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你怎麽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陸鳴訕訕笑道:“我隻是沒想到師弟這麽,多才多藝,賢良淑德!”


    江念忽然幽幽歎口氣,“可惜不會下蛋。”


    陸鳴:???


    他是不是又知道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不會被滅口吧?


    謝清歡將燒好的餛飩端上來,聽到這句話後,身子一頓,熱湯灑在手背,燙起一片紅。他將餛飩放好,垂下眉眼,很是乖順。


    江念擰眉,“怎麽這麽不小心?”


    謝清歡:“我回房去抹點藥。”


    江念喊住他,“等等,”她牽住謝清歡的手,仔細看他的玉白手指,“還沒好。”


    上次莫名多出來的傷口,現在還沒愈合,隻是不流血了而已。


    謝清歡放柔聲音,安慰她,“不礙事的。”


    江念冷哼一聲,熟練地從懷裏掏出藥膏,抹在他手上。


    陸鳴一邊吃餛飩,一邊看著這幕,忽然奇怪道:“師弟,你的臉怎麽紅了?”


    謝清歡幽幽看過來,眼神深邃。


    陸鳴閉嘴,低頭吃了個餛飩,燙得吐出舌頭哈氣,一邊哈一邊笑:“好餛飩好餛飩,師弟手藝真好,可以找個人嫁出去了。”


    江念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吃你的吧。”


    說著,她又看向謝清歡,眼神與聲音皆放柔,“你也坐過來一起吃?”


    她以為小仙男不食葷腥,沒想到他從廚房又端出一碗清湯餛飩,坐在她身邊。江念拿起筷子,戳著皮薄肉厚的小餛飩,月光將湯水得粼粼,筷子攪動月華,許多尾小銀魚遊動。


    她心想,小仙男不愧是小仙男,做碗餛飩也這麽有美感。


    陸鳴吃得暢快,很快幹完一碗,問:“師尊,我還想吃餛飩。”


    江念:“吃,吃大碗的,兩碗夠嗎?”


    陸鳴歡喜地跑到廚房盛,“夠了,謝謝師尊,師尊真好!”


    謝清歡:“念念怎麽不吃?”


    江念偏頭,靜靜看著明月清風的少年,片刻後,目光往旁移,看向佇立在一旁的心魔。她已經習慣心魔幽怨的眼神,但大家好好吃飯,旁邊佇立一個鮮血淋漓破損不堪的青年,還是有點影響心情。


    謝清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角落空蕩,隻有一朵顫巍巍的小花。雲破月來,閑花弄影,不知名的小粉花被清風吹得枝葉搖擺,花影曳動。


    謝清歡露出個極淡的笑,輕輕走到花前,摘下那朵小花,俯身插在江念鬢上。


    江念朝他眨眼。


    他想像幻境中少女給自己插花那樣出口調笑,但隻說了一個“花”字,臉上便發熱,望著江念,半晌,才低聲說:“這樣很好看。”


    江念嘴角翹起,還沒說話,突然又聽到陸鳴說:“師弟,你怎麽又又又臉紅了?”


    謝清歡別開臉,強行端莊。


    陸鳴:“師弟,你剛才看師尊的眼神好有危險!”他回憶起謝清歡剛才的眼神,熾熱而溫柔,流轉某種脈脈情意。他陡然警覺:自己隻有在看到屍體的時候,才會露出這般神情,真人不會是想暗殺師尊吧?!


    陸鳴衝到兩人之間,把他們分開,“師弟,你想把師尊做成屍傀嗎?”


    謝清歡蹙眉,輕“啊”一聲。


    江念一巴掌把陸鳴拍在牆上,“哪來的從哪滾回去!”


    陸鳴:“哎,我可以走了嗎?”


    江念扶住突突發疼的額頭,“等我走了你再滾回來繼續挖坑!”


    遲早有一天,她會被這逆徒氣死!


    陸鳴:“好耶!”


    然後往下一鑽,就跟隻土撥鼠似的,鑽到到地洞裏,嗖地一下消失無影。


    謝清歡微怔,喃喃:“為何他不飛回去?他想一路挖到七殺宗嗎?”


    江念打個寒顫,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傻人有傻福,隨他去吧。”


    ……


    自從盛瓊花來到七殺宗後,就對這兒的每個建築都抱有很大的興趣,時常走來走去到處串門。她在九華山時,就與歲寒雪交好,到了這兒後,自然對她更是親近。


    但歲寒雪修為被廢,天天蹲在墳地打坐修煉,盛瓊花隻好跟著過去。


    這日,盛瓊花帶著點靈丹來找歲寒雪。她心疼歲寒雪,本來好好的金丹,現在要從頭開始修煉。好在歲寒雪天賦好,又有過經驗,加上徹夜不修的勤修,短短數日已經在衝擊築基。


    盛瓊花:“師姐,這是天階築基丹,你先拿著,到時候吃一顆。”


    歲寒雪睜開眼,“多謝。”


    盛瓊花笑,“我們之間,還說謝謝做什麽呢?”她左右張望,這兒墳頭荒蕪,墓碑殘破,鬼火森森,環境實在很惡劣。


    於是她道:“師姐,你又不是鬼修,在這修煉做什麽?去我那呀,還有很多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


    歲寒雪:“我不修風月道。”


    盛瓊花莞爾,翹起嘴角,“我知道嘛,你修劍道,你們這些劍修啊。”她翹起手指,戳了戳冰冷的墓碑,忽而偏頭,問:“師姐,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麽你就算廢掉修為,也要離開九華山?”


    歲寒雪抿抿唇角,沒有告訴她天樞峰中的秘密。


    盛瓊花端詳著她,在九華山的時候,歲寒雪便是人群中的焦點,天之驕女,人美劍快,美人如玉劍如虹。她自幼就生在九華山,修的是人間正道,是什麽會讓她放棄一切,不惜背負罵名,選擇離開?


    “而且,”盛瓊花想不通,“為什麽非得是七殺宗呢?”


    歲寒雪垂下眉眼,想起杏花疏影裏初見的少年,淮水陸家的血案。她定了定心神,道:“沒有為什麽。”


    盛瓊花湊近,盯著她的臉,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一絲端倪。


    但是劍修不愧是劍修,臉上根本沒有表情!


    盛瓊花回憶起,自己唯一一次看見歲寒雪笑,好像是她在黑角林拿到一把好劍的時候。由此可見,劍才是師姐心中的追求。


    她跳下墓碑,喃喃:“奇怪,我看你老是守在這裏,還以為你對陸師叔有意思呢。師父說得對,誰能看上那傻子呢?”


    歲寒雪:“……我送你離開。”


    盛瓊花拍拍胸口,笑道:“好呀,這兒陰森森的,我一個人走還有點害怕。”


    歲寒雪起身,與盛瓊花一齊往外走。盛瓊花問:“哎,師姐,那你對師叔什麽感覺?”


    歲寒雪不解:“什麽感覺?”


    盛瓊花笑了笑,“就是第一印象什麽的呀,這個很重要的。”


    歲寒雪閉上眼睛,回憶起初見時的情景,那時杏花漫天,笛聲輕快,少年白衣翻飛,笑容清淺。


    她慢慢道:“那天,天很藍,草很綠,花很香……”


    “啊!”一聲急促的尖叫聲響起,歲寒雪連忙睜開眼睛,沒有看見盛瓊花的身影。


    “瓊花?”她往前走了兩步,踩在地上,突然也“啊”一聲,掉進一個坑裏。


    盛瓊花拍拍身上灰土,“我去,這是土撥鼠的家嗎?”


    歲寒雪慢慢扭過頭,與泥巴裏鑽出來的那隻土撥鼠對視,嘴唇顫了顫。


    陸鳴朝她招手,“巧了嘛不是,我剛挖好,你們就掉下來了。”


    歲寒雪別臉,默默望天,一絲銀色月光透過大坑,照在她沾滿泥巴的臉上。


    她喃喃:“天很藍,草很綠,花很香,我很瞎。”


    陸鳴:“哎,你還跟我師伯進修過啊!”


    ……


    在九華山待了沒多久,就到了要出發去盛京封印凶屍的日子。


    謝清歡在屋中準備一些行李,江念推開門,打個哈欠從屋子裏走出。


    他回頭看了眼江念,少女穿著九華山的衣服,白袍紅紋,利落颯爽。


    江念:“這麽早啊。”


    謝清歡笑了笑,“嗯,睡不著。”


    江念抬頭看眼鳥巢,“是巢太硬了嗎?過幾天我放點桃花進去。”


    謝清歡稍稍低頭,“不必了,念念,這次任務要去人間,還是不穿九華山的衣服比較好。”


    江念抱緊胸口,“不穿衣服?你想幹什麽!”


    謝清歡臉一紅,支吾解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不穿衣服,”他指了指床上折好的裙子,別開臉,耳根泛紅,“換一件。”


    江念湊近,笑著捏了捏他發熱的耳垂,“你想讓我當著你的麵換嗎?不然這麽害羞幹什麽?”


    謝清歡身子往後傾,長發如瀑垂在床上。


    江念見他幾乎快完全壓下腰,便吹個口哨,摸了把他的腰,“嘖,挺軟的嘛。”


    謝清歡身子一下就軟在榻上,歎口氣,又無奈又寵溺:“念念,別這樣。”


    江念拿起他備好的長裙,發現是登仙集買的那條,淡藍色的,仙氣飄飄。她對這仙男審美狠狠一皺眉,覺得穿這條裙子打架都不利索了,但抖落抖落,還是拿起來在自己身上比劃。


    “你喜歡藍色?”她站在銅鏡前問。


    謝清歡“嗯”了聲,注視著她的背影,撐住冷硬的床板,腰上戰栗酥麻之感方消失,心中又湧上甜蜜而柔軟的滋味。他坐在床上,想起記憶裏那日花燈會。


    花燈搖曳,在糖葫蘆鮮紅的糖衣折射出晶瑩的光。


    賣糖葫蘆的人笑道:“小仙君長得這麽可愛,這串糖葫蘆便送給你吧。”


    他拿著糖葫蘆,低頭咬了口,沒有嚐出味道。


    因為是蜃景、是幻象,自然嚐不出滋味。


    但是那一瞬間,心頭好像被蜜糖塞滿,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心想,原來當人,是這麽歡喜啊。會有人毫無理由地對他好,不求鸞羽,不要機緣,不圖契骨,他可以以弱者的姿態,接受別人的憐惜與照拂。


    現在他靜靜望著江念,心中又像灌滿蜜糖,酸澀又甜蜜。


    江念注意到鏡中怔怔看自己的少年,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後退一步,“幹嘛喜歡藍色啊?”


    謝清歡沉默片刻,才慢慢說:“因為天空是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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