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艱難,捂著疼痛的脖子,麵色發白,含著眼淚,委屈的看著虞宛宛,“姑娘……”


    虞宛宛扭頭看向沈雋,質問,“好端端的,你為何要殺她?”


    沈雋才委屈呢,他指了指嬋兒,“你自己問她。”


    虞宛宛扭頭回來看著嬋兒,似乎在等她交代。


    嬋兒卻是咬著嘴唇,一個字不敢說……


    雖然她也是一心為了姑娘好,可若是讓姑娘知道,她給官兵留記號,讓太子找過來,肯定會生氣的。


    隻聽沈雋一字一句,沒好氣的說道:“這回我暫且饒你一命,若是再有下回,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說完,沈雋背過身去,回房間去了。


    隻剩下虞宛宛,攙扶著嬋兒,從地上起來,一步步,扶著她回了房間。


    虞宛宛也沒多問,而是點著油燈,查看嬋兒脖子上的傷痕。


    不得不說,那沈雋真的下了死手,嬋兒脖子已然留下兩個手掌印,看上去嚇人得很。


    虞宛宛沒有再追問,嬋兒更是自責內疚,終於是哭著開口說道:“姑娘,都是嬋兒的錯,是嬋兒……


    “是嬋兒做了記號,被沈雋發現了,他才要殺我的。”


    虞宛宛就知道,事出有因……


    她氣得,一時都不知道說嬋兒什麽好了。


    想了想,道:“也怪我,都沒問你的意願,便讓沈雋帶你過來。


    “你若是不想跟著我這樣亡命天涯,明日便自行離去吧,我身上還帶著少許銀票,應該也夠你應付一陣子了。”


    說著,虞宛宛便要找銀票給嬋兒。


    聽虞宛宛的意思是想趕她走,嬋兒突然知道怕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拉著虞宛宛的袖子,連連認錯,“姑娘別趕嬋兒走,嬋兒知道錯了,不該自作主張,以後再也不敢了……


    “姑娘別趕嬋兒走可好,再給嬋兒一次機會,嬋兒若是離了姑娘,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


    這邊,嬋兒還在央求虞宛宛,不要趕她走。


    另一邊的房間裏,沈雋正在用帕子擦拭匕首上殘留的血跡。


    突然一名黑衣人推門而入,匆匆趕來,單膝跪地,稟報說道:“世子,大事不好!有大批人馬追來了,領頭的那個,好像正是鳳霽!”


    沈雋手上頓住,神色凝然。


    一路上,他都有妥善隱藏蹤跡,鳳霽這麽快就找到了?


    難道,是跟著嬋兒留的記號過來的……


    沈雋突然後悔,剛剛沒立馬擰斷她的脖子!


    也隻好起身,準備好武器,順便交代,“我去把人拖住,你們先帶她回寨子。”


    下頭的人還不肯,“那世子你……”


    “別管我,我自有法子脫身。”


    “……”


    *


    夜色正濃,一輪玄月當空,被雲霧半遮半掩,像極了嬌羞少女,自紗簾背後探出半張絕色的臉。


    皎白月光灑下,鳳霽一身錦衣勁裝,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騎著駿馬,在清河鎮外緩緩停下,拉著韁繩,等在那裏。


    謝邀騎著馬,上前稟報,“殿下,探子來報,沈雋就在鎮上,不過……沒見到虞姑娘人影。”


    鳳霽又問,“周圍可都圍起來了?”


    謝邀點頭,“已經布局妥當,今日他插翅難飛。”


    鳳霽一聲令下,便帶領著人馬,朝著鎮上而去。


    已是深更半夜,鎮內百姓還在睡夢之中,遠遠看去漆黑一片,幾乎不見燈火,周圍也是死一般的寂靜無聲。


    小鎮入口處,一塊巨石高高聳立,石上用紅漆雕刻著“清河鎮”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就在巨石上方,隱約可見有個男人坐在那裏,像極了跟巨石融合在一起的雕像。


    他身形健碩,衣袂隨風,手中提著一把四尺大刀,正悠閑的擦磨刀鋒,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鳳霽不緊不慢,騎馬來到巨石下,仰頭看著上方坐著的沈雋,直道:“沈雋,今日若是你肯將人交出來,孤可饒你一條狗命。”


    他聲音凜冽,氣焰凜然,卻又帶著莊嚴,仿佛身處殿堂之上,高坐馬背上的模樣,隱約有種天將下凡的影子。


    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好似世上所有人都得聽他的號令。


    偏偏沈雋不吃這一套,垂眸看來,故作無知,“人?什麽人?”


    旁邊謝邀厲聲喝罵,威脅說道:“沈賊,你少給我裝算,那日你擄走的人,現在便放了她,今日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


    沈雋放聲大笑起來,“人沒有,人頭倒是有一顆,你要不要?”


    說完,從身後擰出個包袱,往下一扔,重重摔落在地,滾了幾圈,正好就不偏不倚,滾到了鳳霽跟前,馬兒腳下。


    垂目看著地上還血淋淋的包袱,想到裏頭可能裝著的東西,男人像是一顆心也跟著狠狠砸到地上,臉色驟變,整個人僵住。


    謝邀也嚇了一跳,這裏頭該不會是虞宛宛的人頭吧?他跳下馬背,也顧不得包袱上全是血,立即割開查看。


    黑發淩亂,鮮血彌漫,慘不忍睹,血腥氣息衝天。


    即使是見慣了血腥場麵的謝邀,也忍不住喉中作嘔,隻看了一眼,趕忙撇開臉去。


    以沈雋的行事作風,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把虞宛宛殺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邀對上鳳霽質問的目光,稟報說道:“殿下稍安勿躁,這剝了臉皮,不能確定是何人……”


    不僅被割了腦袋,還被剝掉臉皮,這死得是有多慘?


    腦中不自覺浮現少女依偎在他懷裏時候的景象,那般桃腮杏麵,淺笑嬌嬈,纏著他一遍遍的喚他,“殿下……”


    聲柔如酥,勾魂撩人。


    隻可惜,不過轉瞬,眼前一切,化為青煙,消失不見,隻剩下耳邊風聲呼呼做響。


    鳳霽表麵雖平靜如水,實則緊繃兩腮,死死攥緊刀柄,眸中寒光乍現。


    謝邀更是激憤難忍,當即抽刀,指著沈雋,恨得咬牙切齒,“沈賊,你老弱婦孺也不放過,實在十惡不赦,喪盡天良,今日我就要你償命!”


    就算不是虞宛宛,這也是一條人命。


    說著,謝邀腳下一蹬地麵,飛身而起,舉著利刃,便朝著沈雋刺了上去。


    謝邀身手,是在場這麽多人裏麵最好的,上回在京城,就跟沈雋打成了平手。


    即使是沈雋,也不敢掉以輕心,趕忙跳下巨石,又躍上房頂,閃身躲避。


    黑夜下,他就如同一隻夜貓,靈敏的在各個房頂上跳來跳去。


    謝邀一路在他身後,追了上去,兩人刀鋒相交,打了起來,身形都是快如閃電,肉眼都幾乎看不清,隻有兩個黑色的影子。


    下頭鳳霽見狀,當即下令,“一起上,別讓他跑了!”


    “是!”


    一聲令下,身後眾多高手,紛紛跳上房頂,提著刀,朝著沈雋衝了過去。


    沈雋雖然厲害,也曾是隻身殺如敵營,取敵將頭顱如同探囊取物,可是今日,一個謝邀都夠他吃一壺的了,更別說,鳳霽手底下還培養了無數像謝邀這樣的高手,在京城那次,他就已經吃過一回虧。


    當然,今日他本來也沒打算跟他們硬拚。


    騎上備好的馬,三十六計走為上!


    沈雋騎馬,殺出重圍,飛奔離去。


    謝邀都來不及回頭向鳳霽請示,便騎馬在背後,窮追不舍,其餘人等,也紛紛快馬追了上去。


    月光下,山坡上,遠遠看去,隻能瞧見浮動的黑影,一人一馬奔馳在前,一群追兵緊跟在後。


    直到次日破曉,玄月早已不知蹤影,取而代之,是天邊泛起的魚肚白。


    沈雋按照早就計劃好的路線,一路跑到懸崖之上,鐵索吊橋之處。


    他騎馬飛速躍過吊橋,回頭便是一刀斬斷鐵鏈。


    後麵謝邀一行追兵過來之時,險些沒有刹住,連人帶馬衝到懸崖下去。


    抬頭一看,就見沈雋正立在懸崖對麵,笑得別提多得意,“不好意思,回去告訴你們太子殿下,今日恐怕又殺不掉我了。”


    說完,便騎著馬,優哉遊哉,在眾目睽睽之下,身影漸漸消失在樹蔭之間。


    他的聲音還久久回蕩在山林之間。


    謝邀又一次眼睜睜看著他跑了,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傳令下去,“搜山!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抓回來!”


    “是。”


    “……”


    謝邀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從懸崖上騎馬趕回清河鎮,已經是晌午時候。


    鳳霽神情呆滯,坐在風亭裏,靜靜等候,麵前就擺著裝有頭顱的包袱。


    吹了一夜的風,包袱上的血早就已經幹透了,遠遠就能聞到散發出的陣陣血腥惡臭。


    謝邀又一次讓沈雋那狗賊跑了,自然有些心虛,不知如何向太子交代,戰戰兢兢上前,單膝跪地,道:“屬下辦事不力,又讓他跑了……不過周圍都是我們人馬,他應該跑不了多遠。”


    鳳霽好像也並不意外,這個沈雋,敢坐在那石頭上等著,肯定早就已經想好了脫身之法。


    謝邀整日跟著鳳霽,明顯能察覺他現在臉色不太好看,精神也有些不對勁,恐怕難以接受虞宛宛的死訊。


    他看了眼那包袱,小心詢問,“殿下可確認過了,這,這是虞姑娘麽?”


    鳳霽微微搖了搖頭,眉頭漸漸皺緊,“麵目全非,看不出來……”


    隨後又吩咐,“去,把身子找回來。”


    鳳霽記得,虞宛宛後腰有塊花瓣形狀的胎記,若是能找到身子,應該就能確定是不是她了。


    謝邀也很著急,若是虞宛宛當真沒了,難以想象,後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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