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他激動地喚。


    僧人張開雙目,眼神寧靜祥和,“施主有何事?”


    洛瑤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誠懇地說:“大師,渡我!”


    ……


    相思明月樓中,掛滿流螢軟紗,流光溢彩。


    狗妖帶著江念他們來到樓中最高的一處觀景位置,是二樓角落一個包廂,正好可以望見大廳琴師彈奏,舞女娉婷起舞。


    江念趴在欄杆上,饒有興趣地望著舞女跳舞。


    跳舞的少女應是一隻翠鳥,披著翠藍發亮的羽毛,輕盈地飛來飛去。


    身姿嫋娜,身段極美。


    翠鳥少女跳著飛旋舞從二樓飛過時,許多妖怪大聲叫好,靈花靈石擲落如雨。


    江念才從盛瓊花那兒得了一座礦山的學費,自然財大氣粗,隨手抓一把極品靈石扔過去。


    晶瑩的靈石叮當如雨珠墜.落,折射樓中五顏六色的燈光,變得綺麗而夢幻。


    美貌少女揚眉,朝自己闊綽的客人微微一笑,單獨為她折腰,跳了一段舞。


    妖就是妖,身段輕盈,跳起舞來也極美。


    江念拍手鼓掌,從儲物袋裏抓出一把靈石,又都投給了她。


    少女高興得幾乎要飛過來給她敬酒,底下琴師十指拂過琴弦,琴聲如流水劃過,坐在滿地靈石中,仰頭朝江念微笑。


    氣氛正濃之際,包廂竹簾被人嘩啦一下放下。


    隔著竹簾,相思明月樓如夢如幻的景象看不清晰,嫋嫋婷婷的翠鳥舞女折腰,又飛往其他地方。


    江念偏頭,“你幹嘛把簾子放下了來?”


    謝清歡坐下來,垂著眉眼,光影透過竹簾錯落在他清雋的臉上。他微微抿唇,長睫簌簌抖動,神情懊惱又苦悶。


    江念忍不住笑了,不再為難他,拿起一壺酒,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聽著小曲,隔著竹簾見舞女跳舞。她突然想到,羽族美貌、身段輕盈,樓中舞女都是鳥兒,那……


    “你會跳舞嗎?”江念兩眼發亮地問。


    謝清歡一下子怔住,愣愣看著少女,“跳舞?”


    江念:“對呀,你看這些鳥兒,一個個能歌善舞的,你變成鳥的時候,也常被我握在掌心。”她嘴角彎了彎,撐著臉,在逗徒弟這件事上樂此不疲,笑道:“我聽說呀,有體輕能為掌上舞的美人,你能在掌心跳舞嗎?”


    綺麗的光透過竹簾錯落照來,映出少年雙頰的薄紅。


    他低著臉,神情慌亂,無措地攥了攥袖子。


    江念湊過去一點,“要不你再變成啾啾,在我掌心跳一曲試試?”


    不過小肥啾跳舞……


    想想一個圓圓羽毛球團子滾來滾去的場景,她沒等謝清歡表態,忍不住就“噗嗤”一聲笑出來,兩眼彎彎,淡棕瞳孔裏像有蜂蜜在流淌。


    謝清歡抬起眸,對上她的眼睛,又怔了怔。


    江念自顧自喝了幾口妖國的酒,有點上頭,臉微微泛紅,瓷白肌膚上,泛出星星點點的薄汗,晶瑩細碎,如天上星。


    她繼續趴著欄杆,把竹簾掀起一個小角,往下麵望去。


    跳舞的翠鳥已經下場了,白衣琴師依舊在慢慢撫琴。他好像感知到江念掀簾,又抬頭對她微笑,白衣烏發,氣質溫潤。


    江念微微眯了眯眼,攥酒杯的手一頓。


    忽然,身後少年輕聲說:“我會唱歌的。”


    江念放下簾子,詫然問:“你還會唱歌?”


    看來自己這個徒弟還真是多才多藝,小仙男本男。


    謝清歡走到竹簾前,默默用身體擋住外麵妖的窺探。聽到江念反問“你能唱什麽時”,他攥了攥掌心,低聲說:“是家鄉流傳的一些俚曲,上不了台麵,況且……”


    江念問:“況且什麽?”


    謝清歡瞥了眼大廳唱歌的黃鶯,慢慢道:“況且,我的歌,和它們的不一樣。”


    江念好奇地追問:“怎麽不一樣?”


    謝清歡忽然靜靜看著她,眸中有暗流湧動,一瞬間,他身上的氣質變得幽深而高邃。迷離的光照在他的青衣上,身後是影影綽綽的百妖亂舞,相思明月樓裏,一切都靡麗瘋狂。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隻有他站著的地方,幹淨高潔,皚皚如山上白雪。


    綺豔輕浮的歌聲變成萬壑鬆風,五光十色的燈光化作明月高照。


    江念恍惚片刻,好像站在高峰之上、白雪之間、鬆浪聲裏,在世上最高潔幹淨之處,聽到少年慢慢說道:“我的歌,隻能唱給一個人聽。”


    隻能被一個人聽見。


    隻能傳進一個人的耳中。


    江念:……


    江念翹起大拇指,真心讚歎:“堅貞好鳥!”


    謝清歡一下子就泄了氣,靠著欄杆,拿過眼前的杯子,低頭喝一口酒。他學著江念的模樣,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動作端莊,但很迅速。


    江念來不及阻攔,“哎,這酒度數挺高的,你能喝酒嗎?”


    剛說完,她就看見少年身子一僵,雙頰泛起霞色,眼裏水霧更濃了。


    他茫然地晃了晃腦袋,扶住自己的額頭,微微蹙眉。


    江念拉著他坐下,歎氣:“你這酒量,也對,小仙男喝酒幹什麽?”


    謝清歡乖乖趴在桌子上,烏發散在青衣之上,有些難受地呢喃兩聲。


    江念拿出顆水靈果,本來想給他醒醒酒,忽然覺得有趣,盯著烏發裏露出來紅彤彤的耳朵,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耳垂。


    少年身體微微一顫,以為自己是鳥般,把自己給縮了起來,頭埋在雙臂中,就像啾啾一樣。


    江念湊過去問:“堅貞小鳥,你要唱歌給誰聽?”


    少年好像極輕地說了一句話,可惜江念沒有聽清,於是她湊近,再問了一次:“唱給誰聽?”


    謝清歡自雙臂中抬起臉,水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得很入神,漾滿水光的深黑眼眸裏,倒映出江念的身影。


    江念盯著他的臉,心跳得快了幾拍,忽然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了。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明明是一具傀儡的身體,不該有心跳的,難道剛才的悸動,是看到秀色可餐的大美人,生出來的錯覺?


    莫非她也醉了?


    樓下琴音傳來,琴聲不似一開始時清雅,節奏輕快,帶著凡塵中熱鬧喧囂的煙火氣。


    她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幾拍,注視謝清歡慢慢站起來,青色的袍角掠過紫檀木桌,輕巧得像一片羽毛。


    他幽幽看了江念一眼,走到她身前,慢慢俯下身。


    兩人離得極近。


    江念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酒香,除了酒香外,好像還有另外一種幹淨凜冽、像白雪冷梅一樣的清香。他垂著眸,眼睫長而密,襯得眉目穠麗多情。


    呼吸交纏。


    他慢慢靠近,慢慢俯身,然後,慢慢拿起了地上的琵琶。


    江念:???


    謝清歡拿起琵琶後,半抱著坐在欄杆上,朝她微微笑:“師尊,我給你彈首琵琶,好不好?”


    江念捏了捏眉心,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樓下琴聲越來越快、隱隱傳來金戈之聲,江念捂住胸口,那股被挑起的燥意再次傳來。她想,原來是有人故意使她醉的。


    幾道破風之聲傳來,凜冽的妖力刺透竹簾,射向江念。


    她站在暗處,身形未動,謝清歡抬手彈了一聲琵琶,琵琶聲清脆,如玉珠滾落,立馬壓過樓下殺氣畢露的琴聲。


    就在琵琶聲響起的同時,江念身子突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她出現在相思明月樓三樓的一處角落,手指一捏,偷襲的妖怪妖丹爆開,慘叫一聲,變成一隻夾著尾巴的巨狼。


    琵琶聲嘈嘈切切,聲音清潤,像一地玉珠滾落。


    每一顆玉珠滾落,就有一聲慘叫響起。


    剛才還繁華靡麗處處笙歌的相思明月樓,眨眼就變成煉獄般的地方。


    一聲聲慘叫在樓中各處響起,眾妖害怕得露出原型,倉皇跑路。歌姬舞姬變成一隻隻五顏六色的鳥兒,在繁華的宮燈間飛來飛去,撞得燈火亂晃,光影迷離。


    妖怪們倉皇奔逃,摟著自己的尾巴、攢著蹄子、爬到牆上窗戶翻走。


    樓中仿佛變成動物園,還是每個籠子都打開的動物園,群妖亂舞,雞飛狗跳,一地雞毛。


    除開清理刺客的江念,明月樓中隻有兩人安然而坐。


    一個是低眉專心撫琴的白衣琴師。


    而另一個,坐在二樓欄杆上,半抱琵琶,醉得眼裏水霧蒙蒙。


    無論琴聲多鋒利,試圖擾亂江念心神,都會被至清至純的琵琶聲一一擋回去。


    江念又瞬移到櫃台前,幹淨利落地解決一個試圖偷襲的狼妖,經過大廳時,她停在琴師前,靜靜看著神態從容的琴師,駐足觀賞片刻。


    琴師臉色蒼白,但還是抬起頭,朝她安靜地笑了下。


    江念停的時間稍久。


    琵琶聲忽然大了一點,雨珠疾疾落下,染上焦躁與急切的情緒。


    她抬起頭,往上看去,本是抿著唇不開心的少年,見她望過去,瞬間嘴角微微揚了揚,眼中冰雪消融,亮得出奇。


    江念心微微動了動,想起從前在書上看到,有富貴公子撕扇搏美人一笑,如今她看到這一笑,總覺得自己也有點為搏美人輕一笑,不惜親手拆明月樓的意思。


    趁著她發呆的間隙,妖怪們紛紛避開這個殺星,往門口逃竄。


    單薄的門板承受不了這麽多的妖怪,啪嘰一聲裂成兩半,飛到大街上。


    守門的狗妖不明所以,“怎麽回事啊?”


    他想拉住一個妖怪問問,然而眾妖急著逃命,哪有功夫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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