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喜好漂亮的美人與奢華的玩樂, 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不論他有多麽軟弱, 都不可能因為大臣們的憤怒和平民的怨憤就除掉自己的親兒子。


    更何況對麵領頭的那個, 不也是他的親兒子嗎?格勞倫斯可是一眼就認出了貝利軍隊最前方的兩位將領之中,那個金發藍眼的青年就是自己近十多年未見的四弟。


    克裏斯頓的四王子,奧德修斯。


    這不就得了!


    就算他父王真的狠得下心,也不會敢將自己唯二兩個完好無缺的兒子放棄掉的。


    格勞倫斯放鬆地吹了一聲口哨, 比起他這個放任他國軍隊進入克裏斯頓的罪人,奧德修斯這個親自加入貝利軍隊甚至作為將領的王子殿下也不遑多讓,這不就是個最好的墊背嗎。


    而且還有萬物女神這位神明護著的,好運的奧德修斯,而他格勞倫斯隻不過是迎接回自己親愛的弟弟罷了。格勞倫斯一邊想著,一邊向候身旁看起來非常緊張的侍官吩咐道:


    “去將城門打開,讓他們的將軍進城。”


    “啊?”


    侍官一臉的驚愕與懷疑,甚至看向格勞倫斯的眼神都開始不對勁了,他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在他看到二王子催促肯定的眼神之後,瞬間覺得二王子殿下是不是又瘋了?


    在這兩軍相交的時候打開城門,那不就成白給了嗎?!


    這不是他二王子一個人的問題,就算他聽從命令去下達指令,其他駐守士兵也不能聽這麽不著調的命令啊!更何況,他真的不願去做這種幾乎等同於通敵賣國的事情!


    給敵人開城門什麽的,看來二王子殿下真的有問題!侍官費爾利一咬牙,視死如歸般推道:“要不殿下您還是回王宮休息吧……”


    其實說真的,他覺得就算沒有二王子殿下在此坐鎮,靠著克裏斯頓聚集於此的軍隊應當也能輕易阻擋那些來自貝利的軍隊。


    畢竟他們占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


    就算這幾日裏,克裏斯頓聚集到萊茵的駐軍已經接連撤離,但現如今萊茵還未撤走的軍隊也足足有將近二十多萬人次了,其他幾位擁有部分兵權的將軍在得知消息後應該也會很快從王宮趕過來……


    “你瞎嗎。”格勞倫斯眼光如刀般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洞悉了侍管費爾利的心思。


    他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也不是個會向自己的下屬解釋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的人,他隻需要聽話的下屬。看來費爾利已經忘了,他是怎麽被選中來到二王子麾下的了。


    要不是他的仆從卡西佩爾不在了……


    “滾遠點。”他沉下神情一腳將費爾利踹到一邊,毫不留情地將自己的這位繼仆人卡西佩爾之後最為看重的屬下拋棄掉。


    格勞倫斯親自跳下城牆,也沒有再讓克裏斯頓的士兵打開城門,他知道在自己聲名狼藉的情況下,暫時不會有人再聽從他的命令。


    侍官費爾利的行為證明了這一點。


    他踩著護城河的邊沿,囂張地一手指向對岸的軍隊,不顧身後城牆之上還有城門背後那些柱城守兵的小聲勸阻,大笑著喊道:


    “奧德修斯,你過來!”


    “奧德修斯?”費爾利捂住劇痛的腹部,他並未覺得自己做錯什麽,但在他聽到二王子殿下喊出這個名字時,仿佛聽到耳畔傳響起巨大的轟鳴,奧德修斯,奧德修斯……


    那可是四王子殿下的名字啊!


    如果對岸的人真的是四王子殿下,天哪!


    他竟然誤解了二王子殿下,還果斷違背了二王子殿下的命令!如果他真是為了拒絕通敵賣國才拒不聽令那還好說,但他突然想起,二王子殿下隻說讓貝利軍隊的將軍進城。


    如果貝利的將軍真的是四王子……


    他激蕩的頭腦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瞬間冷了下來。完了,二王子殿下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不快點想辦法,他真的就要完了!


    “你,現在立刻去往王宮告知陛下和大臣們,四王子殿下歸來了。”費爾利隨手點了一個傳令官,他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要說他對二王子格勞倫斯有多忠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隻能賭一把,賭並不是四王子殿下歸來,隻有這樣他才有一線生機!


    但幸運並未降臨在他這種連炮灰都算不上的人身上,對麵貝利的軍隊沒有劍拔弩張的趨勢,而是就地駐紮,仿佛對岸的二十萬大軍並不存在。


    他們的將軍其實隻有一人,而另外一人卻是特殊的,甚至身份地位淩駕於大將軍之上。


    在他們護送這位大人趕來克裏斯頓時才知曉,這位竟是克裏斯頓的四王子殿下。


    他此次歸來,是為爭奪克裏斯頓的王位!


    “對麵那人是誰?”聽見護城河對麵有人在喊奧德的名字,烏裏爾看了看,是一個金發藍眼身上穿著威嚴的盔甲與黑甲披風看起來位高權重,長得和奧德挺像的男人。


    但似乎很囂張啊,他扭頭問奧德:


    “他好像在叫你過去,你去嗎?”


    “他是克裏斯頓的二王子格勞倫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不過不熟。”


    雖然說著不熟的話,但奧德還是果斷往那邊走去,隔著一條不算寬闊的河,他終於看清了十多年沒見過的二哥,雖然兩人都是金發藍眼,長相相似,但格勞倫斯更具有威嚴頗重的煞氣,而奧德看起來就要溫和爽朗許多。


    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講,格勞倫斯就更像一個軍隊出身充盈了血腥氣味的鐵血王子,而奧德卻是連白皙的皮膚都曬成小麥色,氣息淺薄到完全不像一個出身高貴的王子殿下。


    烏裏爾也跟在他身後渡步過去。


    不過他並沒有多在意格勞倫斯這位克裏斯頓的二王子殿下,而是環視一圈萊茵的城牆還有上麵的駐守情況,如果不能和平進入萊茵去往王宮內,那就得早點熟悉地形了。


    奧德與格勞倫斯兩兩相望。


    忽然沉默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畢竟他們是真的不熟,而格勞倫斯一向是看不上自己被送走的弟弟妹妹的,一個是隻能靠別人的膽小鬼,一個是逃跑了的膽小鬼。


    他那不成器的弟妹,都隻是膽小鬼罷了。


    但現在嘛,他的弟弟不知為何受到了萬物女神的眷顧,甚至女神願意為了他取得一個國家的王位,就算再看不上這個膽小鬼弟弟,格勞倫斯也得率先表示友好地開口道:


    “你終於來了,等你好久了,奧德修斯。”


    ”時間有限,就話不多說了。你先和我進城去見父王吧,你回來的時機正巧,格麗斯那邊也在行動,但也差點錯過了,密塔的人已經摸到禦前那邊去了,你應該更快一點。”


    “不過我的人守得很緊,直到現在都沒讓她真正找到機會去往父王的禦前,而大王子那邊我也派人看顧著的,放心吧,我不會給格麗斯找到弑親的機會。”


    “所以,隻差最後一步了,奧德修斯。”


    他在向奧德賣好,也在向奧德背後的萬物女神示好,而聽的人卻一臉懵逼,覺得甚是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呢,格勞倫斯?”


    “……你不知道?”嗬,有意思,難不成萬物女神還是想給奧德修斯一個驚喜不成?


    格勞倫斯的直覺真的很敏銳。


    他在奧德回答的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他對萬物女神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那要不要借此誤導他一些呢……唉,還是不要了吧。


    奧德倒是可以誤會,但萬物女神不可能沒在關注這裏的一舉一動,祂正看著呢。


    “意思就是……”格勞倫斯歎了口氣,仿佛感到無奈,他掩去自己頗感微妙的嘲諷與鄙夷情緒,就算他真看不上奧德這種幸運兒,但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他回答到:


    “在偉大的萬物女神陛下的指引下,我現在可是你的同盟,奧德修斯。我會支持你成為克裏斯頓的新王,不要太感謝我啊。”


    “萬物女神陛下……”奧德第一反應是想起那座深藍島建立的萬物女神神像,那座神像其實與他認識的某位閣下有著驚人的相似程度,在她們站在一起時就會發現,不論是夜鶯小姐還是萬物女神,幾乎是長得一模一樣的。


    他早就有一定的預感了。


    就算夜鶯小姐沒有明說,但隻要認識她的人一看到萬物女神的神像,就都會以為那是她的雕像吧?而且,一位陌生的神明又為何會做出這樣一件與自身毫無關聯的事情呢?


    隻有夜鶯小姐才會這樣去做的吧。


    畢竟她才是幕後主使。


    萬物女神就是夜鶯小姐,這是奧德總結出的結論,他望向格勞倫斯,緩緩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


    隻是一句‘我知道了’就夠了嗎?


    格勞倫斯也笑得友好無比,他原地駐足一陣,依然沒等到萬物女神對此表明什麽,難道女神真的如此寵愛奧德修斯?而奧德倒是又想起萬物女神畢竟明麵上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他表現得越隨意,就越會為夜鶯小姐引來懷疑。


    如同亡羊補牢般,他回想起萬物女神教派禱告的動作,雙手交握置於胸前,微微閉上眼狀似虔誠地頌念到,“讚美您,偉大的萬物女神,您虔誠的信徒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祈禱完畢,他睜開雙眼,將視線投向不知為何臉上的微笑有點僵硬的格勞倫斯,這樣應該就夠了吧。奧德若無其事地催促道:“快讓你的人開城門吧,我相信你,格勞倫斯。”


    “要知道,女神陛下會注視我們……”


    信你個鬼啊,你這個偽信徒!


    格勞倫斯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在萬物女神陛下的教典加入了新的祈願神職之後,女神的禱告手勢就做出了相應的改變,從原來簡單的雙手交握閉眼祈禱改換成了更複雜的,繪製一朵有些複雜的花型……”


    第232章 萊茵之變(二)


    密塔, 暗月之殿。


    三王女格麗斯看起來有些頹廢。


    雖然這個詞對一位優雅明媚的美人來說不怎麽貼合,但事實就是如此。她的金色長發依舊梳理得整整齊齊,麵容還是那麽美好, 就連衣著都是完美得沒有半點皺褶。


    但就算她的著裝打理得毫無瑕疵, 卻也掩蓋不住她麵上缺少血色的蒼白,與那雙似乎受到嚴重打擊而失神的湛藍雙眸,她呆呆盯著自己麵前桌上搖曳的燭光, 在聽到有人叫她的時候,她才緩緩抬頭, 用呆滯的眼神望過去。


    “三王女殿下?”


    爛泥扶不上牆, 看見格麗斯慘不忍睹的表現, 在場的密塔魔法師們心裏不約而同地閃過這一想法,但爛泥也有爛泥的好處, 就是容易控製。克裏斯頓有繼承權的王族就隻有三王女格麗斯是最容易控製的、王座上的傀儡。


    所以, 喚了三王女的魔法師聲音越漸輕柔無害,將所有的輕視都收斂起來, 雖然依舊是看不上的,但也不會讓對方察覺到這一絲微妙的情緒, 兩鬢依然夾雜斑白,麵容卻已經恢複回年輕模樣的魔法師溫柔地問到:


    “你準備得怎麽樣了?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三王女殿下。這一次我們會更加接近禦前,但如果你還是下不了手, 那一切都隻是枉然。你對王位的渴望, 就隻有這點嗎?”


    格麗斯沉默無言地微微垂眸,當然不止這一點了,她可是從被送去教廷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她一定要成為克裏斯頓的新王, 一定要擁有自由與力量,哪怕與虎為謀。


    但反駁的話語到了嘴邊,她卻說不出口。


    那天,密塔的計劃很好。


    他們在王宮內的死角建立起一個臨時的傳送法陣,既然去不了禦前,那接近國王的寢宮也是一個選擇。她在那裏終於見到了十多年未見的父王,他看起來比起曾經要老了不少,也失去了那股意氣風發的氣勢,他老了。


    老去的國王在麵對密塔突如其來的逼宮之時,雖然下意識驚慌失措了一瞬,卻也很快便反應過來,這群魔法師就算摸到他的跟前,也不敢碰他一根汗毛,他正要大喊一聲衛兵讓他們進來拿人的時候,有人喚了他一聲:


    “父王。”


    對於自己的父王,格麗斯分不清自己的情緒與感受,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恨著這個親手將她送進牢籠的男人的,但再度見到他,她卻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也不是那麽牢固。


    她仿佛在用另一個陌生的視角注視自己的父親,他已經老了啊。老得就算是自己,也能從他那裏取走他一向最為看中的王位。看中到他為了王位的穩固,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是格麗斯啊……”


    老國王也認出了他唯一的女兒。


    他渾濁的雙眼透著精光,雖然熱愛美人與酒色,但在他還年輕的時候也是當過一陣子勤勤懇懇的賢王的。他也很快想到了,自己這個放棄掉的女兒來到他的麵前是為了什麽。


    “我雖然看過你被密塔帶走的情報,也曾想過你會與密塔同謀,成為克裏斯頓王位的又一個爭奪者,格麗斯。但我沒想到,你的處境會是這樣的……”老國王掃過三王女身後那些仿佛是擁簇著她的密塔魔法師,卻一眼便看出他們其實才是占據主權的那一個。


    “我對你有點失望了,格麗斯。”


    不隻是嘴上說說罷了,老國王的表情也是不帶任何遮掩的失望神情,這讓格麗斯在麵對自己的父王時,那忽然升起的如同期待被誇獎的驕傲之情像脆弱的肥皂泡一樣被戳破了,她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滑稽得要命。


    “父王?我可是從教廷那座牢籠裏逃出來了,我還繞過重重關卡來到你的麵前,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可是我格麗斯啊!我應該是您唯一的繼承者了吧?亞力克斯是個殘廢,格勞倫斯是個瘋子,奧德修斯早就失蹤了——”


    格麗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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