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宛宛又問,“現在什麽時辰?”


    嬋兒回答,“還是晌午。”


    “現在就走。”虞宛宛當即決定下來。


    隨後撐著身子,就要下床,可因為實在站都站不穩,腿一軟險些跌倒下去,還是嬋兒將她扶住,勸說,“姑娘,都等到現在了,不怕多等幾日。”


    可虞宛宛態度堅持,就是要現在走。


    嬋兒歎息,隻好妥協,“那姑娘至少先吃點東西吧,奴婢這就去安排。”


    早就備好的粥,虞宛宛心不在焉的,隨意對付了幾口。


    *


    午後,老夫人便已經安排好了車馬,要護送虞宛宛出城。


    虞宛宛的行禮是早就收拾好的,就等著隨時跑路。


    因為昨日已經跟老夫人道別,想說的話也都說得七七八八了,今日便隻留下一封信,讓雲錦送去給老夫人。


    虞宛宛頭上戴著幕籬,將身子遮得嚴嚴實實,由嬋兒背著,從國公府後門離開,坐上備好的馬車。


    最後,撩開車簾,回望了國公府一眼。


    畢竟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還有她最親近的人,難免有些不舍。


    片刻後,虞宛宛拭去眼角的淚,放下簾子,招呼一聲,“啟程。”


    馬車緩緩啟動,朝著城門方向而去。


    還沒走出多遠,嬋兒便伸長個腦袋,湊到虞宛宛麵前,壓低聲音詢問,“姑娘,那個宋檀一直跟在頭後,怎麽辦?”


    虞宛宛早就料到,必是有很多鳳霽的眼線盯著她,自然也早就想好了對策。


    “不礙事,出城之後將她甩掉即可。”


    “……”


    城外已經安排好了另一輛馬車接應,等虞宛宛出城之後,引開宋檀,她們趕緊換一輛馬車,由此金蟬脫殼,神不知鬼不覺。


    虞宛宛的馬車先出了城,趁著此刻城門口多人混亂,嬋兒背著虞宛宛,便跳到了旁邊並排而行的另一輛馬車上。


    宋檀被行人阻攔,好半晌才擠出來,想都沒想,追著寧國公府的馬車而去。


    等到了莊子,已過去好幾個時辰,宋檀發現端倪,早都來不及了。


    *


    傍晚時候,霞光萬丈,將皇宮大內,碧瓦朱簷,鍍上一層淡淡的暗金色。


    東宮之內,明德殿上,鳳霽正與朝臣商議揚州平反之事。


    秦太傅聲音洪亮,激烈諫言,“沈雋那賊人手段毒辣,惡事做盡,極難對付,先前我朝便已有好幾員大將命喪在他刀下。


    “殿下身為我大周儲君,關乎國家命脈,絕不能親自下場,以身犯險,免得叫某些人奸計得逞,趁虛而入!臣懇請殿下三思!”


    鳳霽不以為然,“這朝中上下,除了孤,還有誰能製裁他?”


    這兩年,沈雋的確已經割下過不少朝廷大將的人頭,還派人送進京城,擺在皇帝麵前,耀武揚威,以示恐嚇。


    去年,沈雋帶人進京刺殺皇帝那回,若不是鳳霽早就設下埋伏,阻礙他的計劃,恐怕現在皇帝屍首都已經腐爛在皇陵裏了。


    楚太尉拍了拍太傅的肩膀,安慰,“秦太傅大可放心,這回,楚某親自帶兵隨殿下南下,必定保護太子殿下周全,取那姓沈的狗賊人頭回來,給聖上一個交代。”


    “……”


    東宮內臣大概分為兩派,一邊是楚太尉為首的武將,希望鳳霽能成功平反,立下不世之功,穩坐儲君之位,從此高枕無憂。另一邊,則是太傅那類文臣,竭力反對鳳霽去揚州,隻怕離開京城,危險重重,到時候遭人迫害,性命堪憂。


    眾人各持己見,唇槍舌戰,激烈議論。


    直到,謝邀悄無聲息的溜進大殿,湊到鳳霽耳邊,悄聲稟報幾句。


    聽完之後,一向鎮定自若的男人,突然麵色大變。


    也顧不得殿上喧嘩,長袖一揮,大步離去。


    隻剩下眾人麵麵相覷,還以為是他們爭吵得太厲害,都讓太子殿下不耐煩了。


    出了東宮,宋檀麵色蒼白,迎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屬下無能……”


    “說,怎麽回事。”


    男人麵色冷肅,眸光好似冬日裏凜冽的寒風,直叫人暗暗戰栗。


    宋檀不敢怠慢,立馬將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今日她奉命護送虞宛宛出城,本來是再簡單不過的差事,路上也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可是到了山莊才發現,虞宛宛從馬車裏不翼而飛了。


    宋檀仔細想來,路途中間,她一直盯著虞宛宛的馬車,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實在想不明白虞宛宛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謝邀也頗為無奈,補充道:“屬下派去的人,也跟丟了。”


    除了表麵上跟著虞宛宛的宋檀,背地裏,謝邀還另外派了兩名暗衛盯著,也跟宋檀一樣,不知道馬車裏的人什麽時候沒的。


    昨日虞宛宛提及要出城,當時鳳霽便隱隱察覺到其中有詐,可見她如此百般取悅,乖巧順從,竟是一時色迷心竅,真相信了她隻是出城避風頭,答應了她的請求。


    鳳霽當時還琢磨著,正好他也要去揚州平反,讓虞宛宛在郊外待兩個月也未嚐不可。


    卻沒想到她就這麽跑了?


    他袖子底下的手漸漸握緊拳頭。


    “往奉城方向找!”先前虞宛宛想要跑路,找車夫時候說過她要去奉城。


    一聲令下,鳳霽一躍上馬,拉著韁繩一路絕塵而去。


    謝邀也趕緊上馬,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路上,謝邀還寬慰說道:“她才離京半日,若是馬不停蹄,夜裏便可追上。”


    這個道理,謝邀知道,虞宛宛自然也知道。


    她就算日夜兼程,馬車總歸沒有鳳霽的千裏馬跑得快。


    南下隻有一條官道,如果鳳霽派人追過來,她難免會被逮個正著。


    於是當天傍晚,虞宛宛便棄了馬車,租了一條小船,改走水路,前去揚州也方便一些。


    當然,順便還花了十兩銀子,找人駕著她先前那輛馬車往反方向跑,用來迷惑追兵。


    有錢的感覺,就是這麽為所欲為。


    *


    夜裏,虞宛宛坐在窗邊,吹著迎麵透進來的江風,明明從噩夢到現在才過去不到兩個月,她卻像是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麽神清氣爽,無憂無慮過了。


    一想到鳳霽得知她跑了,該是如何表情,虞宛宛便忍不住發笑。


    嬋兒走過來將窗戶關上,“江上夜裏風冷,姑娘可別吹壞了身子。”


    到現在虞宛宛還沒恢複過來,一路都是嬋兒背著,可千萬別生病了才是,不然路上可就麻煩了。


    說著,將剛剛備好的晚膳遞到虞宛宛麵前,是一盤清蒸鱸魚,一碟青菜,一碗米飯。


    嬋兒將筷子塞進虞宛宛手裏,說道:“陳叔剛從江裏撈的魚,奴婢下的廚,佐料有些不全,姑娘將就著吃吧,等明日靠了岸,再讓他們去買些食材回來。”


    吸取上回的教訓,這回虞宛宛走的時候輕裝上陣,基本隻帶了些銀子和隨身之物,食物和日常用品都等到路上再買。


    嬋兒所說的陳叔,則是老夫人安排給虞宛宛的手下。


    老夫人給了虞宛宛兩個人,是一對姓陳的父子,兩父子相依為命,再無其他親人,老實忠厚,且身手不凡,一路上保護虞宛宛是綽綽有餘了,等今後虞宛宛安頓下來之後,也可以讓他們繼續跟在身邊辦事。


    還是老夫人厲害,這麽容易便將她送出了重重眼線包圍的京城。


    早知如此,一開始直接去求老夫人好了,也不必走那麽多彎路。


    當時,她告訴老夫人嫁妝被鳳霽騙走了,差點沒笑掉老夫人大牙……


    這些想法不過一瞬,虞宛宛回過神,拍了拍旁邊凳子,示意嬋兒過去,“添一副碗筷,你也來一起吃吧,今後隻有我們二人相依為命,不必分什麽主子奴婢了。”


    嬋兒本來扭捏著不肯,卻被虞宛宛拽著胳膊,強拉了過去,好半晌,嬋兒不想讓虞宛宛多折騰,才勉為其難下來。


    飯後,油燈下,虞宛宛從錦囊裏取出那塊雙魚環佩,借著昏黃火光,仔細查看。


    她一直將這塊環佩視為父親的遺物,小心存放著,當時缺錢也沒有賣掉,便是想等今後到了餘姚,找人問問這環佩的來曆。


    *


    轉眼已是兩天之後。


    鳳霽那邊,早已發現虞宛宛的金蟬脫殼之計,知道她出城之後就換了一輛馬車。


    於是帶著人馬,追著新換的馬車,馬不停蹄跑了兩天兩夜,好不容易才追上。


    誰知,馬車裏依舊是空空如也,根本不見虞宛宛的蹤跡。


    車夫驚恐跪在地上求饒,如實交代,“官爺饒命,是有位姑娘給了小的十輛銀子,讓小的架著這輛馬車,往北上跑三天,這馬車和銀子就都歸小的所有了。”


    根據車夫對那位姑娘的描述,正是虞宛宛身邊那個嬋兒沒錯了。


    得知自己被戲弄,本來就已經幾乎三天沒合眼的鳳霽,臉色愈發鐵青,差點沒氣得嘔出一口血來。


    他堂堂儲君,一世英名,難逢敵手,竟然被她玩弄股掌之間?


    先是阿諛奉承,又是金蟬脫殼,現在又來聲東擊西?她哪來這麽些花樣!


    還是他太小瞧她了?


    謝邀真的不想笑,除非忍不住。


    也就是說,現在他們很可能已經朝著相反方向,快馬跑了兩天。


    謝邀指了指不遠處有驛站,“殿下不如還是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吃些東西,填飽肚子再說。”


    鳳霽陰沉著臉,眉頭緊皺,這才後知後覺,“她有幫手。”


    種種跡象,全都表明,虞宛宛不僅手頭寬裕,還有高人出手相助。


    是誰?


    鳳霽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楚堯。


    楚堯先前就想讓虞宛宛跟著她私奔,除了他,再不會有別人。


    謝邀卻表示懷疑,“可是,楚堯一直在京城都沒離開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始亂終棄了太子以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眠風枕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眠風枕月並收藏始亂終棄了太子以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