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蘇錦煙愣愣地:“我從小就被祖母以標準的大家閨秀來教養,她教導我要端莊知禮,教導我要持守女德。就連這次來上京聯姻,也囑咐了要好生服侍夫君,不可辱沒蘇家名聲。”


    “實不相瞞,”她說道:“這次和離,我也是想了許久才鼓起勇氣做的決定。”


    “我不知以後命運會如何,可是......”蘇錦煙的眼睛忽地又亮了起來:“公主,你知道嗎?我卻格外期待以後的生活。”


    期待不用活在高牆宅院之中,期待如六叔那般遊曆大江南北,期待如男子那般恣意暢快的活。


    “所以,盡管我心裏有那麽些難過,”她繼續道:“但我真的很想離開。”


    “離開京城後,你要去哪裏?”婉儀公主問。


    “還不知,”蘇錦煙搖頭道:“不過,我會回江南,若是遇到喜歡的地方,就在那停下來。”


    “唉,”婉儀公主歎氣:“雖然很支持你的決定,但想到你要離開京城我便少了這麽個可心的好友,怪不舍得的。”


    蘇錦煙笑:“屆時我會寫信與你。”


    “好,一言為定。”


    “但今日,”蘇錦煙說:“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需勞煩公主幫我。”


    婉儀公主止住她:“何須說勞煩,你也不必多言,我知道是何事。”


    她說:“你放心,你和離的文書我會幫你準備妥當,保準讓你跟他離得幹幹淨淨。”


    “此事,”蘇錦煙舉茶杯敬謝:“就拜托公主了。”


    第33章


    欽州常縣客棧。


    尉遲瑾輾轉反側許久堪堪入睡, 便聽得窗外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即銀光一閃。


    他迅速睜眼,手摸上掛在床頭的劍柄。


    月色透過紙糊的窗戶照進來, 他隱在暗中,可清楚地窺得來人,而從窗戶躍進的人卻視線不及他。


    一人撩開床簾飛快地朝床榻上砍去, 然而刀口卻落了空。還來不及詫異,頭頂一劍寒氣刮過,脖頸處便立即見了血。


    跟在身後那人敏捷地後退,隨即又上前迎上他的劍鋒。


    刀劍相撞的金屬聲音, 劃破寂靜的夜,很快,整個客棧就亮了起來。侍衛們衝進房門,不過片刻就將刺客擒住。


    隻不過, 尉遲瑾最後還是受了點傷, 被快刀劃過腹部, 鮮血直流。


    耿青嚇了大跳,趕緊讓人去請大夫。


    “世子爺, ”他將人扶躺在床上:“屬下已讓人去查了,您先躺著莫動。”


    “無需查了”他說:“我知刺客是何人所派。”


    “這些日子我們的人追查三皇子私造兵器罪證, 將他逼得太緊,他想置我於死地也無可厚非。”


    耿青聽了, 心裏擔憂:“世子爺, 不然您還是先回京城如何?這次您出來得急,咱們帶的人也不多,屬下怕......”


    “無礙,”尉遲瑾忍著腹痛:“強弩之末, 他也掙紮不了多時。”


    “可......”


    耿青還想再勸,這時門已被推開,侍衛領著大夫進來了。


    所幸傷口不深,隻不過位置討巧,堪堪傷在腰腹位置,且流血過多便無法再用腰力。


    老大夫說道:“世子爺的傷勢,隻需躺七八日便可痊愈。”


    聞言,尉遲瑾皺眉:“七八日?”


    “正是,”老大夫直言不諱道:“若想恢複如初,還請世子切忌用力,房事也不行,免得傷口滲血撕裂,越加嚴重。”


    “......”


    尉遲瑾有點臉黑,潦草點頭應付,之後便讓人將大夫送出門。


    耿青站在一旁再次勸道:“世子爺,大夫說您需躺著養傷,不如明日屬下送您回京如何?”


    尉遲瑾沒說話,過了好半晌才問:“府中眼下是何情況?”


    “呃...”耿青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麽,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辭道:“府裏一切安好,世子夫人她......正忙著籌備您與表小姐的婚事。”


    他話音一落,尉遲瑾的臉又沉了幾分。


    .


    夜色迷蒙,燈火昏黃,清風淺淺地沒入隔窗,將帷帳吹得悠悠輕晃。


    尉遲瑾看見蘇錦煙坐在床榻邊,正在收拾東西。他走過去問:“你在做什麽?”


    “夫君回來了?”她抬頭,眸色溫柔:“我收拾些衣物。”


    “為何要收拾衣物?”


    “夫君,”她說:“妾身要走了。”


    “走?走去哪?”


    她柔柔一笑:“妾身從小長在江南,吃慣了江南的米,喝慣了江南的水。妾身喜歡江南。”


    “那你,”他追問:“你就不喜歡這裏嗎?”


    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先是點頭,然後又是搖頭:“夫君,妾身更喜歡江南。”


    聞言,尉遲瑾怒了:“沒我的準許,你不能走。”


    她不語,繼續忙手上的事。


    尉遲瑾氣得上去將床榻上的東西都掀翻,說道:“你沒聽見我的話?”


    他威脅道:“你若敢走,你蘇家便什麽都得不到。”


    然而,她隻是淡淡一笑,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了個包袱抱在懷中:“夫君,妾身真的要走了,你好生保重。”


    說完,她轉身出了屏風。


    尉遲瑾急忙追上去,但轉過屏風卻什麽都看不見了。


    “錦煙,”他大喊:“你回來!”


    .


    “世子爺?世子爺?”耿青在床榻邊使勁喚他。


    過了一會兒,尉遲瑾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世子爺,”耿青說道:“您總算醒了,適才可是夢魘了?”


    尉遲瑾失神地望了望周遭環境,問道:“這是在府中?”


    耿青搖頭:“世子爺,咱們這是在客棧,您身子發熱,昏迷一天一夜了。”


    他從旁端過一杯溫水:“世子爺,屬下先扶您起來喝點水。屬下讓廚房熬了清粥,一會兒......”


    “耿青,”尉遲瑾打斷他:“現在,立即啟程回京。”


    “現在?”耿青詫異:“現在已是半夜,況且您身上還帶著傷,大夫說不宜挪動。”


    尉遲瑾咬牙:“死不了,你快去安排!”


    他模樣焦急且帶著股狠厲,耿青愣了下,趕緊點頭:“是是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耿青一走,尉遲瑾單手撐坐起,忍著腹部的疼痛,眸色陰沉。


    *


    尉遲瑾在離開國公府近一個月之後,終於回來了。


    卻是帶著傷而來,此事驚動了整個國公府,連皇宮裏頭的皇後和太子也擔憂。但尉遲瑾一回來就紮進書房,閉門謝客。


    他帶著高熱與腹部的傷,緊趕慢趕數日總算回到府中。進門第一句便問世子夫人在哪,得知她還在府上,不知怎的,之前焦灼的心又開始不急不緩起來。


    這兩日,除了太醫、大夫進出書房外,國公爺來看過一次見他無礙便走了。薛氏也時常來瞧她,但多數被拒之門外,即將與之成婚的薛婧柔也顧不得禮數,整日跑來書房。


    此刻,他躺在榻上聽門外的薛婧柔哭著敲門,心裏煩躁。


    “讓她先回去。”尉遲瑾吩咐道。


    耿青無法,他在外頭都勸了表小姐許久,可表小姐不聽,說擔心世子傷勢,要親眼看過了才放心。


    可尉遲瑾這會兒誰也不想見,最後還是薛氏也趕過來。


    “瑾兒,”她說道:“你讓母親進去看看,母親擔憂你多日,如今連飯都吃不下,你又如何忍心?”


    這下,尉遲瑾也不好再閉門了,便讓人將她們請進來。


    尉遲瑾的傷勢在路上已經好了許多,隻不過因著之前身子高熱且連夜趕路,麵色憔悴不已。


    薛氏看了心疼,薛婧柔看了也止不住的掉淚,邊用帕子擦眼睛,邊問這些日子過得可好,都做了些什麽,去了哪裏。


    尉遲瑾見不得女人哭,耐著性子回答。


    過了一會兒婢女端了飯食進來,薛氏才問起:“世子夫人呢?她人在哪?”


    聞言,尉遲瑾眸色微動,手指摩挲玉佩的動作也停住。


    那丫鬟答道:“世子夫人這會兒正在後院查看新到的幹貨呢,說明日估計要下雨,得尋個地方放起來,等屆時辦喜宴的時候......”


    她話未說完,就聽“哐當”清脆的一聲,玉佩落在地上打轉兒。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將薛氏也嚇了一跳,轉頭看了眼尉遲瑾,見他麵色不好,狐疑地問:“玉佩為何掉了?還好沒摔碎。”


    隨後她又吩咐道:“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忙那些作甚,快去請她過來,眼下當是照顧世子要緊。”


    “是。”那丫鬟去了。


    薛婧柔趕緊止住眼淚道:“姑母,柔兒得閑,我來照顧表哥也是一樣。”


    “你照顧自然也可,”薛氏道:“隻不過再過不久你們就要成親,倒是不好經常見麵,總歸要避著些。”


    聞言,薛婧柔臉紅紅地,羞澀道:“那......我先陪陪表哥,晚些再回去。”


    .


    蘇錦煙當然也知道尉遲瑾帶傷回來的事,隻不過她卻是刻意避著,到處尋些無關緊要的事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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