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安柔前些日子又來了一封信。


    她說謝瑾回去了。


    婉拒了皇上封的戶部尚書之職,還請職去府城當一知府。


    他當時隻覺得這人是不是瘋了。


    放著正二品的京官不做,跑到這來當什麽知府。


    盧氏知道,謝瑾這是為清音撐腰,她轉了一個方向,朝清音重重了一個頭,“當年那事,是我做的不該,我不該把絲線浸了藥,害得你無辜受連累,更不該在知道這事之後想要毀屍滅跡,命仆婦把你扔下湖中,這些都是我的錯。”說完,又朝謝瑾磕頭,“謝大人,臣婦認罪!”


    謝瑾和易遠舟從聽到絲線浸了藥之後心頭就一陣慌亂。


    謝瑾下意識問,“絲線浸了毒?何毒?”


    他們都以為隻有那場落水。


    謝瑾擔憂地看了一眼清音,清音卻突然對著他笑了笑。


    謝瑾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易遠舟也將眼神落在盧氏身上,可盧氏隻是掠過他擔憂和不解的目光。


    這兩年,遠舟一直都在努力修複她和安柔的關係。


    可收效甚微。


    現在該知道了,安柔為什麽那麽恨她了。


    她再也不能假借遠舟的手,去彌補虧欠了。


    遠舟他……也會對自己失望吧?


    想到這裏,盧氏絕望地閉上雙眼,再睜眼,神色已恢複如初,她道:“臣婦托清氏繡一幅繡圖,那些線上都浸染了無嗣藥。”


    謝瑾在嘴裏輕輕咀嚼無嗣藥三個字。


    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之前,他朝盧氏狠狠抬起腳踹了過去。


    最後時刻,易遠舟卻突然撲了過來狠狠抱住了謝瑾的腳,“大人,求您腳下留情,盧氏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經不住這一腳的,大人,求您……”


    謝瑾隻是冷笑一聲,直接踢開了易遠舟。


    這盧氏該死!


    她怎麽敢那樣對他的阿音。


    盧氏也被謝瑾渾身如修羅的氣勢給嚇的癱軟在地,她以為自己早就預想好這個結局,不會有什麽好怕的。


    現在才知自己的想法多可笑。


    這人以一介白身,連中三元最後更是用區區兩年的時間將那京中把持朝政的夏丞相給拉下馬。


    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善茬。


    易遠舟被踢開,然後又猛地爬過來,“大人求您看在下官這些年兢兢業業為百姓的份上,求您,給盧氏一條活路吧。”


    “易大人這番話還真是可笑,身為父母官,你兢兢業業為百姓不是應該的嗎?本官怎麽都不知道,這個也可以拿來當交易的。”


    易遠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下官不敢。”


    同時心裏卻暗怪自己這麽多年竟沒有同謝瑾有過往來。


    若是他關心一下這些考子的情況,或許現在還能拿出一分恩情過來舔著臉求他。


    謝瑾是什麽人,一眼就看出了易遠舟的心思。


    不過他自是要失望了。


    他不會讓自己無故欠下別人的恩情,他從小就經曆人情冷暖,自是知道人情債是世上最難還的東西。


    而且,就算退一萬步說。


    他果真欠了這易遠舟的人情。


    但,他欠的,和阿音有何關係。


    他該要替她討的自然要討回來。


    謝瑾繼續道:“既然不敢,那就給本官滾開,這盧氏今日必須為她的罪行付出代價。”


    易遠舟臉色一片蒼白,“不,這是下官的錯,是下官的失職。


    身為父母官,未能為受害者討回公道。


    身為人夫,卻護不了妻。


    所以,下官自知無顏再麵對這南塘的百姓,求大人恩準我辭官。”


    謝瑾卻笑了,“辭官?易大人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你以為你用辭官威脅本官,本官就會放了盧氏?你未免也太天真了,當然,你既然要辭官,本官自不會攔著。”


    易遠舟一時語塞。


    誠然,他確實是帶有一些威脅。


    他為官幾十年,不說為百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但也自認為是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


    謝瑾一上來,便傳出自己被罷免的消息,他賭的便是這南塘的百姓舍不得自己。


    隻要百姓願意自發為自己討回公道,他想,謝瑾一定會做出某些妥協。


    他設想了很多,可唯獨沒想到,自己不過剛露出一些苗頭,這人就猜到了。


    想到這裏,易遠舟不免露出一絲苦笑,“大人確實英明神武,下官……無話可說。”


    最後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人仿佛也泄了精神般,頹然跪在地上。


    盧氏卻在這時,輕輕捏住易遠舟的手,朝他笑了笑,“遠舟,這些年我們真的太傻了,也太自負了,若是早些把誤會說開,又何至於此。


    遠舟,這是我自己做的錯事,也合該受到懲罰,你莫要在為難謝大人了。”


    易遠舟唇動了動,微微撇過頭。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清音全程沒再開口。


    這盧氏是該受到懲罰的。


    這些傷害都曾經切切實實有過的,不然她也不會來。


    謝瑾隻覺諷刺,這兩人害了別人,反倒自己一副受害的模樣。


    他沉吟了片刻,然後又坐回了主位,“既然這事發生在這,而易大人又是這的父母官,這事也本應交給你處理。本官想,易大人會秉公處理的,對嗎?


    最後二字咬的極輕。


    卻讓易遠舟心神一震,他處理?他親自審……她?


    易遠舟下意識看向盧氏。


    這怎麽可以?


    盧氏卻對他點點頭,“遠舟,答應吧。”


    ……


    “你們聽說了嗎?縣令老爺明日要親自審問一名犯人,你們猜猜那位犯人是誰?”


    街上的一個露天茶棚裏,幾人正小聲的嘀咕道。


    旁邊喝茶的彪形大漢,也不由地豎起耳朵。


    “誰啊?這犯人還有來頭?”


    彪形大漢是一名鏢師,常年遊走各地。


    聽到他們說來頭二字,不由地搖頭,夾了一顆花生扔進嘴裏。


    看來這所謂的公道又不過是上麵之人一句話的事咯。


    可接下來那人的話,他扔花生的動作一頓,直接丟到了臉上。


    這還是稀罕事,竟有官親自審問自己的夫人。


    這倒是頭一遭。


    本來想著下午就要離開,現下也不免好奇了起來。


    不如明日看了再走?


    同他一樣心思的不在少數,都對這場縣太爺親自審問自己的夫人好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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