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從他的話語中聽明白了,這群人都遭遇了那隻野豬王的襲擊,或者說是誘捕。他們苟活了接近一個月,才艱難地熬到夏利將野豬王解決。


    這位名叫阿塞的獵人,因為逃亡的方向靠近工人們所在的區域,從而被他們救助。而逃往其他方向失散的獵人們,都沒這麽好運了,他們現在不知生死,音訊全無。


    阿塞現在向莫葉求助,便是因為他聽從夏利這名神秘強大的魔法師閣下所說,相信身為精神係魔法師的她,才有能力幫助和救治那些失聯的獵人們。


    好吧,她確實有這個能力。並且她確實是要去現場看上一看的,這件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阿塞和那些獵人相處多年,他為了獵人們來向我求助,我可以理解……”莫葉輕輕看向阿塞身後,那二十幾名同樣向她求救的工人們,覺得有些奇怪,她詢問到,“你們呢?你們和那些獵人非親非故,為什麽會為了他們出頭?”


    “我家裏離獵人們所居住的地方不遠,可以說他們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不能袖手旁觀……”戈德裏克不敢抬頭,他將額頭抵在地麵,強裝鎮定地回答。


    莫葉仗著他們頭朝下,摸著下巴毫無形象地輕輕點頭,這個是鄰居,來幫忙求助也是正常。


    “非常抱歉,夜鶯閣下。我們和獵人們確實非親非故,但他們遇險,我們知曉了就無法再旁觀下去,我們認為,來向您求助就能幫助他們!能幫上一點忙也是好的,隻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烏裏爾也同樣額頭抵著地麵,他的聲音倒是平穩許多。


    這應該是個典型的好人,放著需要幫助的人不管,晚上就睡不著的那種……吧?


    “我,我是跟著烏裏爾來的,獵人們也確實很可憐,我們來向您求助的話,成功了就皆大歡喜,不成功也沒什麽……”費德的話語雖然有些打愣,但他比起前兩位圓滑得多,他還有些狡猾地恭維到:“聽說您是一位慷慨仁慈的閣下,應該不會為了這個為難我們吧……”


    這是個隨大流的人,但也不缺善良本質,嗯,說話也很圓滑。


    “您是一名非常善良的魔法師閣下,我還見過您給小孩子給過糖呢……我們來幫忙應該不會受到懲罰……”


    “獵人們可能還有活著的,不能放著不管……”


    “能幫就幫吧,我跟著他們一起來的……”


    “人數多一點的話,看起來誠懇一些……?”


    大多都是跟風來幫忙的呢,不過都是些好人。莫葉隱秘地用精神力探查著他們的思維,在他們回話時的監視下,意外的,都沒有說謊的人呢。


    她確實是有心幫忙,但就這麽簡單地答應下來,太不符合自己魔法師的身份了。


    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她的逼格就不保了,估計以後大片大片的,對她失去敬畏之心的平民都會來麻煩她。


    她不可能就這樣答應,這群平民的訴求。


    “嗯,你們的祈求我都明白了……”莫葉飛速想好措辭,她先是拒絕到,“但是,我是一名魔法師……就算那些獵人再可憐,也和我沒什麽關係吧。”


    “就如你們所說,我不會懲罰你們。但你們這什麽都不付出,隻是祈求,簡單的跪拜哭訴就想請動一名魔法師嗎?”


    “我拒絕你們的祈求,因為你們付不起邀請我的代價……或者你們可以找到,付得起這份代價的人?”


    莫葉的話語意有所指。


    她的意思是讓這些人去請動尤菲。


    尤菲這位瑪西亞地領主,絕對不會對失聯的獵人們袖手旁觀,而尤菲本身又沒有大範圍的搜查能力,她就隻能來找莫葉幫忙。


    賣尤菲一個麵子,讓她一個魔法師欠自己一個人情,總比收獲一群毫無作用的普通人,同樣毫無作用的恭維好。


    不過,這群人好像並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靜默無言。


    “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去向領主閣下求助嗎?”雙方都沒有說話,較為聰明的烏裏爾好似想到什麽,他略帶遲疑地問到。


    “就是這樣,沒錯。想要請動我的話,就讓尤菲親自來吧……”莫葉臉上常帶的微笑逐漸變為平靜冷淡的神色,她的語調也逐漸冷了起來,“我可是魔法師啊,就算是我,也會因為平民的逾越而生氣的啊!”


    魔法師閣下隱含的不耐煩和怒火,如同無形暗流般,流淌在她的精神力中,就算隻是被動無意識地溢出,也讓這些普通人有一種無法喘氣的窒息感。


    烏裏爾意識到,夜鶯閣下就如她的話語所說,真的生氣了!


    “請見諒……我們這就離開去請示領主閣下!”他覺得呼吸被控製,喉嚨掙紮著溢出這段話語。但他也不敢有任何舉動,趴伏在地麵肢體開始打顫。


    因為這股莫名的怒火而被牽連的其他工人們也開始顫聲哀呼,莫葉皺起眉,還是放開這無形的精神壓迫。


    她也感覺到,自己現在的精神太過緊繃了,這一連串的事件讓她的心情忽上忽下,從未變好過。


    “等等……”莫葉叫住連忙想要離開的眾人,她還沒忘記自己來這裏,找他們是想要幹什麽,“告訴我,你們去挖掘黏土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說詳細點。”


    “是……”工人們又互看一眼,烏裏爾這個明麵上領頭的再次被推了出來,他趕緊組織語言向情緒不佳,好像隨時就會爆發的夜鶯閣下詳細解說。


    莫葉從他的解說中,了解到了第二個,關於此次事件的版本。


    這一個版本中,夏利的所作所為在她這個魔法師看來,就有很多經不起推敲的地方了。


    莫葉細細思索了一遍,終於想明白了,夏利一開始是用語言忽悠住了這群普通人,不讓他們亂跑擾亂他的施法,自己再親自動手將野豬王逼過來,然後幹脆殺掉。


    夏利這一係列騷操作流暢無比,不愧是‘瘋子’閣下。


    莫葉倒是嗬嗬了,如果說夏利所說的第一個版本,他可以說是無辜的,被動的,隻是被自己遷怒的可憐人。


    這工人們口中的第二個版本,他就是強行將野豬王從遙遠的遠方吊過來,並完全不顧身後那些需要保護的,被他的言語迷惑的普通人,絕對需要為這次事件付一部分責任的人。


    好了,知道了這些,本來因為心情不爽想要坑夏利一把,所以隱隱作痛的良心……


    完全不痛了呢!


    “你們可以離開了,記得動作快點,或許尤菲還能趕上,工人們第三次前往香葉樹林呢……”莫葉揮揮手讓他們離開。


    工人們一天要跑三趟來回,隻要速度快,今天之內,應該就能將其他還活著的獵人們救回來。


    “等等……”莫葉又想起什麽,她再次叫到。


    聽見她這一句熟悉的叫停聲,走在最前麵的工人又收回已經跨出去的腳步,他們無奈地重新轉過頭,小心翼翼地看向莫葉。


    莫葉趕緊補充到:“你們都是需要工作的工人吧,我這次給你們放一次假,不管你們向尤菲祈求結果如何,你們都要在第三次出發之前回來。如果晚了的話,今天的薪酬可就沒了……”


    “是,非常感謝您的寬容!”


    “謝謝您,夜鶯閣下!”


    “我還以為今天的薪酬沒了……!”


    “感謝您……!”


    恭維的話語不斷從工人們口中說出,他們簡直喜出望外,原本他們以為這次回了瑪西亞薪酬可就拿不到了,或許還會被解雇呢!


    其中一部分工人都有些遲疑,要不要放棄算了,畢竟他們隻是好心來幫幫忙,而不是為了幫一些陌生人,把自己大好的工作都搞丟了!


    莫葉當然不可能讓一個傷員,自己孤零零地走回瑪西亞了。這麽遠的路程,就算可以沿著海邊的路線躲避摩布平原的野獸,卻也還是不安全。


    “那我們告退了,夜鶯閣下!”這一次,他們終於沒有再被叫回去。


    布簾外,他們相窺無言,然後相繼離開這片山崖,戈德裏克再次背上阿塞這名傷員,他們往沙灘的方向走去。


    “我們走吧……夜鶯閣下說的對,隻是普通人的我們確實沒資格向她求助。”烏裏爾率先用話語打破這無言的僵局。


    他認識到,自己應該是被夜鶯閣下平日中的溫和形象影響了,才會認為一名尊貴的魔法師閣下,會接受他們普通人的求助,並幫助他們。


    但現在經曆過閣下的怒火洗禮後,他才察覺到自己逾越的態度。


    魔法師閣下是尊貴的,不允許任何逾越和冒犯。他們平民上前搭話都可以算是一種冒犯,更別說向魔法師閣下討要什麽了,此乃大不敬!


    他們所謂的祈求之意,在付不出任何代價的情況下,就是一種極為不敬的討要行為了!


    “夜鶯閣下的脾氣確實很好……”又有一人忍不住說到,這種情況下魔法師可以直接處死他們了吧。


    “是我們在夜鶯閣下麵前,太得意忘形了吧……”因為在瑪西亞的時候,夜鶯閣下的表現太過平易近人,他們才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這一點。


    魔法師們對平民來說,太過遙不可及。


    而這一位進入他們生活區的魔法師閣下,又是如此的仁慈善良,和一向趾高氣昂的貴族大不相同。他們在潛意識中,沒能將夜鶯閣下與其他魔法師聯係在一起。


    這也是一種錯誤。


    “還是快走吧,我們以後要一直記住……”


    絕對不能對魔法師閣下,再做出如此逾越而冒犯的舉動了。


    他們頂著正午的太陽,沿著沙灘這條相對安全的路線,飛快地往瑪西亞的方向前行。


    ……


    莫葉是想坑夏利一把的。


    她在對原本想要離開這裏,回去瑪西亞的夏利嗬嗬一聲,說了一句:


    “既然你說了,願意用一半的獸肉,換取不用繼續保護挖掘黏土的工人們的這份任務,我答應了。那你就留在這裏,保護這塊山崖區域吧。”


    對於夏利這隱形的罪魁禍首,莫葉是絕對不想簡單的就放過他,她看見夏利被遮掩的麵容上,笑容逐漸消失的經典表情,覺得他不開心了,那自己心情就好多了。


    “您是在說笑……?”夏利皺起眉頭,他也有些不耐了,他覺得自己付出了一半的獸肉,就換來這個結果?


    他是被愚弄了,這世界上還沒有人敢……


    “我已經向工人們打聽清楚了……”


    莫葉的語氣慢悠悠的。


    夏利逐漸危險起來的氣息和神色不由一滯。


    “我聽他們說,你好像很會說話啊?”


    夏利身上的氣息消減下去。


    “你擊殺野豬王的魔法,也很厲害……”


    夏利原本挑起挑釁意味的嘴角直接平複下去,他有些心虛地正了正神色。


    “你還會勸導他們,來向我這個仁慈慷慨的魔法師,求助……?”


    “我知道了,這裏就交給我吧……”夏利飛快答應下來,他看了看莫葉臉上若有若無的危險微笑,原本逐漸旺盛的氣焰已經完全消失。


    看來這次已經東窗事發,他還是認命了,按照夜鶯閣下的要求去做吧……不然自己對她的了解,肯定還會從其他方麵加倍地折騰他。


    “嗬嗬,那就拜托你了……”


    莫葉安排完成,她已經將這山崖的規劃都設置好了,工人們隻要按照她規定的內容,一直做下去就好。泡沫和奧德也會幫她看著這些工人,她自己並不需要親自待在這裏。


    她召集了去往香葉樹林挖掘粘土的工人們,向他們開口到:


    “從現在起,就由我帶領你們去荒蕪區邊緣挖掘黏土了,原本保護你們的那位魔法師夏利閣下,則會留在山崖這邊。”


    工人們一聽這消息,倒是顯得高興得多,在他們看來,比起那位神秘卻危險的魔法師夏利閣下,肯定還是夜鶯閣下更好啊!


    他們的情緒高漲起來,上午那一段路程和突發事件可是讓他們心力交瘁,如果再來一次,他們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瑪西亞。他們才知道名字的那位夏利閣下,一看就是不願和他們打交道,連保護他們都有些不情不願的。


    在夏利閣下的保護下,他們也一直是提心吊膽的好不好!


    不過,現在換成夜鶯閣下了可就沒這些隱患了,他們在這些時日裏也稍微知道點這位閣下的性格,那可是比另一位魔法師閣下要好得多!想到這裏,工人們推著手推車,也覺得有幹勁起來。


    “那我們就出發吧……”


    莫葉揮別了坐在巨石上,捧著書本一直注視她的泡沫,和站在門口看見她揮手的動作,也迅速舉起手做道別的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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