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做錯了,願意受罰。”三皇子跪著沒起身,麵上閃過懊悔。不該任性的時候他是個硬挺挺的男人,現在卻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般,跪趴在地上,“母後要罰要打都是,千萬別動怒傷了身子。”


    他這個樣子窩囊得很,皇後倒是寧願他現在硬氣一點反問“我貴為皇子睡一個女人怎麽了”。


    她冷著眼,第一次懷疑就是都這麽一個玩意兒真的能在皇位爭奪中走到最後?自己傾注的一番心血難不成最後隻能化為泡影?


    這讓她如何甘心?這大周的天下,她鄭家分明要占到一半。


    所有的路都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不管是龍還是蟲,既然從她肚子裏爬出來,那就隻能是龍。


    皇後想了清楚,最後起身站到三皇子麵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她仰望麵前的年輕男人,伸手替他將身上的褶皺一一撫平,溫聲說:“本宮也不是怪你,就是希望日後你做事能夠多想一點。我隻有你一個兒子,不為你好,還能為誰好?陸家二姑娘,你要是真的喜歡的話,就收了做妾室吧。一個取樂的玩意兒,用不著有多麽上心。”


    “可是定北侯府那邊?”


    “定北侯府教養出好女兒,還敢私下裏說什麽。”皇後按著他的胸膛,眼神無比冷淡,“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準備接下來的秋獵。你父皇年紀也大了,身子骨也不如從前,最是盼望著底下的人孝順。你做得好了,他自然高興。”


    三皇子心裏麵有些不好的預感,心頭浮現出幾分害怕來。


    果然就聽見皇後說了,“和你安王叔說一聲,動手吧。”


    作者有話說:


    第57章


    秋獵是皇家一年一度的重要活動。


    皇帝帶著皇子們和諸位大臣去北山的林場圍獵, 一是彰顯國運昌盛,感謝上天賜予的風調雨順,二也是為了考較皇族子弟的習武能力如何。


    這活動很是繁瑣, 從去到回, 就沒有哪一樣是簡單的。


    陸雲嬈不會騎射, 又不怎愛交際,往年這個時候都推說身體不好安靜呆在家中。而今年有點兒不一樣, 江以萱早早就過來打了招呼,讓她陪著一起去參加秋獵。


    江以萱的理由也十分正當, 就差拍著自己的胸脯說,“整日待在屋子裏, 就算是沒病也要被憋出病來,還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你看我整日在外麵跑,身子多硬朗。”


    她的話聽起來也有些道理,陸雲嬈覺得一個人留在府上也無聊,最後也同意陪她一起。


    參加秋獵的人需要提前一天在附近的行宮住下,因為隨行的人太多, 不少人需要擠在一個院子裏。今年周氏沒來, 忠勇侯府的女眷隻來了兩位,但是身份就放在那邊, 仍舊分到了一半的院子。


    她們去得比較早,另外一戶也不知道是誰暫時還沒有過來。她們讓丫鬟們簡單將屋子都收拾一遍之後,才從廚房那邊領食材和一小個爐子,開始準備中午吃的東西。


    陸雲嬈是第一次過來參加, 覺得有點簡陋, 一時不大適應。


    “我們這都算還好, 還有的人家, 五六戶擠在一個院子裏。聰明一點的知道精仆役,但是有些人就想著排場,零零散散帶了一堆人和東西,院子裏都滿滿當當,那才是糟心。”江以萱咬了一口脆藕,看了另一半還空空蕩蕩的院子,嘀咕了一聲,“也不知道今年搬進來的是誰。”


    “隻要是個好相處的,不管是誰都成。”


    陸雲嬈倒是想得開,就幾天時間,隻要不是那種特別難說話的,是誰都沒有分別。


    她的話剛落下,外麵就響起一個丫鬟尖銳的聲音,“你們仔細點,這花瓶可是古董,值不少銀子。要是摔碎了,你們賠得起嗎?”


    陸雲嬈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向院子門口看過去。


    先是好幾個婆子抬著大擔的東西進來,一連進來好幾個,將原本還算空曠的院子中心堆得嚴嚴實實。陸雲嬈還沒有反應過來是誰家有這麽大排場,秋實就附在她耳邊說:“是鄭家人。”


    “我都不知道你在催些什麽,時間這麽敢,我才收拾了十來套衣裳,這怎麽夠。對了,我還忘記將枕頭帶過來,我可是認床得很,要是……”鄭清音絮絮叨叨和旁邊的鄭母說,突然嗓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一般突然沒了聲音,緊接著音調陡然尖銳起來,指著院子中的女人,“怎麽是你!”


    要是換地方就趕緊過去,在這裏和我說有什麽用。陸雲嬈心裏麵想,卻還是站起來向鄭家人見禮。


    鄭夫人冷哼一聲,上挑的眉尾凸顯幾分刻薄,沒有應一聲。她後麵站著的鄭家大少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實在看不上自己婆婆和小姑子的做派。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心裏再怎麽不痛快,對方是年輕的小輩,主動過來打招呼哪有不應的道理。


    鄭家大少夫人麵上扯出笑,“我們過來遲了一點,東西還沒有歸置好,就不方便同你說話。”


    陸雲嬈還沒有說話,倒是鄭清音先叫開了,“你怎麽和她說話!你給我閉上嘴。”


    喬氏臉色不好,楊氏抱著孩子往後退了一小步,冷著臉瞧著。


    鄭清音看了一眼院子裏的情形,清楚知道自己這邊人多占了上風之後,便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她不要臉,陸雲嬈還要,總不能真的就這麽吵起來。


    江以萱倒是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走到一邊去,從院子裏種著的合歡樹上,生生用手掰下來一根手臂般粗細的樹枝。她將樹枝握在手中,對著空氣舞動兩下,挑眉問鄭清音,“你覺得我最近功夫怎麽樣?我可是練了好長一段時間。”


    鄭清音驚懼瞪大了眼睛,瞬間閉上嘴說不出一句話,可臉上還是憋屈得很。她憤憤地看向麵前的兩個人,又懼怕江以萱手中的長棍,一臉憋屈地往空著的院子裏走。


    她還沒有進屋子,就站在屋簷前,罵罵咧咧,數落這個院子的不是,大有一種說給陸雲嬈和江以萱的意味在裏麵。


    江以萱好脾氣問一聲,“難不成還要我給你收拾?”


    鄭清音沒了聲音,鄭夫人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等鄭家人進去之後,江以萱才讓丫鬟們將碗筷什麽的全都收起來,和陸雲嬈一起去屋子裏準備休息一會,下午再出去逛逛。這次周氏並沒有過來,忠勇侯一向是不參與這類活動。江行舟倒是來了,不過參與了林場布置,晚上並不在這邊休息。


    陸雲嬈覺得一個人孤獨,和江以萱商量了一番之後,兩個人便住到一個屋子裏。她小聲和江以萱說話,“鄭家和我家一向不和,這次住到一個院子裏,不知道要鬧出什麽。”


    “她們未必敢吧,這前後都住著人家,稍微發生點什麽動靜,所有人都會知道。”江以萱說完了之後,嘿嘿笑了兩聲,“要是真的欺負你,等回去的時候告訴堂哥,堂哥一定會幫你的。”


    和朋友提到自己的夫婿,陸雲嬈覺得有幾分羞恥,轉過身去,“應當不會有什麽吧,就幾天時間。”


    她們想得倒是挺好的,睡醒了之後去外麵轉了轉,等到了傍晚回來時,院子亂哄哄一片。她們站在院子門口聽了一下,原來是鄭家人帶來的東西太多,屋子裏放不下,鄭夫人和鄭清音都在發火。


    陸雲嬈心裏麵有了不好的預感,覺得按照鄭家的行事風格,肯定要過來讓她們讓出房間。


    果然,在她們還沒有坐下多長時間,楊氏就已經過來了。


    楊氏穿得很是素淨,全身上下都沒有貴重的首飾,臉色也有點蒼白,比起之前像是消瘦了很多。不過這絲毫影響不了她的美麗,她依舊美得像是雍容華貴的牡丹花。


    見到她們兩個人,她先是低頭笑了,問:“先前就想找你們說說話,結果你們下午出去我沒趕上。這時候過來,向你們討一杯水喝,行嗎?”


    比起鄭家人的囂張跋扈,楊氏的態度不知好了多少。陸雲嬈一直不知道楊氏在靜堂庵中扮演的角色,有心要和她接觸,當即便讓人上了茶水,“自然是歡迎的。”


    她們都以為楊氏是過來提勻一間屋子過去的事情,誰知道楊氏真的就像是來敘舊一般,說了不少圈子裏發生的事情。比方說誰家和誰家結親了,誰家夫人又懲治了兩個妾室……絮絮叨叨,也沒有個盡頭。


    江以萱本來就不喜歡聽這些,此刻更是頭昏腦漲,最後直接找了個借口溜了。


    陸雲嬈覺得有點尷尬,幫忙遮掩,“她之前就說想要看看怎麽做糕點,所以就過去了。”


    “我知道我說得東西繁瑣了一點,不愛聽是正常的。”楊氏端起桌麵上的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之後說:“自從清玄走了,他們就不大瞧得上我,更別說是和我聊聊。要不是我還有個兒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直接被趕出去了。”


    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異常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就是這種平靜,才讓陸雲嬈更加覺得詭異。她沒接話,看向楊氏的目光中都帶著一點警惕。


    楊氏恍然未覺,低頭笑著,“我唯一慶幸的是,這樣的日子也快走到頭,這讓我好歹有點盼頭。對了,你明天去狩獵嗎?”


    “我不大會騎射,應當隻是在旁邊看看熱鬧。”


    “這樣最好,山上的猛禽可嚇人呢。”楊氏點點頭,“猛禽可是不講道理的,可不像是人一樣還要掂量掂量對方的地位,說傷人就傷人。說不定越是尊貴,衣著越是華麗,越來引來攻擊呢。”


    她的話像是意有所指。


    陸雲嬈想到某種可能,一張臉瞬間變白,“你說……”


    “好了,說了這麽多,我也該回去了,我家婆母和小姑子都在等我著呢。”楊氏直接打斷她的話,一邊扶著桌子一邊站起身子來,往外麵走去,“希望日後有機會的話,能請你喝杯茶。”


    陸雲嬈討厭這種說話說了一半的感覺,就要追上去問個清楚。


    楊氏像是有所預料,半側過身子。霞光均勻地塗在她的身上,她的目光像是這霞光一般,湧動著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色彩,“就送我到這吧,若是叫他們看見誤會了,又是一場風波。”


    陸雲嬈停下腳步,她看向楊氏,明明有許多的話想要問,可到了這時候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她眼睜睜看著楊氏朝著她淺笑一下就轉身出去。


    她心慌意亂,不知道楊氏說的話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就說明狩獵之際,有人要刺殺皇帝。那麽要刺殺皇帝的人是誰?楊氏怎麽知道這個消息?又為什麽會告訴她?


    這些事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直接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她自覺自己處理不了這種事情,便讓江栮去找江行舟。


    江栮將消息傳了出去,不過江行舟隻讓人回話說知道了,卻沒有說什麽時候回過來找她。陸雲嬈擔心他晚上會過來,便和江以萱商量兩個人今天不住在一起。


    “有什麽事情嗎?”江以萱不解。


    陸雲嬈覺得自己這樣出爾反爾不大好,很是歉疚,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撒謊,“我身上來了,怕睡相不好讓你見笑。”


    這種生理問題到現在還是一種避諱,江以萱倒是沒有任何懷疑,點了點頭,“那也成,可要讓丫鬟給你煮一點紅棗水?”


    陸雲嬈原本說不用,但奈何江以萱過於熱情,以至於她在晚飯之後,被迫喝下不少補氣補血的湯湯水水,最後捧著肚子在等江行舟過來。


    她說的捧著肚子,便真是用手捧著,不斷給自己順氣。


    不過這動作看上去特別怪異,江行舟見到之後,問:“身體不舒服?”


    他的眉頭輕微蹙起,看向女子的腹部,下意識用手覆蓋上去,輕聲問:“這裏疼?”


    她之前已經洗漱過,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現在炙熱的掌心整個貼上去,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了上來。她渾身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往後麵躲讓,“沒有,就是晚上的時候吃多了。”


    說完之後,她整張臉就紅起來,還記得給自己找補,“我平時吃的不多,今天完全就是一個意外。”


    “嗯。”江行舟點點頭,也不知道是相信還是不信。


    她連忙轉移話題,將楊氏對自己說的話全部都一字不落地說了出來。她看見男人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之後,心中也有點不好預感,壓低了聲音問:“她說的是不是那種意思?”


    男人的目光深沉,像是壓抑著洶湧的浪濤,“最近京城是不怎麽太平,嚴明昌和我說,這段時間有不少外地人進京。我們在林場附近搜查時,也發現了一批形跡可疑的人。”


    陸雲嬈駭然:“這是要……”


    “應當不會。”江行舟篤定道。


    就這麽一點人,還想著要造反。真要是能造反成功,完全就是看不起之前篡位最後失敗的人。可要是不想造反,那麽這麽大費周章是想要幹什麽?是想渾水摸魚讓其餘競爭者提前退場?還是製造一場刺殺,以身救人來彰顯自己的孺慕之情?


    他陷入到思索當中,心中有了一些思路之後,才徹底回過神來,發現對麵的女子臉色極為蒼白。他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指很涼,仔細摸還有一點冷汗,顯然是被嚇著了。


    “沒事,我們就隻是猜測而已,真相未必是這樣。”江行舟將她兩隻手都握住,用大手仔細包裹將熱氣傳過去。


    陸雲嬈這才覺得有一點暖意。


    她雖然活了兩輩子,但是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涉及到謀殺的事情,之前還是強撐著一口氣才不至於讓自己腿軟。現在一口氣舒了出來,手腳就開始發軟,往男人的身上靠過去。


    江行舟摟著她的腰,想了想還是將她攔腰抱起。將女子放到床上去之後,他也沒有現在離開,而是直接坐在床邊,“我在這裏守著,不要害怕。”


    可這種恐懼感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消除的。


    屋子裏隻點了一盞燈,燈光並不明亮。她借著微弱的燈光,抬頭去看坐在身邊的男人。他靠在床圍邊,肩膀往她這邊傾斜。也不知道是不是燭火的緣故,她覺得他看向來的目光一改往日的冷淡,甚至有幾分溫柔,讓她恍惚有一種回到了關家的錯覺。


    在關家的時候,他們的身邊隻有彼此可以依靠和信賴。


    這讓她忍不住將男人的手攥得更緊一些。


    江行舟自然察覺到她的動作,緩聲問,“睡不著?”


    她不好意思將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說出來,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沒有,可能是晚上吃的太多,現在有點不舒服。”


    “你呀……”他才說了兩個字,就沒了聲音,直接躺到她的身邊。他一手蓋住她的肚子,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揉著,聲音溫柔,“揉一下,一會就沒事。”


    可能是怕外麵的人聽見,他聲音的很低像是氣音,呼出來的氣體就直接噴灑在她耳後的位置。


    炙熱的,像是要將人燙傷一般炙熱的,像是要將人燙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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