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


    話音剛落,路邊建築物後麵忽然竄出一道人影。


    槐星的父親戴著頂黑色的鴨舌帽,攔住了她們的去路,他摘掉帽子,笑起來眼尾全都是皺紋,“乖女,可算讓我等到你了。”


    槐星的後背一下子繃成了根琴弦,臉色迅速白了下去。


    男人笑眯眯地說話:“我是你爸,你說說你躲著我幹什麽?”


    槐星腦袋有點暈,她回過神,小聲跟趙敏說讓她們先回去。


    趙敏放心不下,槐星白著臉:“我和我爸有些話得單獨說。”


    趙敏臨走前嘮嘮叨叨:“有事給我們打電話。”


    “嗯。”


    槐星鼓起勇氣,抬頭看著麵前的男人,“你又有什麽事。”


    他伸出手,比了個數錢的手勢,“最近手頭有點緊,你幫我周轉一下,我下個月還你。”


    槐星冷笑:“你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就幾千塊,也不多。”


    “我沒有。”


    “以前問你要你都給,現在怎麽不肯給了?是不是你媽讓你這麽做的?”


    “我現在不想給了,不行嗎?”


    男人似乎更接受不了是她自己的反抗,他習慣性的抬起手,一巴掌輪了下去,卻隻扇到了空氣。


    槐星的身體反應很劇烈,渾身顫抖著躲開他的耳光,“你又想打我?”


    男人的凶相在夜色裏猶為猙獰,“誰讓你不聽話?!”


    打她怎麽了?打的還少了嗎?


    正好這段日子他也手癢。


    “你敢打我,我就報警。”


    男人笑了起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去報警吧,看警察會不會把我抓起來。”


    她還敢在他麵前提警察,這個賠錢貨以前也打過110 ,害得他丟光了麵子。


    男人越想越氣,惡狠狠衝過去,一雙手緊緊拽住她的頭發,猛地往後拽,凶神惡煞活閻王,“你別不識好歹!我也沒空和你在這裏浪費時間,快點給我轉錢。”


    槐星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咬緊牙關,“我沒有。”


    男人拽著她的頭發把人狠狠推到了地上,又一腳踹了過去,演戲都演不下去,氣急敗壞打轉,“別逼我動手。”


    槐星坐在地上,抱緊了自己的身體,“沒有就是沒有。”


    她打不過這個男人。


    這條路上,來往的人也不多,被人發現的概率不大。


    沒關係,等他發泄完怒氣,她就可以直接去警局立案。


    槐星報過很多次警,在她還沒長大之前。


    挨打了會哭,哭著找警察。


    父親屢教不改,母親也不喜歡她這種做法,覺得家醜不可外揚,也怕他變本加厲。


    槐星被兩道枷鎖捆綁著,好像怎麽做都不對,怎麽做都有人不滿意。


    最難過的時候,她真希望小行星撞地球,一起完蛋算了。


    她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父親的手指用力戳著她的腦袋,管不住怒火就踢她,用暴力手段發泄自己的情緒。


    江從舟在校區附近開會,結束後忽然就很想見她。


    在宿舍裏沒有找到她的人,打電話也沒人接。


    她的室友從窗戶邊冒出個腦袋,“槐星她爸來找她了。”


    江從舟道了聲謝,心裏不安,開著車在學校裏找了一圈,不久之後,他在一條很偏僻的小路上看見孤零零坐在地上的人。


    那個中年男人似乎對她動了手。


    槐星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她隻覺得好笑,“你除了會用暴力手段,還有別的本事嗎?”


    “賭博喝酒,無業欠款,前科累累。”


    “你就是個爛人。”


    男人被她戳中易碎的自尊心,勃然大怒,“我打死你!”


    他高高抬起手,忽然被人一腳踹出了幾米遠。


    狗吃屎的造型重重摔在馬路中間。


    第58章 我保護你


    男人正臉磕到了地上, 手肘膝蓋都摔破了皮,滋啦的血絲。


    他忍著火辣辣的刺痛,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 麵目猙獰正要開罵,看清楚身後的男人, 暴怒之言梗在喉嚨口。


    江從舟卻沒有打算就這麽放過他,眼中戾氣深重, 看向他的目光裏都是銳利的寒意,他伸手惡狠狠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你對她動手了?”


    男人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嚇得一哆嗦, 被卡住脖子呼吸都困難, 憋紅了臉頰, 感覺自己快要被掐死之前又被江從舟當成麻布袋扔回了地上。


    他平日撒潑無賴慣了, 又總是在妻女麵前耀武揚威, 充當施暴的角色,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被江從舟踹了兩腳, 難以咽下這口氣, 死要麵子。


    男人不以為恥,“老子教訓女兒天經地義。”


    江從舟的心情遠不如表麵這般平靜,壓在心口的怒氣將他燒的又怒又疼, 他脫掉了外套,搭在槐星的肩上, 而後默默解開了袖口,將袖子挽了起來,光線不明,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不過迎麵而來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殺氣。


    他麵無表情提起男人的衣領,一拳砸上了他那張有些令人作嘔的臉。


    男人被他打的滿嘴都是血腥味,疼到感覺自己的牙齒都要掉了。


    江從舟並未打算就此放過他,活動手腕,慢條斯理地問:“你剛才動她哪兒了?”


    平靜的聽不出起伏的聲音就像催命符。


    男人從嘴裏啐出一口血,表情很不好看,齜牙咧嘴,太疼了。


    他這些年嗜賭,雖然一直在被催債的路上,但也沒挨過打。賭博有輸有贏,他也不是一年到頭都輸。


    他這輩子就沒怎麽吃過苦,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上麵還有兩個哥哥,小時候什麽活都不用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要什麽兩個哥哥都會讓給他。


    從小就養出了好吃懶做的性格。


    男人挨了打,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被戳成了泡沫,惱羞成怒還要叫罵,他不僅欺軟怕硬還重男輕女,指著槐星罵罵咧咧,“當初就不該讓你媽生下你,早知道你是這麽個禍害,就該讓你媽把你給打了。”


    他在氣頭上什麽話都說的出口,“老子就該趁你還小的時候打死你,老子就是對你太好,你才敢一直跟老子對著幹。”


    男人嘴裏就沒有一句能聽的話,不堪入耳。


    他越罵越上癮,情緒很難平息,還得意洋洋,“打你怎麽了?老子打你是管教你,不聽話就是得打服。”


    槐星抱著江從舟的外套並膝坐在地上,輕輕嗅了嗅他衣服上的味道,麻木的屏蔽了她父親嘴裏說出來的這些話。


    江從舟已經不打算給他開口的機會,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下手也不打算客氣,將人狠狠揍了一頓。


    男人被拳頭招呼的受不了,知道疼了才開始後悔,捂著腦袋說要報警。


    江從舟冷笑了聲,攥著他的頭發,按著他的頭,輕描淡寫的嘲諷:“你去。”


    “試試看,誰會進去。”


    男人當然不敢真的去報警,拳頭落在自己身上才曉得有多痛,他的臉被擠壓在瀝青馬路上,火辣辣的刺痛,差點被疼暈過去。


    江從舟出了氣,走到槐星身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我帶你回家。”


    槐星抱著他的脖子,一聲不吭把臉埋在他的頸窩,眼淚悄聲無息順著臉頰往下落,一顆接著一顆,滾燙潮濕的淚珠落在他的頸窩。


    她哭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緊緊閉著嘴巴,很想把眼淚忍回去,但是她控製不住。


    槐星長大了點之後,就不會為她父親的事情流眼淚。


    她平靜的接受了她父親不愛她這件事,強烈的自尊心也不允許她在她父親麵前示弱。


    江從舟停下腳步,手指輕輕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


    小姑娘的臉上已經是一片潮濕,眼睫毛上沾著濕潤的水珠,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他用指腹輕柔幫她擦拭眼淚,咽下喉嚨的澀意,“沒事了,別怕。”


    槐星原本已極力忍下了想哭的衝動,但聽見他的聲音後,情緒反而更加失控,她嚎啕大哭了起來,哭的特別難過。


    許多疑問已經憋在她心裏很久很久了。


    她隻會自我消化,消解不了的問題,一直憋在心裏。


    槐星一邊哭一邊抹眼淚,聲音很嘶啞,“為什麽我的親生父親就是這種爛人?”


    眼淚擦都擦不幹淨,她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真的很努力的想擺脫他。”


    “我一點都不悲觀,我也想過童話故事裏公主的生活。”


    “但是沒有用。”槐星的眼淚不受控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滾,“江從舟,沒有用。”


    槐星初中的時候,和她當時要好的同學說起過她家裏的事情。


    但是那個同學說:“血緣關係是沒有辦法斷絕的。”


    槐星不信這個邪,但好像原生家庭帶來的悲劇,的確很難擺脫。


    她父親在她小的時候也會把她架在脖子上帶她去逛元宵節的花街,在沒有酗酒賭博之前,對她確實很好。


    這些好卻讓槐星更加痛苦。


    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被pua的傻瓜。


    現在這個滿嘴謊話的男人,早就不是她三四歲時每天給她買糖吃的父親。


    他一次次欺騙她,一次次說自己改正,會變好。


    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在她單方麵斷絕關係後,還是不肯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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