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煙醒來後,就見尉遲瑾靠坐在軟塌的另一頭,手裏拿著本書。


    屋裏燃著炭盆,外邊寒風呼嘯,屋內歲月靜好。


    兩人相視而笑。


    “醒了?”尉遲瑾放下書:“還睡嗎?”


    蘇錦煙搖頭,撐坐起來:“你何時回來的?”


    “一刻鍾之前。”尉遲瑾問:“餓不餓,我買了栗子糕回來,讓人熱一下。”


    “嗯。”蘇錦煙點頭。


    “我聽藺大人說,築壩之事改成了開渠?”


    “確實如此。”


    蘇錦煙將事情又一一說了遍,尉遲瑾並未反對,隻是擔憂地問:“若是如此,你恐怕太過辛苦了些,我於心不忍。”


    開渠之事工程浩大,事情複雜繁多,尉遲瑾也清楚蘇錦煙是想為他減輕負擔,可他心疼不忍。


    “錦煙,”尉遲瑾坐過去,依在她身邊:“你不必為我擔心,這些事我應付得來。”


    “你也無需為我擔心,”蘇錦煙笑:“這些事我都隻是動動腦子和嘴皮,一應事情都由他們去做。況且霜淩時時刻刻跟在我身邊,將我照顧得極好。”


    再加上,國公府又送來了個老嬤嬤,每日將她看得像個眼珠子似的,到了點就來催促歇息。


    “你為何愁眉不展?”蘇錦煙看尉遲瑾臉上疲憊的笑,問道。


    “錦煙,”尉遲瑾想了想,說道:“我近日總有不好的預感。”


    “怎麽說?”


    “查到線索越來越多,裏頭牽扯的也越多。”尉遲瑾道:“三皇子養兵謀反之事即將捂不住,隨時可能狗急跳牆。”


    “我也不知接下來他還留有什麽後招,依他的心性,多年雌伏,定然不會就這麽束手就擒。”


    聞言,蘇錦煙撫平他的眉頭:“即便起亂,那也是太子和朝臣的事,你安心處理順州的難題就是。”


    “擔心我?”尉遲瑾扯下她的手握在掌心,笑了下:“你放心,我明白,畢竟順州這邊事關重大,其他的我即便有心也無暇顧及。”


    “不說這個,”尉遲瑾換了個話頭:“今日孩子可還好?”


    尉遲瑾伸手在蘇錦煙肚子上輕輕撫摸,覺得她這肚子大得越發驚心動魄。


    “錦煙,”想到什麽,他問道:“再過些時日,我送你回京如何?”


    第92章


    尉遲瑾撫摸蘇錦煙的肚子, 邊問道:“再過些時日,我帶你回京如何?”


    蘇錦煙一頓:“那順州這邊的事呢?”


    “我此來順州主要是為查背後主謀和平息民亂。”尉遲瑾道:“現如今順州的情況基本算穩定了,幕後操縱之人也快要浮出水麵。”


    蘇錦煙笑:“已經查到是誰了?”


    “嗯。”尉遲瑾繼續道:“此事我不宜與你多說, 但你放心,不用多久我就會了結這邊的事情。我想帶你回京城,屆時生孩子也方便些。”


    “錦煙...”尉遲瑾仔細地打量她的神色:“你是擔心回國公府不自在嗎?”


    尉遲瑾安撫道:“你放心, 我會陪你一起,另外紀家的事我親自去宮中跟皇後姑母說清楚。”


    蘇錦煙沉默,其實關於回京她早就預料過,隻是沒想到這般快。所謂物是人非, 也不知屆時到了京城是個什麽樣場景。


    她在江南待慣了,也自由慣了,喜歡獨來獨往。可若是回京......


    尉遲瑾問:“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蘇錦煙搖頭, 換了個話頭:“我在想如何盡快解決開渠之事。”


    尉遲瑾道:“這不急, 等你處理好我們再走, 說不定屆時我也剛好辦完事情。”


    “既如此,”蘇錦煙道:“那我聽你的便是, 等處理好開渠之事,我就跟你回京城。”


    “你放心, ”尉遲瑾說:“我母親定然喜歡你,我父親也是。至於皇後姑母, 可以慢慢來。你在國公府若是悶了可以給我寫信。”


    尉遲瑾想到什麽, 說道:“婉儀公主是你的好友,得閑了還可以去找她玩。”


    說起婉儀公主,蘇錦煙會心一笑:“確實是許久未曾見到她了。”


    “對了,”蘇錦煙說:“我還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尉遲瑾問:“何事?”


    “關於開渠之事, ”蘇錦煙道:“我此前已經去信給商客們,邀請他們來順州做買賣。但要想讓這些人能在順州留下來,官府肯定得出麵做主,好讓他們安心。”


    “另外,恢複順州的民生,少不得需要這些商客出力,因此我便也想將開渠之事一並與他們商量。若他們肯出力,順州開渠自然也不是問題,隻不過商人逐利,沒有好處自然不會做。我這有個想法,是這樣的......”


    蘇錦煙將自己的想法細細跟尉遲瑾說了遍,尉遲瑾聽後覺得很是可行。


    如今以百姓為重,但凡能讓順州起死回生,百姓們安居樂業,官府許利給商人也是曆來的慣例。


    “你隻管去做,我信你。隻是...”尉遲瑾囑咐道:“莫要太操勞,一切還要以你和孩子為先。”


    “好。”


    .


    兩人就這麽擠在軟塌上,在屋子裏待了大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霜淩端了碗安胎藥進來,蘇錦煙接過來眉頭都不皺半分,一口就喝盡,看得尉遲瑾心生佩服。


    他問:“這藥,不苦嗎?”


    “?”蘇錦煙眨了下眼,而後明白過來他為何這麽問,忽地起了點促狹的心思,說道:“不苦,是甜的。你試試?”


    她將碗遞過去,碗底還有一點剩下的藥汁。


    尉遲瑾從小到大喝的都是苦藥,沒喝過甜的藥,是有那麽幾分好奇。接過藥碗,就著剩下的藥汁也一口喝下。


    然後——


    尉遲瑾緊繃著臉,不讓自己有任何異樣——


    眸色委屈地看著笑得一臉得逞的蘇錦煙——


    這模樣,就跟害怕吃苦藥的孩子一樣,分明覺得苦,卻硬要撐著麵子不肯露怯。


    蘇錦煙笑得越發可樂。沒想到尉遲瑾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還有怕吃藥的時候,這樣反差的形象倒是與平常清冷矜貴公子完全不同。


    忍著忍著,蘇錦煙忍不下去了,笑出聲來。


    尉遲瑾好不容易緩過喉間那陣苦味,見丫鬟們也紛紛低著頭忍笑忍得辛苦,麵色故作一沉,說道:“你們先下去。”


    他要好好收拾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


    蘇錦煙暗道不好,立即說自己有事,也跟著丫鬟們出門。然而才抬腳就被尉遲瑾拉回來,下一刻,門也被他關上。


    “錦煙,你學壞了。”尉遲瑾捏著她的臉:“連為夫也騙。”


    蘇錦煙求饒,但眼裏仍舊是不加掩飾地笑。


    尉遲瑾看得愣了下,蘇錦煙這般嬌俏調皮的模樣鮮少見。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從蘇錦煙來了順州後,整個人就變了許多。


    變得......更像她自己了。


    尉遲瑾捏了她兩下,又把人抱在懷中,憐惜地親她的麵頰。


    “錦煙,”尉遲瑾道:“為了孩子你受苦了,每日喝這個藥,是不是很辛苦?”


    蘇錦煙搖頭:“一開始覺得苦,不過後來喝習慣了就沒什麽。”


    聞言,尉遲瑾更心疼了,這麽苦的藥還得喝習慣。


    “錦煙,”他下巴靠在蘇錦煙肩上,低聲道:“等忙完這兩日,我帶你去看紅楓林如何?”


    “好。”


    *


    過了幾日,天氣放晴,早上起來,暖陽曬在屋頂青瓦上,呼呼冒白霧。


    “霜消下去天氣就暖和些了。”霜淩邊給蘇錦煙穿衣邊稟報外邊的事:“昨日何老爺子還有宋掌櫃他們都到了,張叔去迎的人,將他們都安排在城內最大的客棧歇息。”


    順州城內目前客棧陸續開了好幾家,隻不過生意門可羅雀。這回蘇錦煙從各處邀請商客們過來,倒是一下子把城內的幾家客棧都填得滿滿當當。


    如此還不夠,張叔又派人把另一處空院子租賃下來,收拾齊整後給商客們住。


    “一共來了多少人?”蘇錦煙問。


    “聽張叔說約莫三十幾個呢。”


    此前蘇錦煙寫信給荷州善堂的商客們,邀請他們來順州。沒想到何承卻極其感興趣,主動帶著人趕了過來。另外,宋德章也將定城的商客們都帶了過來。


    “聽說這幾日陸陸續續還會有各地的商客們過來。”霜淩說道。


    “我六叔呢?”蘇錦煙問:“他可到了?”


    蘇穆知才是蘇錦煙邀請的重中之重,蘇穆知這些年打理蘇家生意走南闖北,結識的都是大商客。


    聞言,霜淩搖頭:“這個奴婢不知,客棧裏頭沒有六爺的名字呢。”


    “嗯,不急,應該是還沒到。”蘇錦煙說道:“讓他們歇息一日,明日我過去見見那些人。”


    “另外,你派人去給何承和宋德章說一聲,我晚些在春風酒樓給他們接風洗塵。”


    .


    此時的官道上。


    “六爺,”車夫在外頭說道:“過了前麵的橋就是順州府城了。”


    蘇穆知闔眼靠在車壁上,悠悠地打著折扇,一旁跪坐著個膚白貌美的女子正在哼唱小曲,嗓音跟百靈鳥似的,悠揚婉轉。


    聞言,蘇穆知隻淡淡“嗯”了聲,眼皮也未掀。


    其實在收到蘇錦煙書信之時他就已經動身南下了,隻不過一路上遊山玩水耽擱了點時間。直到到了順州境內見滿目瘡痍,沒什麽好景致才讓車夫加快了速度。盡管如此,未免路上無趣,還花重金從秦樓裏請了個歌姬同路而行。


    不為別的,就為那把細嫩的嗓音好解悶。


    但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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