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南仍在猶疑。


    江念不在乎他怎麽想,一隻手固定住啾啾,另一隻手來擼它頭上那撮綠色的呆毛。


    謝清歡:“……”


    試圖反抗,然而小肥啾被人一把就握住,根本掙脫不了。


    謝清歡被人握在手心,渾身暖暖的。少女的掌心柔軟而溫暖,仿佛鋪滿絨毛的鳥巢,讓他整隻鳥都像泡在熱水裏,暈乎乎的,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安心。


    小肥啾有些困頓地眨了眨眼睛,小腦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後抵在江念的虎口,歪了一下就不動了。


    江念戳小肥啾兩下,它睡得哼哼唧唧,用小腦袋蹭蹭她的手,不肯醒過來。


    那頭洛瑤南猶豫半晌,就算被係統勸說,也謹慎地不敢交出自己的心頭血。


    1號受不了他這幅磨嘰樣子,“再猶豫,你的機緣可就沒了。人家丹田馬上就沒了,你給一滴心頭血又怎麽了?你是天命之子,是真正的男主,所有想害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如果她用心頭血害你,會遭到反噬的,你盡管放心。”


    洛瑤南歎氣,妥協道:“師姐,我把我的精血給你吧。”


    精血,血之精華,比不上心頭血,但也十分重要。


    修仙之人血脈經過升級淬煉,精血每一滴都極為珍貴。若是落入魔修的手中,相當於把自己推入生不如死的煉獄之中。


    江念抬了抬下巴,“好吧,勉勉強強。”


    洛瑤南取了一滴精血,放入水晶瓶中,不忘叮囑:“師姐,你一定要保管好,別弄丟了,也千萬別讓魔修搶到。要是落在壞人手裏,我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江念柔柔地笑開,手指摩挲小肥啾的腦袋,“你放心,我不會這樣對師弟噠~”


    洛瑤南“啊”了一聲,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隻是想讓師姐保管好自己的精血,別落到邪修手上,但為什麽師姐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用邪術?


    江念回房準備打扮成新娘,上樓梯時,她把小肥啾捧在胸口,回眸笑道:“師弟也記住,千萬不要負我呀。”


    洛瑤南突然打了個寒顫。


    ——


    一台花轎搖搖晃晃經過十八溪。


    這條路很多年未有人走過,地上鋪滿落葉,走到一半,遠處傳來轟鳴之聲。


    “仙長,前麵就是十八溪了。”轎夫給洛瑤南指路。


    水聲轟鳴,地麵隆隆震動,隔著濃密樹葉,隱約能見遠處一條銀練。


    轎夫們不敢再往前,生怕被厲鬼擄走,不管洛瑤南出多少錢,怎麽勸說,都不肯往前走。


    等轎夫們跑了,密林中空蕩蕩,山風與遠處水聲混合,組成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地麵在微微顫動,洛瑤南看著花轎飄拂的門簾,鮮紅流蘇拂過鋪滿落葉的地麵。


    他突然覺得四周冷了不少,聲音不自覺壓低,“師姐?”


    一隻纖白小手拂開血紅門簾,新娘身披紅嫁衣慢慢走出花轎,蓋頭輕擺,環佩叮當。


    洛瑤南:“轎夫們不肯往前走了。”


    江念雙手伸出,“那你背我。”


    洛瑤南靠近,聞到她身上傳來的琦香,失神片刻。他從前沒有在盛瓊花身上聞過這樣的香氣,濃鬱又凜冽,美好而殘酷。


    也許是師姐第一次穿嫁衣,特意為自己熏上的香料吧。


    他心想,對女孩子而言,第一次坐花轎、披嫁衣、戴蓋頭,總有特殊含義。想到師姐的第一次是為了瀑布裏的惡鬼,他便覺得有些不開心。


    洛瑤南彎下腰,“師姐,你上來吧。”


    江念“哎”了一聲,靈巧地跳上去,雙手勒住他的脖子。


    洛瑤南往前趔趄幾步,被她勒得咳嗽不已,他硬著頭皮往前走,走著走著,突然發現怎麽不對勁。


    背上越來越沉了。


    他這是在背上背了一座山吧?


    他每一步都在地上壓出深深腳印,走得萬分艱難,汗水從額頭滑落。洛瑤南萬萬沒想到,看上去纖腰嫋嫋的盛師姐,居然比九華山的野豬還重!


    “師姐,”他小口喘氣,脖子上青筋迸出,“怎會如此!”


    江念攀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問:“怎麽啦,好師弟?”


    洛瑤南:“我一步都動不了。”


    江念運轉著千鈞術,一邊為他鼓氣:“加油!你可以!師弟,你身子這麽虛的嗎?一個弱女子都背不動?”


    洛瑤南臉憋得通紅,嚐試拔出腿,又往前邁了一步。


    短短十幾步路到瀑布旁,洛瑤南卻覺得好像練了十天十夜的劍一樣,渾身酸痛,恨不得躺在地上。但他根本不敢躺,他怕自己一倒下,就被師姐給壓成一張餅了。


    他們剛到瀑布口,一條血色霧氣凝成的猙獰手臂突然從山澗伸出,抓住了江念的腿脖子。


    它準備把新娘拽下瀑布,拽了拽,拽不動?


    血手:???


    旋而瀑布底下又伸出來一條手臂,拽住了江念另外一條腿,拽兩下,新娘還是紋絲不動。


    兩隻手各自伸出食指,糾結地對了對手指,顯然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重量超標的新娘,犯難該怎麽辦她拽下去。


    片刻,血手轉移目標,往洛瑤南抓去。


    洛瑤南感受到血爪上傳來的可怕氣息,肌膚生出層密密的雞皮疙瘩,見它們越來越近,他下意識想要躲開,但被身後的小山壓得不動也不能動。


    被血手抓住的刹那,他頓覺一股陰氣沁入經脈之中,血液都似乎被凍僵。身後忽然一輕,他“啊啊啊”慘叫著就被血手拉下瀑布。


    江念掀開蓋頭,也跟著“啊啊啊”跳了下去。


    跟著洛瑤南穿入瀑布中,她眼前一晃,再次踩實地麵時,出現在一個滴水的石洞中。石洞很大,鍾乳倒立,石筍石柱參差如林。


    鍾乳石林中,掛著許多血紅的嫁衣,靠近時濃濃血腥味鑽入她的鼻中。


    江念皺緊眉,左右望了望,沒有看見洛瑤南的蹤影,但她不慌不忙,手一揮,一隻翩翩蝴蝶飛來,帶著她尋找洛瑤南的蹤跡。


    走著走著,她的袖子裏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肥啾腦袋。


    “啾?”小肥啾眼裏還有幾分迷茫,懵懵看著她。


    江念把它放在手心,笑道:“醒啦?怎麽變成鳥,睡得也多了?”


    謝清歡茫然眨了眨眼,坐在柔軟的掌心,藏在絨毛裏的細嫩爪爪能清楚地感受到掌心的溫度,讓他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所以不知不覺沉沉入睡,一夜好夢。


    江念伸出手指,指腹揉了揉他身上睡散的毛,道:“我們在十八溪底下。”


    謝清歡本想開口問洛瑤南去處,然而一開口,就是一聲柔柔嫩嫩的“啾”。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偏偏腦袋:“啾啾啾?”


    江念“啊”了一聲,掩唇笑起來,“我覺得你當鳥挺有天分的,真可愛,就在你身上施了個小小的術法,讓你專心做鳥。”


    謝清歡發現自己不僅不能說話,也不能變成人形了。他心裏湧上股無力感,一屁股歪在江念掌心,抬起小腦袋,“啾啾”兩聲表示不滿。


    可惜這種雀兒聲音天生又嬌又軟,聽上去不像抗議,倒像撒嬌。


    江念伸出根手指來逗他,把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糯米團子再次推倒,“哎呀,別生氣嘛,你看你現在多可愛呀。”


    謝清歡氣得偏頭啄她,然而下嘴時,又怕弄痛了她,把力度放得輕了點,又輕了點,落在江念指腹時,輕柔得像一個吻。


    江念:“哎呀,你這小鳥,親我作甚?”


    小肥啾當場自閉,雙翅把自己的腦袋抱住,越來越像一個圓滾滾的球。


    江念還想再調笑他幾句,忽然一陣陰風飄來,忙把小肥啾塞進袖子裏,冷眼往前看去。


    鍾乳石上掛著的嫁衣劇烈地顫動起來,從四麵八方飄來,把她包圍起來。


    一道陰森的笑聲自石洞深處響起,“終於有新娘上門了。”


    飄在空中的嫁衣自動分開成一條道路,從中走來的是個個子高挑的男人。他的臉被血霧裹住,黑袍下是被厲鬼咬噬的斑斑血肉,可見白骨。


    男人的笑聲桀桀在鍾乳石林裏回蕩,陰森勝鬼。


    他聲音尖銳,“還是個有靈根的修士,你和那小夥子是一起的吧,想抓我?桀桀,就你們這修為,也敢來抓我?”


    江念:“你想要怎麽辦?”


    男人“嘻嘻”兩聲,打量著她,滿意說道:“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修為的新娘,我要把你的丹田毀去,再殺了你,把你練成屍傀,為我所用!哈哈哈哈哈哈你害怕了嗎?”


    他猖狂笑了半天,發現對麵的少女微微蹙眉,眼中露出一絲嫌棄。


    嫌棄?


    男人以為自己看錯了,這時羊入虎口的少女,不該絕望到顫抖哭泣、跪下來求饒嗎?


    她為什麽要嫌棄自己!


    就當他不解之際,江念終於開口:“製成屍傀有什麽意思?”


    男人:“……啊?”


    江念:“你難道不想逼出我的精血,施展血奴術,把我當成奴仆驅使,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痛苦萬分嗎?這樣不是更好嗎?”


    男人呆滯地看著她,“好像是更好……”


    江念又高聲道:“或者是拿著我的精血,用迷心術控製我,這樣你想我幹什麽我能幹什麽,還能給你到九華山偷秘籍,不好嗎?”


    男人:“好啊!當然好!可是……”


    她這麽熱情幹嘛?


    江念繼續道:“你還可以拿著我的精血,我們結成夫妻,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的氣運、福分、法寶、靈器,都是你的,活著你是我的老公,死了你是我的死鬼老公,這樣不好嗎?”


    一個毛茸茸小肥啾從她的袖子裏鑽出來,表示不讚同:“啾啾啾啾!”


    可惜鳥微言輕,這點小小的啾啾聲被所有人忽略。


    男人:“你提出的方法,好是好,可這些術法我都不會啊。”作為一個鬼修,他還是比較喜歡死人,“我覺得屍傀挺好的,安靜、不會變老,可以一直陪著我。”


    江念皺眉,冷聲道:“廢物,你就這點出息?”


    第25章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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