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七八個,都低頭躬身跟緊了前麵的太監走著,誰也不敢抬頭在昭和殿門前四下打量。


    雲簡排在這行人最末尾,剛走出殿外兩步,便聽到前麵的公公一句拉長聲調的“讓~”。


    她跟著前麵的人趕忙側轉身子讓到了道路的一邊,站在人後,垂頭安靜站著。


    隻聽那剛才還在趾高氣揚的公公聲音瞬間變得諂媚和煦:


    “餘老大人,陛下正請您主持接下來的事兒呢,您快請!”


    一聲冷淡的“嗯”之後,雲簡便感覺身前三步開外,一位年紀不小,但依舊身姿挺拔,衣袂生風的大人走了過去。


    鬼使神差的,雲簡悄悄抬頭瞟了一眼那老大人。


    隻見老大人目不斜視,表情嚴肅,可雲簡卻莫名覺得他讓人生出親近之意。


    這倒是奇怪。


    雲簡收起心中好奇,等這位大人走後跟著宮人離開了昭和殿。


    直走出很遠,她才捅了捅前麵的宮女,問道:


    “姐姐,你可知剛才我們在昭和殿門前遇到的老大人是哪位啊?”


    “哪個?”宮女思索片刻,才道,


    “哦,我們讓路那個啊。那是餘知舟餘老丞相,三朝元老,陛下最信任之人,餘家也是京城第一世家呢。”


    原來這就是餘老丞相。


    怪不得自己覺得麵熟,是玄澈師兄的祖父啊。


    雲簡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收起疑問,回了醫女署。


    ......


    自從進宮至今,已有三個多月。


    未晉封官職不合格的醫女早已被遣送回家,留下來的醫女則都固定了官職和工作。


    雲簡按照官吏製度,迎來了自己的第一次休沐。


    樂道師兄下衙的時候,一頂馬車將她帶著回到了鬆鶴堂。


    天已黑,街上行人已經不多了,鬆鶴堂診堂正門也已經下鎖。


    雲簡掀開車簾看著車外熟悉非常,但卻三個多月沒有見過的街道,不禁有些感歎。


    “師兄,師父他老人家身子骨還好嗎?”


    樂道笑嗬嗬的,“師父好得很。”


    “那玄澈師兄、柔墨、綠竹小檀她們呢?”


    “好,都好~你回去了便知道了。”


    雲簡著急:“對了師兄,我和你說了,不要提前告知他們我今日會回來,你沒有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吧?”


    樂道連連擺手,“我哪兒敢,你怕大家弄的興師動眾嘛,我知道的。”


    雲簡這才放下心來,下了馬車,跟著樂道往自己的小院走。


    一路黑燈瞎火的,各個院子似乎都睡了。


    然而等她推開小院的門,迎麵便被撲鼻的香氣、明晃晃的燭光和歡快的笑聲撞了個滿頭滿臉。


    什麽情況?


    謝老、念安、玄澈師兄、綠竹綠意小檀小陳等人都在......


    念安一聲響亮的“娘親~”,接著便跑過來撲到了雲簡身上,緊緊抱著她的腿不放。


    雲簡疑惑的回頭看向樂道,樂道竟然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玄澈這才出聲,“哼,休沐也想瞞著大家,還好我消息靈通!”


    說完莊柔墨便上前將她拉了過去,小院裏的石桌上已經擺好了各式菜肴。


    原來大家都在等著她。


    雲簡眼眶一酸,平常情感不外露的人終於哽咽著感歎:


    “有你們真好~”


    ......


    她休沐五日,但這五日裏她私心裏想做一件重要的事。


    第二日一早,陪師父喝茶的時候,雲簡將懷中那幾頁發黃的紙抽了出來,認真端詳。


    “師父,你可了解這京城的尹家和崔家?”


    謝老輕啜一口清茶,微微蹙眉。


    “這尹家是京城最大的鹽商,別看雖然是商賈,但卻背靠戶部尚書徐芝林,算是這京城第一富戶了。


    這崔家嘛,則是誠國公夫人的母家。”


    謝老看向雲簡,疑惑道:“你如何問起這個?”


    雲簡自己身世的事情,從未和遊承安之外的任何人講過。


    一是毫無線索的事情,講給他人也沒什麽用。


    二是這事情隱秘,當初害她的人多,也怕有心人拿來做筏子。


    但師父對她而言能算半個父親,她自然沒什麽需要隱瞞的,便將自己身世之謎和盤托出了。


    謝老神色登時變得嚴肅起來。


    “哦?你的身世還有此等曲折?”


    驚訝過後謝老胡子一吹,“哼,不把師父當家人,告訴子真那小子都不告訴我,要是告訴我,我保管比他更早給你查出來!”


    雲簡聽罷紅了紅臉,趕忙上前抱著師父的胳膊一頓撒嬌,才將謝老的怒火平息。


    謝老吹胡子歸吹胡子,但心裏是最疼愛這個徒弟的。


    正好他與鹽商尹家的老太爺有些交情,便自告奉勇帶著雲簡前去拜訪。


    這事當然不能直接去人家父母麵前說,雲簡可能是他家失落多年的女兒,免得人家父母空歡喜一場最後反而不是。


    也免得找錯了人彼此尷尬。


    所以謝老決定帶著雲簡先去見見人,若是和崔家二房夫婦生的相像,或是和兄弟姊妹相像,再問一下當初丟失孩子的細節,以及有沒有信物,自然便順水推舟了。


    二人乘著馬車去尹家做客一整天,將那二房夫婦和兄弟姊妹們見了個遍。


    等到傍晚出門的時候,都有些泄氣。


    謝老靠在馬車車壁上閉目養神,深深歎了口氣:


    “這崔二生的肥頭闊麵,夫人生的和竹竿一樣,幾個子女也是一般模樣,必定不是你本家!”


    雲簡“噗嗤”一笑,被師父逗樂了。


    “師父你可甚少這樣評價別人。”


    謝老的確甚少評價別人,可這崔二夫婦一家確實連個長的稍微端正點的都沒有。


    謝老哼了一聲,“且不說長相,他家女兒生於壬寅年,如今最少有二十五歲了,怎麽可能是你嘛。”


    雲簡點點頭,“的確,看來不是尹家了。”


    話說到這裏,車廂裏沉默了一陣子。


    謝老重新睜開眼,看向雲簡的目光便有些為難。


    “若不是尹家,那便可能是崔家,這崔家......可是皇親貴胄,師父我可沒了門路啊。”


    雲簡將車廂裏嫋嫋檀香燃起,甩滅了手中火折子。


    沉吟片刻,還是猶豫道,“崔家我自己來想辦法吧。”


    她之所以猶豫,是因為這崔家的確門第太高了。


    她是想找親生父母,可若人家門閥太高,免不了落一個攀附的名聲。


    誠國公和崔家結親,乃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崔家主母,也就是誠國公夫人的母親,便是當今陛下的姑母--慶陽長公主殿下。


    慶陽長公主一女嫁給誠國公,一女給皇帝做了柔貴妃,生下了七皇子。


    這也是七皇子和厲世子如此交好的原因。


    也是萬貴妃動誰,都不能動七皇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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