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妹子對自己的身世毫不避諱,水果店的一角扡插著一盆橘樹,那是阿橙的分支,乍一看像是盆景,可如果遇到有人搗亂,瞬間紙條就能暴漲數十倍,枝頭上掛著的小橘子都能變成武器。


    寧小柯津津有味地吃著甜到心裏的橙子,聽甜妹子講阿橙的故事,將阿橙誇了一遍又一遍,植物係現在等級最高的進化植物,就是阿橙。如今不光是能分支扡插一樹結十幾個品種的水果,還能分盆出來鎮守水果店,平日係裏布置的研究課題和作業,他也做得比其他人都強出不少,老師們都說,阿橙如果再升一級,就能夠變出人形了。


    寧小柯看了一眼店裏擺著的盆景橘樹,高不到三尺,掛滿了黃澄澄的小橘子,像一個個金色的果實,格外喜氣誘人。


    可他進化的概率,並不大了。


    因為他耗用了太多的靈氣在結果上,如果不是這樣,他進化的第二年就已經能夠化形,可拖延了兩年多下來,他分支是因為本體的消耗過大,其實真正進化的核心部分,已經被分到了這株小橘樹身上。而甜妹子對植物的親和力,其實有一大部分是來源於他。


    寧小柯能看得出來,他在竭力用自己的靈氣滋養著甜妹子,希望能讓她也獲得進化能力,這樣才他能夠安心。而這幾年拚命結出的果子,都是為了給她賺足夠的生活費和學費。


    他始終在履行對阿婆的承諾,寸步不離地照顧甜妹子。


    隻是這樣下去,或許等到甜妹子長大畢業的時候,他就會耗盡精力和靈氣,徹底枯萎甚至消失,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棵果樹,會這樣用心用力地,結出滿樹甜果,就為了一個人。


    寧小柯在國研所跟魏北雁做了半個月的實驗,除了淨化汙染和解毒之外,還沒有真正嚐試幫人進化,因為魏北雁曾經很鄭重地警告過她,進化是自然的選擇,人為幹預的結果,會導致完全不可預測的方向。


    拔苗助長,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想到當時在她的影響下,原本鹹魚的餘勉進化時,差點進化成噬人鯊,寧小柯當然知道這裏麵的不可控因素太多,所以也沒敢再做這方麵的實驗,可現在看到阿橙和甜妹子,她又忍不住手癢了。


    趁著甜妹子正在招呼其他的客人,寧小柯偷偷地摸了一下小橘樹。


    “你想不想進化成人形?”


    小橘樹的枝葉猛然抖動起來,一個略微低沉的男子聲音直接傳入她的腦海:“你想要什麽?”


    果然不出她所料,阿橙根本不在西山“福地”裏,而是在這家小小的水果店裏當盆景。


    這樣一棵好樹,就算她幫一下忙,應該也不會長歪到哪裏去吧?


    她咬了一口果子,笑眯眯地回應他:“我隻是不想再過兩年就吃不到這麽好吃的水果了。你總不會以為,現在努力賺夠了錢,以後你不在了,甜妹子也能好好獨立生活吧?”


    “除了這個……我也不會其他的。”


    阿橙的聲音低沉暗啞,完全沒有水果妹那種脆甜爽利的感覺,可讓人聽著,別有種餘音不絕的韻味,加上小橘樹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哪怕是在門外幾十米遠的地方,也會被吸引過來。


    難怪能成為大學城裏最火的網紅打卡必去的水果店,就連寧小柯也有點擋不住。


    “好吧,或許……我可以幫你。明天早上日出之前,讓甜妹子帶這盆小橘子到你的大樹下,我試試看。”


    阿橙似乎有些意外,“真的?就這麽簡單?”


    寧小柯:“那還能有多難?是你進化又不是別人。當然要去你的本體那邊,還得借用一下西山福地的靈氣,我會跟學院申請點營養液,你以後也得悠著點結果,一次結果太多,會消耗靈氣和你的根本,不是什麽好事。更何況,物以稀為貴,你的水果這麽好吃,出產的少一點,賣的價錢就算再高一點,也一樣不愁賣啊!”


    “……”


    阿橙:“我以為,結得越多越好,才能賺到更多錢……甜妹子以後還得留在城裏工作,要買房子的話,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錢,那就需要我不停地結果子……”


    “所以你才會研究出多種水果,就是為了不斷季地結果,一年四季都能有產出?”寧小柯對他的勤奮和努力,簡直服氣了。


    好吧,連一棵樹都知道房地產的壓力,跟著內卷起來,人類就更不必說了。


    寧小柯:“我建議你或者甜妹子再修一門經濟學,光會種樹結果還不夠,怎樣經營營銷,將利潤最大化,才是你們需要掌握的知識。”


    教育了阿橙一番,又得到了他承諾明天早上贈送一筐最新鮮的水果後,寧小柯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擠滿了遊客的水果店,甜妹子都顧不上招呼她跟她告別,倒是那株盆景小橘樹,抖動著枝葉,像是在跟她說再見。


    就那麽兩下,還被龍閼逢看了出來。


    “那棵橘樹,你能跟他交流?”


    寧小柯一怔,摸摸頭,她倒是忘了,小白龍是神話類進化者,本身就擁有溝通萬物的技能,所以才會成為進化管理局必不可少的螺絲釘,但凡哪裏出現新的棘手的進化生物或進化者,都得派他出動。


    魏北雁在國研所收集的那些進化生物資料庫裏,一大半都是他提供的信息。


    “那棵橘樹就是阿橙,應該也算我的同學吧!植物係的。”


    寧小柯簡單地跟他介紹了一下阿橙和甜妹子的事,有些是聽甜妹子說的,有些是學院網站上有人八卦發的帖子,但最主要的,還是f5進化後提供的阿橙的進化史。


    f5升級歸來之後,不但契合寧小柯眼裏的生物簡史增加了數據庫,還多了不少原著小說裏的設定和這個世界自行演化過程中的各種支線劇情。


    其實按照寧小柯的看法,就是f5進化成了f8,8卦的8,也是818的8。


    這種屬性,讓他不但能夠豐富寧小柯的資料數據庫,還能夠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和整理出目標生物的進化曆程,包括且不限於生物簡介、成長經曆、社會關係等等,隨便發揮一下,就是一個單獨的劇情小說。


    寧小柯甚至懷疑,是不是就因為它太能八卦了,這樣龐大的素材資料庫一股腦砸在原作者頭上,原著作者直接嚇也嚇死了吧!


    好端端想寫個腦洞輕小說,結果進化失控,這個世界直接進化成暗黑向末世群像文,還有大量少兒不宜會導致屏蔽和審核打回的暴力血腥事件,作者會棄坑潛逃,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事兒。


    龍閼逢聽得津津有味,到最後,方才說道:“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


    “呃……不用了吧!”寧小柯猶豫了一下,“就在學校後山上,那邊被老師和學長們清理過很多次,應該很安全的,我自己去就行。”


    龍閼逢壓根不聽她的解釋,隻是強調:“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你身邊如果沒有人保護,是不能離開學院的。”


    “好吧!”寧小柯隻得答應下來,然後也就沒了繼續逛街的興致,隨便買了幾套新衣服和日用品,就匆匆趕回學院的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還保留著當初龍閼逢未孵化前的狀態,依然有寧小柯的通行記錄,她反倒好奇怎麽會連龍閼逢也有這裏的通行認證,明明他連這裏的學生都算不上。


    龍閼逢聽到她的質疑,挑了挑眉,“通行卡是綁定dna的。”


    他當初雖然沉睡在龍蛋裏,但一樣被魏北雁做了通信認證,記錄了他的dna數據,那麽就算他被孵化出來,形態發生了變化,可dna不會改變,那麽生物史學院實驗室的大門,就會一直對他敞開。


    到這個實驗室,對他而言,跟回家也沒什麽區別。


    在那個位於實驗室核心位置的孵化箱裏,他足足躺了兩年多。


    如果沒有寧小柯,他還不知道要沉睡多久才能醒來,或者,直接在沉睡中失去所有記憶和知覺,成為一個完全喪失了理智和人類意識的怪物。


    他恢複的記憶越多,就越了解這個進化世界的危險程度,他所見過的黑暗麵,遠遠比寧小柯能想象得到的更多。


    就算魏北雁沒有把她交給他保護,他也會像阿橙一樣,竭盡所能地保護她不被這個世界所汙染。


    魏北雁沒想到大晚上的沒看到朋友圈裏愛徒的元宵節夜遊圖,反而接到了她的電話,詢問配置進化植物營養液的配方和材料,就讓他氣得一個倒仰。


    休息日休息時間都沒得休息了,這還是他原來那個會抓緊一切可能的時間偷懶和躺平的學生嗎?


    寧小柯本著“我沒法休息別人也甭想好好休息”的心理,不光騷擾了魏北雁,還薅了卷柏老師的“羊毛”,把它存在實驗室裏的精華液給掃蕩一空。


    卷柏也是進化植物,而且有著“九死還魂草”之稱,生命力極其強大,有它的精華液加成,讓阿橙進化的概率又能提高不少。


    當然,遠在東海市的蘇博士和蘇榕榕也沒能逃過此劫,被她逮著足足打了一個小時的電話,仔仔細細地詢問了她們升級的過程和經驗心得體會……到最後蘇榕榕聽到她的聲音,都有種拔根而逃的衝動。


    好在緊趕慢趕,熬了一夜,寧小柯終於“熬製”出了一壺進化植物專用營養液,交給龍閼逢拿著,打著哈欠搖搖晃晃地要跟著他一起朝西山福地走去。


    龍閼逢看了眼她那半睡不醒的樣子,無奈地伸出手去,“你過來,我……帶你過去吧!”


    “不行,你不能隨便變龍了!”


    寧小柯想起上次魏北雁說的,龍閼逢變龍帶她去追流星,是違反了規定的,尤其現在還是在京城西郊,他一旦變身飛上天,肯定會觸動雷達係統,到時候進化管理局又得找上門押他回去受罰了。


    “不變龍,我背你去。”龍閼逢歎口氣,“你不是跟阿橙約的日出之前嗎?照你現在的速度走下去,日上三竿能不能到都成問題。你確定,遲到沒關係嗎?”


    “呃……有關係。”寧小柯揉揉眼睛,無奈地屈服。被他的大手一拉,稀裏糊塗地就被“甩”到了他的背上。


    她趕緊摟住他的脖子雙腿夾住他的腰間,穩住自己的身形沒掉下去,忽然感覺到他身體有些僵硬,以為自己勒脖子勒得太緊,趕緊鬆手抓住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是沒穩住,怕掉下去……”


    “沒事!”龍閼逢的聲音也忽然變得有些沙啞,輕聲說道:“我聽他們說,之前我是小龍的時候,經常纏著你,盤在你的手腕上……我背你一次,也不算什麽……”


    “有道理!”寧小柯用力點頭,之前的那點尷尬和不自然瞬間被甩到九霄雲外去了。他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啊,以前他小時候成天盤在她的手腕上後來還老是趴在她的肩膀上,壓得她那麽辛苦,現在反過來背她一次,又算得了什麽?


    以前她養著他,現在他有恩報恩,背一背她又有什麽不行的?完全合情合理。


    放下了心理包袱,寧小柯就心安理得地趴在龍閼逢的背上,讓他背著自己上山,去找那塊被稱為西山福地的進化植物保護區。


    那裏與其說是福地,不如說的靈眼。跟溫熙珞在東海市找到市一中這個小靈眼不同,西山福地是一處超過市一中十倍以上的大靈眼。


    正因為如此,那裏自行進化的動植物都十分凶殘,目前基本上都可以歸入食肉係。


    當初嬴衍之算到此處,要將阿橙遷移過來時,學院裏還有不少人反對,怕阿橙一棵人工養殖成的果樹,根本沒法與那些野外土生土長的進化植物相抗衡,萬一被那些野生進化生物給吃了,那他們豈不是虧大了?


    可嬴衍之堅持,而阿橙也自願,最後就將他先試種在了靈眼外圍,如果遇襲,還來得及在他徹底紮根之前換個地方。


    畢竟植物在未能正式升級化為人形之前,頻繁遷徙換地方,都容易導致水土不服。


    可誰也沒想到,阿橙的強大,不僅僅在於能生……能結果,更在於他能吃和敢吃。


    那些平時令人望而卻步的毒刺和毒蛇,幾乎一個照麵就成了他的肥料,他還順帶吞噬了一株進化變異的野葡萄,給自己長出了一根分支,預計最多最多再有一年,徹底吸收後他就能結出超甜的無核白葡萄了。


    經此一役,西山福地裏的進化生物,都服了他。誰也不想成為阿橙的新分支,自己獨立成長,好好活著它不香嗎?


    原本大家接受了阿橙這位老大,隻要給老大足夠的肥料,他也不會隨意吞噬其他低等進化生物,大家開始相安無事的合並共處。可從昨晚開始,老大突然又開始變得暴躁起來,連著吞噬了幾個不小心路過的野生動物,讓其他進化生物又開始緊張起來,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於是能走的進化動物和能挪動的進化植物,都開始想辦法逃離這片危險的區域。


    寧小柯和龍閼逢一路走過去,就撞到了好幾隻逃跑的進化動物,還撿到了一株進化白芷,本以為是福地的靈眼出了什麽狀況,結果白芷戰戰兢兢地哭訴,說是被生物進化大學遷徙來的那棵柑橘樹在發瘋,她才明白怎麽回事。阿橙知道自己有了進化的機會,就顧不得其他進化生物,想要吸收更多的靈氣,難免會侵占其他進化生物的生存空間,這樣下去,其他小動物不被他吃掉也會被他嚇死。寧小柯隻得讓龍閼逢加快了腳步,盡快趕去福地。


    阿橙讓贏衍之派人在自己的樹幹分岔處做了個樹屋,給甜妹子裝飾了一間十分舒服的臥室,這會兒甜妹子還在上麵休息,阿橙下方的樹枝變長,猶如靈蛇般的葡萄藤條,卷住一隻山雀就準備塞進自己的樹根下麵。


    “等等!放了那隻小鳥!”


    寧小柯看到那隻正在拚命掙紮的小山雀,立刻出言阻止。


    “我給你專門配置了進化營養液,比你吞噬幾十隻這種小山雀都管用,你還是放了它吧!”


    “唧唧!我是國家保護動物!你不能吃我!”


    阿橙還沒鬆開葡萄藤,那隻山雀卻已經尖叫起來,聲音格外嘹亮尖利,震得寧小柯腦殼痛。


    “保護動物?”寧小柯想到前幾年連麻雀都被列為保護動物,就有些無奈,物以稀為貴,對那種生物都一樣。


    阿橙鬆開了藤條,那隻小山雀得脫大難,飛在半空中,朝著阿橙憤怒地叫了起來:“我要投訴你!我要去告你!我要去找律師!”


    好吧,寧小柯這下認出來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小山雀,這是大名鼎鼎的銀喉長尾山雀。


    第62章 鳥的報酬   亮晶晶的進化史……


    “你們這是在犯罪!犯罪!要被抓去判刑、坐牢、槍斃!”


    小山雀氣得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飛在半空中,躲在寧小柯身後,生怕再被這個可怕的魔鬼樹給抓去吃了。


    她還是個未成年的銀喉長尾山雀呢, 怎麽能被一棵水果樹給吃了呢?


    明明, 媽媽說過, 水果是在她們的食譜上才對啊!


    阿橙:“你偷吃我的果子, 不是第一次了!”


    水果妹也從樹上探出頭來,憤憤然地說道:“偷吃幾個本來也就是算了, 最可惡的是它還糟蹋果子!好些都是叨一口就不吃了,有的爛在樹上, 還有的沒熟透就被它弄掉到地上, 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她從生下來就是困難模式, 被親生父母拋棄,跟著阿婆艱難長大, 每一分錢都是算計著花, 小時候的記憶裏最深刻的就是饑餓,哪怕到了現在,她和阿橙靠賣水果賺了些錢, 都依然儉省著花, 算著讀完大學還得買房,每天運出去賣的水果碰破皮或者摔壞的都舍不得扔了, 留著自己吃,還能頂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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