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到元丹境,要留在棲雲仙府。


    *


    淞山靈氣最是濃鬱,即便是山腳下也是比其他地方好上不少,隻是因為許多原因,棲雲仙府的弟子都不大願意過來。季紺香和徐檀便安心在這裏修煉,等到月亮升至頭頂,徐檀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再爬起來,季紺香才收了劍。“你在這裏等我回來,不要亂跑。”


    徐檀累得說不出話,倒在地上大口喘氣,勉強對她招了招手。


    季紺香想再去一次淞山,總能挖到一些寶貝的,拿去跟杭明山的醫修交換,也能換上不少上好的丹藥。


    總不可能今日還碰到雲遺善,他就不信一個魔王當真能嫌得到處跑。


    這次一直走到山頂,也沒能見到雲遺善的身影。


    等走到白雪覆蓋的山頂時,鬼使神差一般,季紺香又一直往前走,到了空蕩蕩的殿門前才停下來。


    過去雲遺善就是住在這座雲上殿,整座山就隻有他一個活人。


    雲上殿建的華美,便是和棲雲仙府任何一個宗主殿室也不落下風。


    可常年人跡罕至白雪覆蓋,空蕩蕩的令人害怕。


    也沒有侍奉陪伴,他就在這裏獨居了幾百年。


    季紺香在殿門前看了許久,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突然聽到身後有些動靜。


    她轉身,又看見了跟在雲遺善身邊的白鹿。


    “你一直在這兒?”這山中生靈多是開了靈智的,必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白鹿朝她走過來,繞著她轉了兩圈,像是在聞她身上的氣味兒。


    “我叫鶯時,是劍宗的弟子。”季紺香蹲下身子,摸了摸鹿角。“你好呀,小白鹿。”


    寒風細雪,落在她的烏發和肩頭。


    雲遺善聽到殿門前的動靜,走出來便見到這一幕。


    畫麵又和記憶中的一幕重合,他竟難得的神情恍惚了。


    茫茫白雪中,一個劍宗女弟子輕笑一聲,蹲在白鹿麵前,摸著鹿角。


    “我叫季紺香,是劍宗的弟子,你好呀,小白鹿。”


    第16章 刻苦


    宋寄雪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便和往常一般去淞山腳下練劍,等走近時卻隱約聽到了女子的聲音。深夜中的低泣聲聽起來有些詭秘,過去這裏是沒人來的。


    他放輕腳步,將劍握緊幾分,隨時準備出手。


    直到他走近湖邊,看到那女子的身形時,她還絲毫沒有察覺,仍是自顧自地說著話。


    “我不想再挨打了,可我根本沒有一點進步,劍修可真難。為什麽他們爹娘都在,為什麽我的爹娘會死掉,前天是六師兄生辰......我都不知道自己生辰是什麽時候?那個秦芷芙每次都罵我,和方櫻一樣,是不是好看的姑娘都這麽嚇人?”徐檀蹲在湖邊,一邊碎碎念一邊抹眼淚。


    用湖水洗去手臂上的血痕時還會疼得抽氣。


    瑩瑩月色下,映出女子白淨小臂上一道道青痕,更可怖的是那些斑駁交錯的舊傷。


    宋寄雪剛想本著非禮勿視的想法回過頭去,見到那些傷痕卻止住了,難得愣住看了許久。


    一個女子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傷?


    他出聲:“你怎麽會在這兒?”


    徐檀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撲騰著起身,卻因為站久了腿麻,起來的時候踩落了岸邊泥土,直直栽進湖裏。


    一切發生的太快,不等宋寄雪反應過來,伸手去拉的時候人已經噗通一聲掉進去了。


    他苦笑一聲,隻能將徐檀從湖水裏撈起來。


    徐檀嗆水後一直咳嗽,宋寄雪猶豫著要不要幫忙。


    她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緊貼在身上,冷風一吹凍得打了個顫。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他難免會手足無措,像對付所有女子一樣,往後退了兩步。


    徐檀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彎腰恭敬地對著宋寄雪行了一禮:“師兄......咳咳,師兄好。”


    一想到自己剛才自言自語的模樣落到宋寄雪眼裏,還當著他的麵掉進湖水,她就覺得臉上滾燙,羞憤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宋寄雪淡淡道:“你為何在此處?”


    徐檀磕磕巴巴:“我是......我是在這裏......修煉,在練劍。”


    他一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過去這裏隻有他一人,他也早就習慣。可這裏畢竟不是他自己地方,他不能霸道地不讓其他人來,隻是讓他換個地方,心中也不是很願意。


    “怎麽會選這裏?”


    “這裏,沒人。”她低下頭,聲音小的很。“景色也好。”


    “天色已晚,該回去了,今夜是二師兄巡夜。”


    徐檀其實也很累了,甚至還有些餓,但是季紺香上了淞山,還讓她不許亂跑,她要留在這裏等著才行。


    她搖搖頭。


    宋寄雪臉色沉下去,說道:“你衣服已經濕透了,為何還要在此?”


    這個新入門的女子,第一眼見她就有這奇怪的熟悉,總是和另一個形影不離,偏偏深夜還不回房,跑來淞山腳下練劍。


    “你的朋友呢,她沒和你一起?”


    一聽宋寄雪問起季紺香了,徐檀就忍不住的發慌。


    “她不在,她比我好,不用練。”


    宋寄雪皺了皺眉:“那你的傷是哪來的,是她做的?”


    徐檀連忙搖頭,她要是承認了,肯定會連累季紺香。“不是,當然不是她。”


    “是秦芷芙?”


    徐檀愣了一下,然後又搖頭。


    宋寄雪見她不願說,也不好強求。“若有人欺辱你,大可告訴師父,劍宗中不允許同門相殘。”


    “謝謝師兄。”


    “回去吧。”


    徐檀為難地走了兩步,又站住不肯動了。“我......我還不想回去。”


    眼看著宋寄雪臉色沉下來,她又連忙說:“我還要修煉,我不想被趕出去。”


    “趕出去?”他眉毛微蹙。“秦芷芙和你說的?”


    季紺香也是這麽說的......但徐檀也不敢說出實情,便點頭承認。


    宋寄雪剛想告訴她實情,卻又想起來剛才她蹲在湖邊嚶嚶哭泣,說自己不想再挨打的樣子。


    “罷了,你將近日所學練一遍給我看,練完了再走吧。”


    若是不教會她點什麽,恐怕她還是要賴在這裏練到天亮。


    聽他這麽說,徐檀反倒愣著不敢動,又想起季紺香打自己的模樣。


    宋寄雪看起來很不好說話,會不會打得更狠?


    “愣著做什麽?”


    徐檀隻好愁眉苦臉地拿起劍,按照季紺香教她的開始練習。


    宋寄雪隻是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察覺到了劍招中的不對勁。


    劍宗教弟子的功法統一,少有弟子能將劍招加以修改,練出自己風格。


    徐檀的劍招前看似沒什麽變化,仔細看卻是大不相同。


    宋寄雪想了想,說道:“對我出招。”


    徐檀點點頭,長劍劃過一個弧度,向他刺去。


    兩人對峙,那些細微處便被放大了。


    劍宗弟子所學劍法要求配合和關鍵時刻的自保,殺招並不是最主要的。


    而徐檀的劍招,看似守,實為攻,幾乎步步殺招。


    那些和其他弟子配合所用的劍法都被去掉,變得更加狠厲幹脆。


    宋寄雪愁眉緊鎖,將長劍挑落在地,問道:“你的劍法,是何人所授?”


    徐檀握劍的手被震得虎口發麻,睜大眼望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隱約也明白不能扯上季紺香,便說道:“就是師兄和師父教授的劍法,我......”


    此話一出,宋寄雪就毫不留情地將劍拔出,冰冷的劍尖指著她脖頸,麵上神情也像是覆了一層冰霜。“說實話......”


    他將徐檀嚇得一顫,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


    “我去了黑市......”徐檀眼眶都紅了,又不敢交代實情,跟季紺香待得久了,便也學的有模有樣。


    宋寄雪聽她這麽一說,隱約想到了一些。“你在黑市找了什麽秘籍,想另辟蹊徑?”


    徐檀立刻點頭,抹著眼淚認錯:“師兄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學這種劍法,師兄不要告訴師父,我以後不敢了,一定好好聽你的話......”


    她一邊說,一邊哭得梨花帶雨。


    這幾句話全都是季紺香教給她的,據說做了什麽壞事被師長抓包最是受用。


    可她嚶嚶嚶了半天,宋寄雪還是沒個反應,表情淡漠得很,一點也不為女子的眼淚動容。


    她哭了一會兒,又想到身上的傷還在疼,衣服濕透了冷得很,忍不住又想起剛才碎碎念的傷心事,開始哭得真情實意,一時竟停不下來。


    宋寄雪看了一會,見她不僅沒有要停的樣子,反而一副要哭斷氣的樣子。


    “好了,別哭了,我沒說要告訴師父。”


    “哦......謝師......師兄......嗚嗚嗚......”


    宋寄雪不耐煩道:“你怎麽還在哭?”


    “嗚嗚嗚......”徐檀:“我停......停不下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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