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這才把狐尾放下,屋中的幻境也潮水般消退。


    “哼,我不允許有妖比我過得好!”他整完狐妖,這才抬起狗狗眼,“它們這不是很乖嗎?乖乖呆在明月樓裏唱歌跳舞,沒有去擾亂人間。”


    江念:“你看看其他幾個。”


    妖王先抓起白仙的刺,歎息道:“這隻刺蝟一向不怎麽老實,喜歡搞點小動作。”他施展術法,屋中被滾滾黑霧籠罩,沉水河在腳下緩緩流淌,深黑水麵中露出無數張慘白的鬼臉。


    鬼魂伸出雙臂,要拉龜甲上的妖怪們進入河中沉淪。為首的白衣老嫗將拐杖重重一擊 ,靈光四散,在黑霧中劈開一條道路,眾鬼紛紛逃竄。


    妖兵正在渡江。


    謝清歡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微蹙著眉,偏頭看眼江念,見她似乎成竹在胸,心想,難道師尊又留了什麽後手嗎?


    妖王愛好和平,但看著這幕,還是忍不住自誇:“看我妖兵,何其雄壯,多麽威武!”


    這才是大妖怪啊!


    他抬眸望著江念,好奇道:“你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


    江念:“不擔心。”


    頓了一下,她又說:“人間也沒你想得那麽廢物。”


    妖王笑道:“看見你,我就知道現在仙門人才濟濟,不過這麽多妖怪湧上岸,你們再能耐,也要廢不少功夫吧。要不我幫你攔一攔它們?作為回報,你們趕緊走,別再來煩我了。”


    江念也笑了,“不用,想翹班?”


    妖王耳朵耷拉下來,趴在桌子上,一臉生無可戀。


    江念敲敲桌子,“別想了,給我支棱起來,回去上班,007無休。”


    妖王:“唉……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們?”


    江念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道:“因為,我有無論何時都可以相信的人。”


    謝清歡霍然掀起眼眸,定定看向她。


    江念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笑了笑,“所以別擔心,也不用害怕。”


    謝清歡點頭,“嗯。”


    被老嫗劈開的通道漸漸合攏,沉水河中的鬼怪再次聚集,屍體順著龜殼攀爬,很快匯聚成小山,修為不夠的小妖立馬慘叫著被拉入水中,被河中怪物吞噬。


    老嫗幾次施法,臉色越來越差。


    洪浪排卷,幾隻浮舟在翻滾的河流裏搖晃。


    妖王瞥見小舟,詫異地“啊”了一聲,“沉水河上怎麽會有這東西?”


    但他的注意很快就被遠處的河岸吸引。


    白仙率領妖兵渡江,數片巨大龜殼浮在水麵上,緩緩往岸邊移動。


    靠近河岸時,黑霧漸淡,她抬起頭,見天上許多修士禦劍乘雲,清一色雪衣如白雲翻滾。


    容顏清麗的女子執劍上前,拱手一揖,“諸位,請回去吧。”


    洛瑤南癡癡看著幻境中的女子,輕聲道:“歲師姐……”


    1號係統:“我就說你是後宮王,你怎麽能出家呢?這不,看見一個後宮,就想要還俗了吧。”


    洛瑤南額頭青筋迸出:“你閉嘴!”


    1號:“我是在教你認清自己的本心。”


    洛瑤南悵然歎氣:“歲師姐是不一樣的。”他的目光又落在旁邊的水柔上,心裏輕輕喊了聲“水師妹”。


    嗚嗚,他好想念高冷出塵的師姐,想念溫柔可人的師妹。


    他好想回家。


    如果家裏沒有張會就好了。


    白仙並不理會歲寒雪,而是看向後麵的幾道人影。


    搖光峰主、開陽峰主、玉衡峰主從歲寒雪身後走出,放出屬於大能的威壓。


    “若是不肯回去,”玉衡溫柔微笑:“我們隻好先禮後兵了。”


    開陽焦急地朝白仙喊:“我徒弟呢?我的霸地好徒呢?你沒把她怎麽樣吧!”


    搖光手中握劍,殺氣凜冽,默然不語。


    妖王恍然:“原來你說的,無論何時可以信任的人,就是他們嗎?”


    江念搖頭:“不是他們。”


    妖王詫異地眨了眨眼,見白仙和九華山的人還要對峙許久,就拿起了另外一個爪子。他掂了掂手裏斷爪,朝小黃仙笑道:“很熟悉吧?你老祖宗的。”


    小黃仙閉目:“阿彌陀佛。”


    妖王:“這隻黃鼠狼也不老實,被我咬過這麽多次,也不長教訓。唉,他放的屁可真臭。”


    他抓住黃仙爪子,施展術法,於是眾人感官與黃仙相通,再次出現在沉水河上。


    黃仙帶著妖兵也來到沉水河岸邊,與白仙兵分兩路,順著縱橫的河網支流,可以通向仙門腹地。


    但它選的方向不好,妖兵如利劍出鞘,直往七殺宗。


    謝清歡隱隱擔憂:如今江念裴翦俱不在七殺宗內,偌大宗門,不知能否擋住來勢洶洶的妖兵。


    黃仙是個一身黃毛賊眉鼠眼的老翁。


    它坐在圈椅上,旁邊幾個小輩給它端著鮮嫩雞肉、新鮮水果。


    江念笑了笑,“這隻妖怪還挺會享受。”


    妖王歎氣:“黃仙就很賊,手下又多,不好對付啊。”他抬起狗狗眼,見江念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忍不住又說:“你看我妖兵,多麽壯健,多麽強悍,隻說這隻黃仙,就已經有千年的妖力,比得上你們口中的元嬰大能,在人間也是能呼風喚雨鎮守一方宗門的大妖吧?”


    江念還沒什麽表示,謝清歡忍不住湊近,在她耳畔輕聲道:“師尊,它們是朝七殺宗去的,我去攔住它們?”


    江念按住他蒼白手背,“別鬧,這麽看不起你師兄師姐嗎?”


    謝清歡被江念掌心溫度灼到,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江念:“不必事事爭先,你坐在這看著。”


    越靠近河岸,黑霧越來越淡。眾妖透過黑色霧氣,看到不遠處的河岸,欣喜地叫了起來。


    獸吼此起彼伏,讓百鬼辟易。


    黃仙慢悠悠從椅子站起,雙手負在身後,看向河岸,見那兒一派平靜,沒有仙門的人守著,忍不住笑了笑,臉上皺子擠在一起,難掩歡喜。


    “老祖老祖,”一隻小黃鼠狼說:“看來人類修士也沒什麽了不起嘛,岸邊一個人都沒有,之前大王說人類心機深沉、可怕至極,現在看,都是聳妖聽聞罷了!”


    另一隻黃鼠狼說:“是啊,等我們上岸,整個人間都會為之顫抖!”


    黃仙咳嗽兩聲,掩住翹起的唇,“低調、低調,不知道刺蝟和老鼠現在上岸了沒有,不能比它們慢,讓它們笑話。”


    就在妖兵即將靠岸之際,黑色的水麵上,突然騰起金色的符文。


    小黃鼠狼驚恐道:“這是什麽?!我怎麽動不了了!”


    黃仙:“是困陣!”


    小黃鼠狼們驚恐地嘁嘁喳喳,被困在沉水河上,河中厲鬼們嗅到死亡的氣息,飛快朝這邊靠攏,河麵出現許多細小的旋渦。


    黃仙扯下外袍,黃色外袍飛上天空,發出刺目光芒。


    法陣頓時一鬆,厲鬼們再次散開。


    還不等妖怪們鬆口氣,許多斷肢殘臂從天而落,掉在甲板之上。血淋淋的斷手飛起來,抓住妖怪們的雙腿,拖著它們摔入河中。


    妖怪們馬上被河中厲鬼拖拽,而斷臂們像是沒有受到影響般,再次爬上甲板。


    “這是什麽鬼東西?”小黃鼠狼嚇得吱哇亂叫。


    黃仙雙指並攏,躥出一條火龍,逼退這些斷臂。


    一陣悠揚的笛聲從山崖上響起,它們仰頭望去,見那兒不知何時出現一位紫衣少年。


    少年橫笛唇邊,衣袂飄揚,高馬尾在風中搖擺。


    隨著笛聲的變幻,斷肢慢慢聚攏,組成一個又一個死白的屍傀,擋在妖怪們之前。


    黃仙雙目銳利,火龍朝懸崖上的少年呼嘯而去,至半空時,火龍潰散,化成一點一點螢火般的光。


    一道嬌媚柔婉的聲音突然響起:“哎呀,好多妖怪呀。”


    嬌媚美麗的女子懶懶坐在貴妃椅上,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捏著一顆血紅的櫻桃。


    她出現的刹那,就有許多小妖怪眼中露出迷茫之色,癡癡看著她。


    她銜住櫻桃,嘴角扯住微笑,用又嬌又柔的聲音說:“長得這麽醜,我不喜歡你們。”


    那群妖怪臉上就露出傷心欲絕的神情。


    “你們,”慕曦兒咬破櫻桃,笑容甜美蠱惑,“為我去死,好不好?”


    話音剛落,無數小妖怪義無反顧投入沉水河中。


    黃仙一聲怒喝:“不要被她蠱惑心神!還不快醒來!”


    還沒跳下去的小妖怪及時被拉住,如夢初醒,茫然道:“剛才……怎麽回事?我怎麽會那麽想跳下去?”


    慕曦兒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這群小妖怪還挺有意思的。”


    陸鳴由衷讚歎:“師姐真是厲害。”


    修風月道還是強啊,一句話就能逼這麽多妖怪自願廝殺。


    黃仙大怒:“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人類修士,居然使陰招!”


    它強行突破陣法,飛上山崖,飛至一半,一條深黑刑鞭從天而降,狠狠擊在它的身上,在它身上留下一道潰爛的口子。


    淬毒的刑鞭落下,烏黑的血就湧了出來。


    巨大的黃鼠狼不停尖叫,不管它怎麽騰挪閃躲,刑鞭都準確無誤地落在它身上。


    很快,它身上皮毛殘破,汙血衝刷爛肉落下,沒有一處完好地方。當它想要後退時,卻發現陸鳴與慕曦兒早已堵住了後路。


    河中的小妖看見這一幕,早就嚇得魂飛魄散,轉身竄逃企圖回到妖國。


    然而許多七殺宗的魔修跳了下來,拿起抓妖網,不分由說就把妖怪們裝到網裏。


    柳長老最興奮,眼睛發亮:“好多珍奇的妖怪啊,你們小心點,哎哎哎那隻孢子精的皮好看,仔細別劃破了啊,這隻麋鹿妖角挺好看,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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