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營地上吵鬧聲漸歇。


    樂道在空地上轉了三四圈,看到雲簡的帳篷已經很久沒動靜了,才來到近前。


    “師妹。”


    “師妹?”


    ......


    沒有回應。


    樂道直接掀開簾子,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兒睡的正熟。


    “念安?”


    念安在睡夢中咕噥了一聲,皺了皺眉,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樂道這才伸手將念安抱了起來。


    果然,這麽一番動作,念安都被抱走了,雲簡睡的還是很沉。


    樂道心裏暗暗得意自己做的迷藥果然管用,抱緊念安,又將簾子仔細掩好。


    摟著懷裏熟睡的小豆丁,樂道一路穿過崗哨。


    “樂醫正?”


    守門的官兵看到樂道抱著個孩子,知道那是雲醫丞晚上剛抱回來的。


    “這,這是雲醫丞的孩子?”


    官兵不清楚二人之間的關係,擔憂樂醫正將孩子抱走是雲醫丞不知道的,但看樂醫正這麽坦然,又不確定該不該攔。


    樂道點點頭,正要解釋,忽聽得身後一道女聲:


    “讓他走。”


    回頭竟是孫醫正。


    兩者雖都是醫正,但孫醫正是管理醫女署的,所以那官兵聽了馬上讓出了通道。


    樂道衝孫醫正點了點頭,抱著念安便離開了營地。


    門口一陣喧嘩,吵的念安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奇怪自己為何被人抱著。


    雖然還有些沒睡醒,但聞著抱自己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也沒有掙紮。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樂道師叔,你要帶我去哪裏啊?娘親呢?”


    樂道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低頭問他:


    “念安覺得娘親辛苦不辛苦?”


    念安一滯,想了想剛才看到的大鍋飯的吃食,還有娘親的小帳篷,抿了抿嘴。


    “娘親很辛苦~”


    樂道點點頭,“那娘親這麽辛苦,我們是不是應該體諒她,不給她添麻煩?”


    念安是個小人精兒,越過樂道的肩膀看著二人距離營地越來越遠,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知道這樣是對娘親最好的選擇,但忍不住心裏有些酸澀。


    小人兒將腦袋深深埋進樂道的胸膛。


    蹭了好久,將幾滴不宜察覺的眼淚都蹭在樂道的衣襟上後,才咕噥道:


    “師叔不用勸我,念安都知道的。”


    聽到這話,樂道忍不住心中一澀,他感受著胸前的濕意,將念安又摟的緊了一些。


    再多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這孩子的童年漂泊多舛,東家食西家宿,實在是不容易。


    隻有以後多對他好一些。


    ......


    等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雲簡臉上的時候,她努力動了動手指,還是沒能從深沉的睡夢中掙紮出來。


    伸手往旁邊的被褥摸了摸,卻摸了個空,她才突然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


    一骨碌從被褥中爬起,驀地一陣頭痛欲裂,隻能撫著額頭緩了緩。


    剛好了一點,不敢耽擱分毫,便出了營帳。


    “念安?”


    “念安?”


    她還在以為念安是看自己睡著,獨自出去玩了,可繞著附近的營帳一圈都沒找到之後,在遠處看到了正朝著她走來的樂道。


    雲簡的心跳倏然變得沉重。


    但她還是等樂道走近了,抖著嗓子沉著問他,“師兄,念安呢?”


    樂道的表情有些歉疚,他伸出雙手朝著雲簡走來。


    “師妹,昨晚,我,我將念安送回去了,你......”


    果然!!


    雲簡一把甩開樂道伸過來試圖安撫自己的手。


    “你怎麽可以?!師兄你怎麽可以!!!”


    雲簡帶著哭腔激動的叫道。


    “師妹,師妹,師兄這是為你好,你帶著念安太不方便了,戰場本就辛苦,你......”


    “你放手!......”


    雲簡用力掙開樂道拉著自己的手,就要朝著營地外走去。


    她答應了念安的!


    她要將念安找回來!


    “師妹,師妹!師父他們已經走了!昨夜領回念安之後就出發回京了,你現在去......”


    然而雲簡根本不聽他說什麽,憑著一腔怒火隻是往外走。


    “雲簡!”


    遠遠一道聲音傳來。


    雲簡回頭去看,竟是孫醫正快步走了過來。


    她是有些怕孫醫正的,稍稍慢了腳步,但還是將樂道拉她的胳膊甩了開來。


    孫醫正一臉嚴肅,來到近前給了樂道一個眼神,樂道識趣的退開兩步。


    孫醫正第一次對雲簡板著臉嗬斥:


    “你給我站住!”


    雲簡不得已乖乖住了腳步,低著頭隻看自己的腳尖。


    孫醫正走得快了微微喘著氣,這才和緩了語氣,“我知道你擔心孩子,但你要去的地方可是戰場!刀劍無眼!我們能不能活著回來都兩說,你帶著個孩子,你能百分之百保證能保護的好他嗎?!”


    雲簡抿了抿幹澀的唇角,沒有吭聲。


    “孩子留在這裏,雖然不是跟著親媽身邊,但最起碼性命無憂,衣食無憂!你呢?上了戰場你連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你能照顧的好孩子嗎?!”


    這些道理雲簡不是不知道,隻是她太久沒見孩子,一時之間被長久壓抑的母愛控製了理智,實在是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


    孫醫正說著說著,就看到低著頭的雲簡腳邊落下大顆大顆的淚珠。


    雲簡竟然被她說的默默哭了出來!


    “哎,你別哭,你......”


    孫醫正是個古板的女人,不知如何安慰別人,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雲簡越哭越難過,肩膀一抽一抽的,抽噎聲逐漸加大,連幾步開外的樂道都發現了。


    “師妹,師妹,是我不好,你別哭呀!”


    樂道上前準備安慰,可雲簡不好意思極了,她掩著麵離開了營地門口,小跑回了帳篷。


    ......


    遠在千裏之外的南境邊境,戰事正酣。


    大乾玄武軍收歸遊承安手中之後,剛在他的帶領下突擊收複了一處高地。


    剛下戰場,遊承安扯過一旁的巾帕擦了一把自己滿是鮮血和泥土的臉,從旁邊軍士手中接過一封信。


    竟是衛一寄來的,遊承安拆信的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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