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怎麽哭了?”夏琴一下子緊張起來。


    今天儼然是她住院以來最開心的一天,甚至有那麽幾個瞬間,她覺得就算未來她活不了多久,她也能放心的離開。小畢這孩子看著冷,卻是個溫暖細心的人,而且他看瑤瑤的眼裏愛意滿滿,肯定能幫她照顧好瑤瑤。


    “媽,沒什麽。”關瑤瑤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裏的酸楚,回頭笑答,“是今天的雲太美了!”


    夏琴聞言,鬆了一口氣,女兒從小就喜歡看風景,多愁善感得不像個孩子。


    她走到窗口和瑤瑤並肩而站,像幼時一樣揉了揉女兒的頭,看向窗外:“真是個傻孩子!雲再好看也不值得你流眼淚啊!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和小畢鬧矛盾了……剛才……”


    關瑤瑤垂著眸不敢看她,眨著眼不讓眼眶裏的淚花溢出來,急忙否認:“沒有啦媽,他對我很好的!”


    “沒有就好,媽現在也不求什麽,就希望你以後能平安幸福,順順當當的!你從小到大都懂事,是家裏條件不好,拖累了你!”


    在夏琴眼中,瑤瑤便真的是天上的小仙女,值得世間萬般好,隻可惜,落在她們這樣的清貧家庭。


    “媽!”關瑤瑤不喜歡夏琴這麽說,“什麽叫拖累,我們是一家人嘛!從小到大,你、爸爸、爺爺奶奶都特別疼我,給我吃飽穿暖了,怎麽就不好了?而且媽媽你煮的東西超級好吃,我記得小學的時候,同學們都特別羨慕我帶的飯菜……那個土豆燉排骨,我現在想起來都流口水呢!”


    夏琴被逗笑:“那等媽媽出院了,媽媽再給你做好不好?不過,那時候家裏的菜都是你爺爺奶奶種的,鄉下沒什麽優點,就是土好水好沒有汙染,就院子裏的隨便灑的小青菜,吃起來都是甜的,現在可能煮不出以前的味道了咯!”


    夏琴陷入回憶,明顯消瘦的臉在夕陽之下,難得紅光滿麵。


    關瑤瑤偏過頭,忍不住又傷感起來,再回頭,一把圈主夏琴,頭輕輕偎在夏琴的肩頭,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撒嬌道:“不會的,隻要是媽媽做的,肯定和以前一樣好吃!”


    當生命漸短,人們總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


    關瑤瑤陪著夏琴吃過晚飯,下樓散了一會步,才依依不舍離開。


    等她回到麗亭華苑,已近九點。


    偌大的客廳,燈火通明,一片寂靜。俞箏披了個小毯子,盤腿坐在沙發裏悶頭看劇本,她麵前的茶幾上,攤著一摞講義夾。


    聽見動靜,她抬頭看向玄關:“瑤瑤,你回來了!”


    “嗯,箏姐,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關瑤瑤一邊換鞋,一邊小聲表達歉意:“小泡泡睡了嗎?冬姐呢?”


    “沒事,你又不是去玩!今天我們家小公主可乖了,吃飽了就睡,至於冬姐,你也知道過幾天我要進組,她現在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反正小泡泡也睡著了,我就讓她先回去休息了!對了,阿姨怎麽樣了?醫生有說什麽時候手術嗎?”


    說著,俞箏放下劇本,反身趴在沙發靠背上。


    關瑤瑤停頓了一下,將鞋放進鞋櫃:“還沒有……”


    俞箏什麽樣的人精,見她欲言又止,眼神不對,自然而然轉了話題。


    “哦,這樣啊!不過你也不要著急,阿姨手術的事情盡量都交給小博吧!他們學校的附屬醫院,人緣還是不錯的。”說著她作勢往關瑤瑤身後看去,咦了一聲。


    “小博呢?他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啊?”


    這麽晚了,畢安博還沒有回來?!


    關瑤瑤抬頭,竟是比俞箏還要驚訝,畢安博下午走時的場景,又清晰的浮在眼前,他說,等他的好消息……所以,他從離開到現在,都在為她的母親奔波忙碌。


    一瞬間,胸腔被感動充盈,她拿起手機,想給他打個電話。


    其實,她並不知道電話接通後自己要說些什麽,問他幾時回家,問他在做什麽,她都問不出口,她好像,就隻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手機聽筒裏提示音短促,響了幾聲,傳來了字正腔圓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關瑤瑤不由皺了下眉頭,開始擔心畢教授會出什麽事情。


    俞箏見她放下手機表情凝重,猜到電話沒通,她習以為常,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在劇本堆裏扒拉出自己的手機:“瑤瑤,你不用擔心那小子!你看,我中午給他發的微信,到現在都沒回呢!你不知道這個工作狂,忙起來那是可以六親不認的,他老媽電話他都敢掛。我敢肯定,他現在一定窩在哪個實驗室裏麵!”


    一通抱怨後,俞箏笑吟吟上前挽住關瑤瑤的胳膊,拽著她上樓。


    “好了好了,我們不管他了!這麽大個人,又不是不認識回家的路,最多半路因為長得太帥被小姑娘拐走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真要是這樣,我姐得開心到蹦迪吧!對了,瑤瑤,你看這麽晚了,我一個女明星走夜路多危險,晚上我就跟你擠擠好不好?”


    畢安博一臉生無可戀被小姑娘拖走的場景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關瑤瑤甩甩腦瓜,看向俞箏,卻被她一臉“求收留”的討好模樣逗樂了。


    她露出今晚進門後第一個笑:“好啊!”


    她知道,俞箏是看出她心情不好,擔心她,所以才故意留下來陪她的。不然,在小區內,回家才幾步路,能有多危險呢!


    一家子都是那麽溫暖的人,合該顏值逆天。


    而此時,被俞箏信誓旦旦斷言在實驗室的畢安博,卻坐在飛往洛杉磯的飛機上。


    男人高貴冷峻,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與周圍有些嘈雜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可因為臨時訂票,最快的直飛航班,隻剩經濟艙。


    耳畔,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哭鬧聲,他抬頭看了一眼,眼底透著疲憊。坐在身側的新手媽媽一邊哄孩子,一邊向他表示歉意。


    以前,畢安博肯定會覺得煩躁,可自從小表妹到來,他對孩子也多了幾分耐心。他笑笑,表示無妨,然後用夾層裏的垃圾紙袋折了一個小青蛙,遞給那個孩子。


    一歲多的孩子,一有了新的玩具就能忘記前一秒的煩躁和不安。


    小家夥臉上還掛著淚,在媽媽的示意下接過小青蛙,怯怯的和他說了聲謝謝,然後衝他媽媽笑得燦爛,炫耀著他的新玩具。


    畢安博突然就想起下午在他懷裏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人。


    她,也應該這麽笑的……


    他想著,轉頭看著小窗口。


    夜,很黑。


    可他,披星戴月而去,希望,能得償所願而歸。


    第84章 84   可能,等待命運審判的過程,就是……


    翌日, 晴空萬裏。


    關瑤瑤的心情,卻像她眼下的黑眼圈,一片黯然。


    畢安博徹夜未歸, 電話不通,微信石沉大海, 她心中被他點燃希望,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變得渺茫。


    她不敢給母親打電話,生怕母親聽出她聲音裏的異常,不安使她無意識的攥著手機來回踱步, 然後默默躲進了廚房。


    客廳裏, 俞箏拿著搖鈴陪小泡泡玩,餘光不時掃向餐廳。自從得知瑤瑤的母親生病, 她就特別關注瑤瑤的情緒, 她本就欣賞這個女孩子,現在更是心疼她。一個女孩子,早早承擔起家庭重擔, 從來不是值得誇耀的事情。


    在俞箏看來, 每個女孩子都是公主, 該是被小心嗬護著長大的。


    堅強, 往往是因為逼不得已。


    昨晚瑤瑤一回來,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隻是瑤瑤不願說,她也不便追問, 可一個晚上過去,情況似乎並沒有好轉。


    抬眼衝在窗邊打電話的向冬使了個眼神,讓她過來看著點小泡泡, 自己起身進了廚房。她實在是擔心瑤瑤,一個人承受那麽大的壓力,身邊又沒個可以分擔的人。


    果然,她一進廚房,就看見瑤瑤站在水槽前,背對著她,一捧又一捧的水往臉上撲。


    “瑤瑤?”俞箏輕聲喚她。


    她渾身一僵,胡亂抹了一把臉,轉過身麵向俞箏,有些無措。


    時間一分一秒,對她來說,異常煎熬,她心裏難受的慌,又不想讓俞箏她們看到,這才躲到廚房來偷偷發泄,沒有想到俞箏會在這個時候進來。


    俞箏走近,看清她的眼,還有留在臉上的水漬,表情秒嚴肅:“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關瑤瑤下意識搖頭,發梢的水滴順勢甩出去,有些落在俞箏的手臂和衣服上,她想道歉,卻見俞箏完全不在意,抽了幾張紙巾,開始幫她擦拭臉和發梢,動作輕柔,話裏關心滿溢。


    “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是凡事我們都要往好的地方想。現在阿姨願意接受治療,又有小博那邊的人脈關係,相信阿姨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治療,會早日康複的。你是不是在擔心,阿姨手術後沒人照顧?這個你大可放心,我之前就讓冬姐和劇組在協商推遲進組的時間,會盡量讓你有時間好好陪阿姨的。”


    “在我心裏,我早就把你當妹妹看待啦!”


    俞箏的話,讓關瑤瑤鼻頭一酸,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控製不住的落下來。


    母親病情的變化,除了提前知曉的畢安博,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母女倆相依為命太久,走得近的親戚朋友不多,說句實話,就算她向傾訴,也不知道要找誰。


    在關瑤瑤心裏,畢安博像是照進她生活裏的一束光,讓她在突然黑暗的世界裏,看到了希望,仿佛有了依靠。而俞箏,則像一個大姐姐,關心著她,體貼著她,卻讓她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


    俞箏默默的抱著關瑤瑤,輕拍她的背,任由她哭個痛快。


    演繹過多重人生,她深深懂得:人是情感動物,需要釋放,不管是開心、難過,抑或是感動,都需要表達出來,即使是發泄。


    漸漸的,關瑤瑤哭累了,平靜下來的她這才哽咽著向俞箏說明了一切,她對母親病情的惶恐不安,還有對畢教授答應想辦法後“失蹤”的擔憂。


    俞箏聽完她的話,卻異常篤定。


    “瑤瑤,相信小博吧!他不是會輕易允諾希望的人!”


    可能是俞箏的話給了她信心,又或許是大哭一場後,心裏的沉重少了一些,關瑤瑤的狀態看似不錯。可即使如此,俞箏和向冬都不願她做晚餐,而是訂了俞箏愛吃的私房菜,讓她好好休息。


    飯後,並不需要洗碗,隻是收拾扔了垃圾的工作量,向冬都搶著做了,小泡泡又還在睡覺,關瑤瑤趁著空閑給夏琴女士打了個電話,閑聊沒幾句,就被微信一個語音通話邀請打斷了。


    看清邀請人是陳立威教授,關瑤瑤簡單說明便先掛了電話,點了綠色通話鍵。


    陳教授的聲音中氣十足:“瑤瑤啊!我是陳教授,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陳教授好!您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情呢?


    關瑤瑤心裏滿滿的疑惑。


    “不是我找你,是小博有事讓我轉告你。”


    聞言的一瞬,關瑤瑤十分驚喜又緊張。畢教授有消息了,可為什麽他不直接聯係她,在此之前,俞箏和她都給他打過電話,發過微信,難道是個壞消息……


    “他已經找到了能給你母親開刀的醫生,現在正在回國的飛機上,醫院那邊也溝通好了,手術安排在明天上午10點。”


    “真的?!”關瑤瑤驚呼,開心之餘,開始慌亂,“那,那我要準備什麽嗎?我是不是今天晚上就過去陪著我媽媽比較好?”


    “小姑娘,冷靜,冷靜!你不需要準備什麽,注意事項護士在手術前都會交待的,我記得你有請護工吧……當然,你能早點過去陪著你母親也好,親人在身邊,總歸心裏有底,也更有勇氣。”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陳教授!”關瑤瑤由衷感謝,心想上次見麵陳教授好像很喜歡吃雞蛋餅,下次定要好好表示一下。


    她又反應過來剛才陳教授說的飛機,問道:“剛才好像聽你說到回國的飛機,畢教授他……”


    到底是去哪裏幫她找的醫生呢?


    “你是想問他去哪裏找的醫生對吧?這小子昨天連夜的飛機飛法國堵lori,也不知道他答應了lori什麽條件,竟然能讓以古怪著稱的小怪胎答應跑這一趟,不過,既然lori答應來做手術,就表示你母親手術的成功率至少在80%以上,你也可以放下心來了。”


    成功率80%?!


    關瑤瑤心裏又是一驚一喜,畢安博是和她分析過手術難度的,想來這個醫生,來頭真的不小。


    陳教授繼續說著:“你可能沒聽過lori,不過在我們醫學界,他簡直就是個神童,尤其是外科手術方麵,年紀輕輕,近千場高難度手術,至今沒有失敗過。”


    “本來呢,這個好消息,小博想親口告訴你的,可是轉機的時候,他不小心把手機給弄丟了,還好lori所在的醫院有保留我的聯係方式,這才聯係上我,讓我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免得你多想擔心。”


    關瑤瑤心裏被填得滿滿當當的。


    原來,畢教授失蹤了一個晚上,不遠千裏,飄洋過海,隻為幫她。


    “好了,小姑娘,我的任務完成了,希望你母親明天手術順利,早日康複!老頭子等著你閑下來做雞蛋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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