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擔心他會做出什麽瘋狂舉措的時候,安德烈輕聲開口,語氣幾乎稱得上乖順:“我會注意的。”


    “這套睡衣我穿有點長,你應該穿得下。”


    我將換洗衣物疊好遞進水霧朦朧的浴室,正好撞到安德烈下半身裹著浴巾出來。我尷尬的移開視線,忽然想起一件事,愣了愣:“安德烈,你的紋身……”


    “被洗了。”


    安德烈對我笑了笑,赤裸的上身仿佛沒有留下任何刺青痕跡。


    隻是曾經圖案的麵積太大,他的膚色又過於白皙,因此猛地看過去,原本完美如雕塑的身體布滿深淺不一的暗色紋路,顯得光澤暗淡、粗糙難看。


    他用手指碰了碰胸口的位置,表情淡淡:“我求媽媽不要洗掉哥哥的名字,她不聽。哦,你大概不知道,其實不是我不想來找你,而是她把我當做精神病,用約束帶捆了我三年。”


    “媽媽……怎麽會這麽對你……”


    “哥哥很意外?這不是很正常?”他說,“我自作主張紋了身,還反抗她的決定,早就不符合她想要的完美了,沒必要對我和以前一樣珍惜。這樣挺好,她再也不會時時刻刻派人盯著我,我也能找到機會逃出來。”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哥哥的紋身也洗掉了吧?我就知道,那麽高的山你也敢跳,死也要離開我,對不對?既然那麽厭惡我對你做的事,怎麽可能不洗掉?你肯定恨死我了。我無所謂的,哥哥,我無所謂,隻要和你在一起,無所謂你怎麽想我……我……”


    安德烈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靠近,他的頭發比以前長了些,濕漉漉的貼在耳邊,帶著水汽的眼神幽深魅惑如同水妖。我察覺到一絲危險,但心想他應該有點分寸,沒料到會被猛地拽下長褲,多虧反應快才攔住他的動作,避免了更難堪的情況出現。


    青黑色花紋露出一部分,它依舊盤踞在小腹偏下的位置,被滾燙掌心緊緊貼上,熱得我有些頭暈目眩。


    “哥哥?”


    他愣愣的盯著看了一會兒,眼睛頓時亮得驚人,身後仿佛出現一條大尾巴搖來搖去。陰沉的表情一掃而空,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哥哥、哥哥你居然還留著,我以為你一定會去掉,你是不是……”


    “不是。”不知道他胡思亂想了什麽,我打斷他,實話實說,“因為洗紋身太痛了,我忍痛能力不如以前,不想折磨自己。”


    亮起的眼睛暗下去,安德烈怔怔的鬆開手:“是這樣啊。”


    “安德烈。”我閉了閉眼睛,壓住心底煩躁,“今天我帶你回來,不是代表我希望和你繼續以前那種關係,僅僅因為你是我弟弟,我沒法對你的情況坐視不管。你不用在我麵前裝可憐或是瘋癲,無論你做什麽,我們是兄弟這點不會變,也不想改變。”


    他捂著臉慘笑了下:“你總說我們是兄弟,自從我對你表白後就不斷玩弄我的心情,在別人那裏受了委屈才回到我身邊,從頭到尾根本沒有誠心喜歡過我。我隻是你用來報複媽媽的工具!”


    “我玩弄你?”三年的時間裏我以為自己有所長進,卻輕易被他一番顛倒是非的話氣得頭疼,“那時候我和你說過多少次,我們不可能有結果。還有,別拿媽媽當擋箭牌了,難道我不是你反抗她的借口?”


    母親是我們之間永遠的死結,安德烈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吵下去:“哥哥,就算以前我對你很過分,但現在不會這樣了……”


    “不,安德烈,不是的。”我深吸一口氣,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我殘廢了,不能跑不能跳,走快了會一瘸一拐,徹底是個殘疾人——這條腿永遠提醒我,變成這樣的起因是勾引了親生弟弟上床,這是我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的代價。”


    “我可以彌補。”


    “我不怪你,也不需要所謂的補償。如果你真心想做出什麽改變,那就做個正常弟弟,別試圖讓我犯下同樣的錯誤。當然,最好是離開這裏,裝作我們沒有相遇過,避免一切麻煩產生的可能性。”


    “哥哥你……就這麽討厭我?”


    淚水從安德烈的臉頰滾落,他卻表情無助的看向我,仿佛完全無所察覺,眼尾一抹薄紅刺進我視野。


    “我不討厭你,我隻是累,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為我的錯埋單了,負擔不起再來一次!”


    我咬牙說完,轉身不再多看他一眼,步伐快得像落荒而逃。


    第183章


    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線光陷入滿室黑暗。


    我睡得很輕,因此感覺到安德烈掀開被子,床墊被壓得微微凹陷,溫熱身體貼上脊背。他的下頜抵著我發頂,將我緊緊抱在懷裏。


    我歎了口氣,心裏清楚反複無常如安德烈,絕對無法被輕易勸服,如我所願乖乖回到書房睡覺。


    “我不想一個人睡,會害怕。”


    安德烈的聲音帶著些微鼻音,一雙手環住我的腰,掌心在小腹紋身處來回撫摩。我按住他不安分亂動的手腕,將之前的爭吵輕輕揭過,輕聲說:“在這裏睡可以,不許亂來。”


    他低頭在我後頸處蹭了蹭,又親了下,嘟囔了句哥哥真好。我翻了個身,彼此呼吸間的熱氣交疊,安德烈的指尖在我皮膚上柔柔滑動,似有似無的撩撥。


    我僵硬片刻,離開b市後我一直在治病修養,全部精力用在和自己對抗上。加上性欲被藥物削弱,這三年我過著修道士一樣的生活,已經很久沒有自瀆。


    安德烈的出現仿佛喚醒了盡情縱欲的身體記憶,任何接觸撫摸都帶來一陣不自覺的戰栗。我剛想離他遠點,他便過分巧合的勾腿,小腿抵住我下體畫圈。


    “……安德烈!”


    我怕吵醒孫寧,壓低聲音想喝止他。或許是真的過了太久,我忘記了這家夥根本不會因為我的話改變想法。安德烈的雙手變本加厲的滑進我睡褲揉捏,阻止我向後逃跑的動作。


    “瘦了。”他小聲說,“哥哥和那個女人住在一起,應該不好意思自慰吧?沒關係,我幫你。”


    我被困在他懷裏,臉頰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柔軟棉被蓋住我整個人,我盡力掙紮卻無法脫離,一番折騰幾乎快喘不過氣。


    安德烈甚至沒有用手,隻是靠膝蓋動作,來回擠壓摩擦我勃起的性器。下身傳來一陣陣讓人頭腦空白的快感,我難以自抑的挺腰,既舒服又羞恥,幾分鍾就渾身顫抖著泄在了內褲裏。


    “好快。”他咂了咂舌,把快缺氧的我從被子裏抱出來,吻了吻我滾燙的臉,“哥哥,你好可愛。”


    “放手!”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下身裹在黏膩的布料中極其難受,此時我也顧不上自己像是個爽完不認人的渣男了,氣得手指發抖,“安德烈,你給我滾出去!”


    他鼓了鼓臉,表情有點委屈:“哥哥……”


    “滾、出、去。”我咬牙惡狠狠道,“現在,立刻,馬上!回書房,或者今晚流落街頭,你自己選!”


    安德烈咬了咬唇,不情不願的翻身下床,被子裏有股淡淡的精液味道,給房間添上一絲色情意味。門被合上,留我一個人煩躁的抓狂,最後半夜在浴室裏重新衝涼,換掉被弄髒的衣物和床單。


    真是個大麻煩精。再次倒在床上時我疲憊的想,明天不論如何必須讓他走。


    想象十分美好,而現實不能盡如人意。


    安德烈一早就在廚房裏忙活,各色早餐琳琅滿目擺了滿桌。孫寧麵色淡然,見我怔愣在房間門口,微微一笑:“你弟弟看來非要用這種老土的辦法。正好我不喜歡浪費食物,再說公司的早飯實在太糟糕,不吃白不吃。”


    我在她對麵坐下時還有些呆,她優雅的擦了擦唇:“我去上班了。許俊彥,別被這種小恩小惠打動,就算他搬來一桌金子也不能彌補做過的錯事,知不知道?”


    安德烈正在往我麵前放他親手做的小餛飩,聞言動作停了停,什麽也沒說,眼神卻可憐巴巴的投向我。


    我歎了口氣,頓覺頭大:“明白。”


    孫寧猶不放心,出門前又叮囑一遍:“你弟有多不靠譜你心裏清楚,別往火坑裏跳。”


    送走她,我回身看到安德烈站在桌邊,身上掛著孫寧購置家具時附贈的圍裙,兩隻手不安的握在一起。我拉開座椅坐下,隨手勺起一個小餛飩送進嘴裏,滋味鮮美肉質緊實,確實美味:“差不多得了,裝樣子給我看沒必要。”


    “哥哥要趕我走了嗎?”


    “不是趕你走。”平常早上我都沒什麽食欲,但這碗餛飩確實對我胃口,忍不住又吃了個,“我借住在孫寧這兒,沒有自己的工作和住所,你想依靠我,我也養不起。”


    “那我養哥哥。”安德烈的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如同嬌豔欲滴的玫瑰花,讓人移不開視線,“哥哥和我一起走。”


    “我不想。”我垂下眼睛,“安德烈,嘴上說著自己不一樣了,其實這麽久過去你一點都沒變。我不想和不尊重我意願的人住在一起,哪怕是親弟弟也不行——或者說,正因為是親弟弟,所以不行。”


    他急急的反駁:“哥哥最後也很舒服,難道不是嗎?”


    “這不是一回事。”我用湯勺攪了攪清湯,蝦米在淺色湯水裏沉浮,“安德烈,我搞不懂,你到底為什麽要纏著我?”


    他的表情冷了一瞬,眼神裏仿佛雜糅著恨意和痛苦。斂起笑容時周身縈繞著排斥外人的氣息,仿佛回到了最初在我麵前的樣子,遙遠,冰冷,觸不可及。


    我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安德烈卻偏過頭,隻給我被稍長金發擋住的白皙側臉,和一個固執的回答:“你是我哥哥。”


    “你再這樣,我會打電話和媽媽說。”我沉下臉,“讓她把你帶回去。”


    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安德烈的神經,他騰的站起來,扯下身上的圍裙丟在地上,美豔的臉頰泛紅,語氣近乎歇斯底裏:“哥哥就這麽討厭我?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找到你,我想補償你,以後和你相依為命,結果現在連個機會也不給我,不論我做什麽,你都要我走!”


    “安德烈,我……”


    “因為是親弟弟,所以隻有我不行?和我上床時怎麽不說這話,而且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麽要哄我,說你最愛我?我相信了,哥哥,我信了的!你非要跑,所有人都和我說你死了,我以為是我害死了你,我真的快瘋了。”


    “隻有我在乎你,一直在找你,其他人呢?媽媽,許育城,還有那兩個男人,他們根本無所謂你怎麽樣!我確實做錯了很多事,可我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你憑什麽對我這麽壞?以前也是這樣,明明他們對你更惡劣,你卻總是聽他們的話,隻對我凶。哥哥,這不公平,你不能、不能趕我出門!”


    安德烈並沒有哭,眼圈卻紅得比哭泣更厲害,強忍淚水的樣子動人心魄得要命。我深吸了口氣,揉揉眉心:“算了……你今天先待在這,等我回來再說。我要去幹活了。”


    “哥哥去哪兒?中午回來吃飯嗎?或者我做飯給你送過去好不好?你想吃什麽?”


    他一改臉色,眼神殷切的湊近追問不休,我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大叔,你怎麽才來——”


    擺脫了家裏的黏人精,在便利店裏還坐著一位。


    童心琪是我和孫寧在餐廳偶遇的女孩,她加了我聯係方式,邀請我出去玩。我以年齡差過大愛好不同為理由拒絕,結果她立即改口叫我大叔,弄得我又好氣又好笑。


    她穿著校服,坐在吧台的位置上寫作業。見我進來,摘下耳機跳到我麵前,仰頭露出白淨的笑臉:“我等了你好久。”


    “今天周一,你不上課?”


    “運動會嘛,我偷溜出來看看你。”


    她拿著一瓶飲料過來,我隨手披上工作外套,接過商品結賬後遞還給她,她卻擺了擺手:“這瓶我請,他們家的桃汁最好喝。”


    我想拒絕,小姑娘已經拎著書包出了門:“走啦,出來太久會被發現的!晚上放學我再來!”


    冰鎮的桃飲被我提在手裏,冰涼的水珠從盒身滑落。嚴襄拿著自己的包從儲存室出來,語帶羨慕:“為什麽沒有好看又有錢的高中女生看上我?”


    “你才見過她幾麵?”我失笑,“說不定是件麻煩事。”


    “她穿著旁邊外國語學校的校服,那學校學費超貴,要求還高,富二代才上得起。”


    我搖了搖頭,將那盒桃汁扔給他:“給你,拿去路上喝。”


    “哇,許哥你夠大方。”他接了擰開,咕咚咕咚幾大口喝完,感歎道,“確實不錯,還是小女生口味精致。怎麽不留著自己喝?”


    “回去注意安全。”我低頭整理收零,隨口道,“以前的總跟著人喝這個牌子的桃汁,膩了。”


    “哦——前女友?”


    我合上抽屜,似笑非笑的扭頭看他:“你再不走,我就當你想留下來幫忙。”


    嚴襄告了聲饒,笑嘻嘻的出去了。留我站在便利店裏,撐著櫃台發呆了好一會兒,直到下一位客人進店才回過神,擺出禮貌的微笑:“歡迎光臨。”


    中午禁不住安德烈的反複央求,我允許他過來送了飯。他裹得過於嚴實,甚至戴了墨鏡和口罩,扮得像大明星偷溜出來體驗生活,惹得隔壁美妝店的櫃姐頻繁向這邊看。


    比起這些,我倒是注意到安德烈似乎特意避免和其他人接觸。在他等我的空檔,便利店進來幾個上班族買水,我放下餐盒去結賬。


    店麵窄小,其中一個男人不小心碰到了安德烈的胳膊,被他非常用力的揮開,動作大到有些神經質,連帶著貨架上的零食掉了一地,發出一陣聲響。


    好在他主動低聲道歉,對方也尷尬的笑了笑,沒當回事。


    我看在眼裏,心存疑惑:以前安德烈也這樣嗎?他曾和唐茉一起做過我的秘書,工作久了避免不了偶爾接觸到彼此,我沒有見過他如此激烈的反應。


    便利店沒有確切的午休時間,加上這附近公司學校集中,會一直比較繁忙。我匆匆吃完,沒能和他說幾句話。安德烈見我沒空,便默默收拾東西,拿著我給的鑰匙回去了。


    今天的日班排到晚上十點,傍晚會有許多學生出來買東西,我得一個人應付,於是拒絕了他再來送晚餐的提議。


    當然,另一個原因是我沒拿定主意要怎麽處理他的事,見到本人容易心煩意亂。


    在學生放學前的這段時間還算空閑,我坐在櫃台後走神,捶了錘站了半天尤其脹痛的左腿。門口的風鈴響起,歡迎光臨的機械聲剛落,我從椅子上站起身,擺出客氣笑容:“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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