕掀,正要說話,卻被人打斷了。


    “徐正卿這個樣子,別人該說我們趙國沒有規矩了。”


    這話不是在場的人說的,而是出自一個明亮的女聲。


    那聲音含笑,還帶著些許嬌俏。


    徐夙轉過頭去。


    白雪皚皚中,小公主一腳深一腳淺地朝他走來。


    她站定與他的麵前,很有公主風範地笑了:“太子殿下又沒說錯,你一個臣子單獨前來像什麽樣子?所以——”


    小公主故意拉長尾調。


    “——還是我帶你進去吧。”


    第32章 .  找他(捉蟲)   所以我才喜歡你這個趙小……


    隨行而來的馬車在幾個人的身邊緩緩停下, 卻並沒有走。


    沈斯闕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黑眸深不見底。


    他從她的話中推出:“你是趙國的元瓊公主?”


    元瓊看到沈斯闕的第一眼便是不喜的。


    如果要把他比作一種動物,那應該就是烏鴉, 通體烏黑, 看一眼就是不詳的感覺。


    他的陰沉是不需要人特意感受的,光是站在這個人的邊上,就會體會到一種很強的、讓人極為不適的壓迫感。


    仿佛下一刻這個人就會將靠近他的人吞吃入腹。


    可她卻不覺得恐懼。


    隻是收起了往常的跳脫,得體地笑著:“正是,路上有事耽擱,才來晚了。”


    徐夙側頭看她,眸色閃爍。


    一個人經曆的所有都會隨著時間慢慢反映在這個人的身上。那個平日裏活潑嬌俏的小姑娘,此時說起話來竟然頗有一國之主的風範。


    小公主離開他的兩年間,腳下走過的那些路、見過的那些人事物都不是假的。


    而他就這樣, 錯過了她長大的過程。


    沈斯闕也同樣上下打量了元瓊一番。


    沒有人可以挑戰他的權威,更何況是一個嬌弱的女子。


    他沒有給她麵子:“趙國竟是請了一介女流來參加我們晉國的大宴。”


    話音剛落,徐夙斂眉轉過頭, 目色冷冽異常。


    他對上說話人的眼,淺瞳像被水洗過般更加冷漠,與沈斯闕再度陷入隱隱對峙的局麵。


    無人可說她一句不好。


    徐夙再度看向身旁的小公主,他知道以她的性格,應當是要生氣的。


    隻要她一個眼神,他便可做她的臣,將她捧起。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還是維持著體麵。


    那雙眼中, 甚至閃過了一絲狡黠的光。


    徐夙嘴角微抿,猜到了什麽。


    也就在此時,馬車上小窗的簾子被掀開。


    車上竟是還有一個人。@泡@沫


    掀簾之人是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女子, 她的發髻和妝容都打理得一絲不苟,整個人顯得莊嚴而雅致。


    “殿下,不可如此說。”那女子說道。


    沈斯闕似是沒料到車上的人會來,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訝。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柳月茹捏了捏拳,用極輕的聲音憤憤地嘟囔:“長公主!這趙國公主竟然還能將長公主請來!”


    中年女人從車上走下,停在了沈斯闕的身前:“女子又如何?我晉國請的是各國皇室,那便無分男女。此乃趙國公主,你怎可如此無禮。”


    沈斯闕眼中閃過被壓製的寒光。


    那不知收斂的人此時卻是對著女子恭敬道:“姑母說得是。”


    當著眾人的麵,中年女子此番教訓無疑重重拂了沈斯闕的麵子。


    看著這位晉國太子忍住不發的樣子,元瓊暗自偷笑。


    那女子也不再多說,而是轉向了元瓊。


    方才還有些肅穆的女子竟對她柔和了表情:“今日是我們殿下說錯了話,我替他賠禮。”


    元瓊忙正色道:“這怎麽敢,元瓊還是搭了長公主的馬車前來的。”


    中年女人卻是不以為意:“那日夜遊多虧了你救了小兒,當時未能報答。今日恰巧在府前遇見你,才知你竟是趙國公主,於情於理送你前來都沒什麽好客氣的。”


    元瓊對她笑了笑。


    今日遇見,自然不是巧遇。


    這個中年女人,在場的人都認識。


    她就是那日看天女散花時沒能拉住自己孩子的那位母親。


    本來元瓊是不知道的,直到那日在客棧裏聽到有人議論夜市上出的事情。


    按道理夜市這麽大的陣仗,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一定大家都知道了。可是她卻什麽都沒聽說,除了那天她親自救下來的那個小孩,勉強算得上是個大事。


    再到後來魏如晏告訴了她徐徹那件事。


    她好像聽到了許多,卻又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其中的謎團交織在一起,怎麽都解不開。


    直覺告訴她,要解開其中種種,隻能從晉國皇室下手。


    而眼下最好的機會,便是來參加晉國的新年大典。


    可是一個流落在外多年的趙國公主比起那些皇子來說,突然出現在晉國宮宴上其實也是有點不妥的,這也是她一口拒絕曲析的原因之一。


    因為她覺得自己去不去都差不了太多。


    那麽若是她非要去呢?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他們晉國的人把她帶進去。


    那日在客棧八卦的人說到了“沈家夫人”,可沈姓是晉國皇室姓氏,普通百姓怎麽會有姓沈的?她這才留了個心眼。


    她賭那個沈家夫人就是那天她在夜市碰到的那個,就是晉王獨自在宮外立府的妹妹——長公主沈慕。


    這幾日她不在客棧,便是去公主府外碰運氣去了。


    瞧瞧,這不就讓她撞上了。


    說起來,還能在徐夙麵前耀武揚威一番。


    這還是自己替他解了圍。


    值得被感恩戴德地好好感謝一番。


    ……


    嗯,倒也不是。


    其實她知道,這晉國太子以勢力來打壓他,對他來說實在是不痛不癢。


    因為一個人要懂得害怕,恐嚇才會有用。


    而徐夙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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