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聽到神女姐姐和你說的話了……嗚嗚嗚嗚……阿肆不想讓爹爹死。”豆大的淚珠順著胖乎乎的臉頰流下,砸在地上也砸在盛景心頭。


    “死?”成之逸和若水有些驚訝,阿肆的爹爹又是誰,與他們認識嗎?


    盛景拭去阿肆臉上的淚水,仍是一副慈愛的麵容,話卻是對另外二人說的:“阿肆的爹爹是溫卓,她是我和溫卓的怨念所化。”


    她內心柔軟得一塌糊塗,甚至恍惚間將阿肆看作是年幼時的自己,那時候她定然也是希望有人保護有人疼愛的吧。


    “什麽?阿卓會死?”成之逸忙問道,已是顧不上驚訝阿肆的身世。


    阿肆扭頭看向成之逸,小小的嘴巴委屈的癟著:“嗯,爹爹要死了,阿肆不要爹爹死。”


    盛景心中憋悶,正要開口再說,就見啟明神女尋了過來,她手上端著個四四方方的小瓷盒,裏麵一汪清水,一揮袖,阿肆便沒了蹤影,瓷盒中多了一尾紅鯉。


    “阿肆年幼,往日修行也多是偷懶,外頭不太平,留在……”


    “神女多慮了,我並未打算帶她離開,你將她養得很好,留在啟明秘境,我……我也放心。”神女話未說完盛景便打斷了她,可將要說出“我們”時,方覺不妥,她與溫卓之間還未理清。


    似是怕被發現什麽,盛景招呼成之逸和若水,匆忙離開了此地。


    *


    霧隱山,寶刹寺。


    去年一場大火早已將大殿燒得麵目全非,隻剩偏遠處幾間搖搖欲墜的屋子,一排排銀杏樹也僅剩焦黑的樹幹立在原地,殿前地麵上幾道巨大裂縫,昭示著此地曾經發生過的激烈打鬥。


    盛景蹲在一處裂縫前細瞧,下麵的泥土都有被挖開過的痕跡,想來那些埋葬在此處並未化為傀儡的白骨也被好好安葬了。


    “今夜我們就歇在此處吧,選一間最結實……最全乎的房子。”盛景指著那幾間不是沒門就是少窗戶的屋子說,顯然它們不符合結實二字。


    “小景,不要擔心錢的問題,包下太平鎮最好的客棧一年都不成問題。”成之逸拍拍自己腰間的袋子,底氣十足,出門前他就做了打算,無論是招兵買馬還是浪跡天涯,多帶些銀票總沒錯。


    不待盛景開口解釋,若水先給成之逸後腦勺一巴掌:“城裏人多,萬一天、冥兩界追過來,打壞房屋是小,傷了無辜者性命豈不造孽。”


    盛景對若水豎起了大拇指以示讚揚,再轉向成之逸,麵露憐憫之色,搖搖頭重重歎了口氣:“不承想如今凡間修士如此不濟,竟能對此等愚鈍之人寄予厚望,可悲啊。”


    “唰”的一聲,漫天劍陣已起,劍尖直指盛景,惱羞成怒的某人:“有本事你別化出原身,我們打一架!”


    若水扶額歎息,日子但凡稍微清淨些,這兩個幼稚鬼就要幹架,她正要再次上前規勸,就見成之逸舉起問心,淩空而起向盛景劈去,竟使出了全力。


    自打認識以後,他二人雖打過不少次,但都是擺花架子隨便耍耍,從未如此認真過,若水心急,大喊一聲:“阿逸,住手!”


    未想盛景也不躲,取下離魂握在手中,待劍尖離她兩寸時,她揚起鞭子便要反擊。


    若水緊張地捂住眼睛,心道完了完了,跟天、冥兩界還沒開打,先內訌了,不知道這一鞭子阿逸傷得重不重。


    問心突然變了方向,向盛景身後一處刺去,離魂揚起後也默契的砸向同一處。


    “哈哈哈哈哈,妖王警惕高不奇怪,想不到衡晉也不是那般窩囊了。”被逼現身的魅魔臉頰處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不知是被問心還是離魂所傷。


    成之逸如今再見到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人的淵源,在衡晉的記憶中,白墮愛管除了人界以外的所有閑事,夜哭和魅魔都曾受她恩惠,不同的是,夜哭做了白墮的下屬,而魅魔則愛上了她。


    一開始他認為白墮嫁給衡晉是為了完成天界的任務,早晚都有結束的一天,不想白墮真的愛上衡晉。他試過勸說、遊說甚至阻撓白墮,皆無成效,心灰意冷。


    “衡晉再窩囊,白墮不也沒愛上你。”成之逸反唇相譏。


    “哦,那是因為她太傻,沒看到你變心。”


    “衡晉是衡晉,我是我,我們有各自的生活,何談變心二字。”此事成之逸早已想明白,自衡晉心甘情願飲下孟婆湯步入輪回,他便是追隨白墮而去,一起煙消雲散了。


    魅魔並未理會成之逸,而是對著盛景說:“事到如今記得白墮的隻有我一人,衡晉是人是鬼都報不了仇。而你,沒有白墮哪裏來的你,竟忘恩負義,試圖洗去她所有的痕跡。”


    “什麽恩?什麽義?若是能夠選擇,我並不想來到這世上。被迫而來,成為白墮複仇的工具傀儡,又因此受千年雷刑之苦,若是這也算恩義的話,未免太重了些吧。”盛景怒極反笑。


    魅魔根本聽不進去這些道理,他隻知道不能讓白墮留在三界中最後一絲關聯消失,一陣狂風襲來,破敗的大殿後竟升起一輪血色圓月,原本夜空中的皎月早已被烏雲遮蔽。


    盛景雙手快速結印,一掌拍在地上,黑色麟甲的九尾巨蛇驟然出現在她身後,她翻身坐上蛇頂,九條尾巴如同鐵鞭一般襲向魅魔。


    魅魔閃展騰挪之間,還得空出手抵擋成之逸的問心劍,幾個月不見,他的劍術又增進不少。


    “清竹選霧隱山作為修煉地是看重此地煞氣重,可助邪祟之物成形。”離魂一鞭正中魅魔心口,傷得他吐了口血,盛景方才解釋道,言外之意,她與此地甚是契合,在此處九尾蛇的力量也更為強大。


    見沒有旁的威脅,成之逸收起問心與若水站在一起,魅魔毫無招架之力,根本不是妖王的對手。


    一刻鍾後,魅魔已渾身是血,那輪詭異的圓月已化為下弦月。


    盛景再次結印收回原身,她緩步走到魅魔麵前,離魂抬起他的下巴:“你作孽太多,等著入地府審判吧。”


    魅魔笑了起來,又被口中的血嗆住:“哈哈哈哈……咳咳……哈哈,什麽時候妖王成了冥界的走狗,以正義自居了?莫不是畫虛樓主的位置坐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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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接老爸出院,這兩日更新的字數會少一點點,謝謝還在看的小可愛們感謝在2021-08-15 19:05:53~2021-08-17 15:38: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ummer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舊孽


    “自打開天辟地以來,魔族一直被三界所不容,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樓主有何高見?”


    “因為不思進取,自私自利,全無道德……”盛景故意停頓了一下:“沒個幾千字說不完,我就不浪費口水了。”


    在畫虛樓這些年,鳳鳴給她講了不少書,她以前隻覺得枯燥無味,淨是些大道理,不想潛移默化中,自己竟都聽進去了,她並不抗拒,人活一世,總是要成長的,趨於一個更完整成熟的人,或者說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不知從何起,她的願望從好好活著變成了與師父鳳鳴尋處隱秘地躲起來,到如今又成了與天、冥兩界好好掰扯掰扯,而後光明正大在三界中行走,為身邊的人,也為自己。


    魅魔惱羞成怒,哪怕實力懸殊,仍勉力衝向盛景,過了幾招後,他已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再無還手之力。


    九尾蛇嗜血,長長的蛇信子舔舐著身上濺到的血液,似是不滿足,若不是盛景無意,它恨不得立刻吞下魅魔,滿足口腹之欲。


    “我已經給冥界去了信兒,今夜黑白無常就來押你回地府受審,固北城死了那麽多無辜的司空家,司空澤有罪,你也是同謀。”盛景語畢,手中半透明的傳音紙已焚燒成灰。


    她與冥界的帳是另一碼事,魅魔必須入地府,吞他入腹未免太便宜這罪人了。


    魅魔哈哈大笑,不知何時那輪血月已消失無蹤。


    “不好!”盛景臉色一變,向後退了兩步,不想周遭環境已是大變,風吹竹林,入了魅魔的幻境。


    *


    若水不受魅魔影響,有了之前的經驗,很快便從幻境中醒了過來。


    成之逸已化解心中魔障,緊隨其後也出了幻境,二人瞧見大殿後還是半輪下弦月,魅魔盤腿坐在地上,緊閉雙眼,嘴角含笑。


    問心劍抵在魅魔脖子上,成之逸惡狠狠道:“快將盛景放出來!”


    可魅魔仍是那副表情,不動也不說話,若水伸出手在他鼻尖試探了一下,大叫一聲:“不好,他死了。”


    這人為愛癲狂,不惜自毀也要拉盛景入幻境,可見其中凶險。


    成之逸與若水一時沒了主意,眼下盛景不知所蹤,而九尾蛇昏沉沉地睡在地上,怎麽叫也叫不醒。


    *


    盛景站在夜覃皇宮上空,俯視下方的熊熊烈火,心中一片茫然,喃喃自語:“白墮,我以後想做自己。”


    哪兒知狂風突起,身著墨紫色袍衫的神君對她說大膽妖孽,竟屠殺凡人。


    她想解釋自己不受控卻發不出聲,越打越委屈,越打越生氣,一時也想不明白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的看法如此在意。


    塗山砍在她身上的第一劍,盛景去推那神君的手,卻被他嫌棄地躲過,留下句好自為之就走了。


    血流了滿地,她疼得齜牙咧嘴,心中想的卻是就當還了自己生來就帶的罪孽吧。


    第二劍……許是她罪孽太深。


    第三劍、第四劍……盛景不解,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好歹也審問一下呢,漸漸她想明白了,頭頂上那些神仙不要她的命,要的是她心甘情願地以罪人的身份臣服。


    她被四方鎖鏈困住,眼看要現出原形,血流順著臉頰落下,衝著麵前審判的眾神喊道:“白墮的癡情是罪、怨氣是罪,那我又因何罪而生?現在你們還要治我的罪?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三界規則都由天定,這又是什麽規矩?”


    白墮的怨恨就是她的怨恨,永生永世她都要與天鬥!


    紫衣神君再次出現,她終於看清楚他的眉眼,隻見他麵色痛苦,抬起的手微微顫抖,拭去她臉頰的淚珠。


    “盛景,我帶你離開。”


    四條鎖鏈齊刷刷斷裂,盛景跌入溫卓懷中。


    *


    離開冥界那日,溫卓深知自己在盛景身邊一日,她便一日不能冷靜思考,索性藏入鬼旗之中。


    他命成之逸和若水設法困住魅魔的魂魄,盛景要他入地府受審,那就不能讓魅魔再跑了。


    “阿卓,你不能再召喚泗水濱了。”成之逸阻攔道,無需盛景全盤道出,他也猜出了七八成,蛟龍神君就算身死,也定是填了泗水濱。


    溫卓一邊結印一邊輕聲解釋:“魅魔的幻境是要讓盛景喪失心智,再次被白墮的怨恨控製。”


    剩下的不用他說,他們也明白,生靈塗炭,三界大亂,似乎犧牲一個溫卓換來天下太平也是個劃得來的買賣。


    溫卓左臂上一條黑色龍影漸漸成形,破膚而出,繞著九尾蛇轉了幾圈,就見上空猶如被撕裂一般露出一角深淵,從中探出無數隻粗細不一的藍色觸手,上麵布滿了吸盤。


    九尾蛇身上冒出數縷黑氣,魅魔將幻境與血液融為一體,血順著離魂和尾巴到了盛景身上,看不到血月的那刻,說明幻術已施加完成。


    沒多久,藍色觸手就將黑氣吸得一幹二淨,隨著溫卓再次結印,蛟龍與泗水濱消失得無影無蹤。


    盛景落在他懷中,緊閉雙眼,並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溫卓貪婪地看著懷中人,低頭正要吻在她唇上卻停了下來,挪了個位置吻在了額頭。


    “阿卓……你的手……”成之逸哆哆嗦嗦指著溫卓的左手。


    從指間開始發出盈盈藍光,漸漸變得透明,看來這次泗水濱要將他全部吞噬了。


    “別告訴盛景……罷了,還是告訴她吧,解解氣也好。”溫卓示意若水近前接過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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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故事,也知道有很多不足之處,大家還能看這麽久,真的非常感謝~我會繼續努力


    第64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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