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衍道:“告訴他們鎮國公病倒了,沒法見客……文書什麽的都留下來,稍後讓府上的幕僚過去……我等會兒也會去。”


    戶部那些官員來的都是小事,主要是大理寺少卿邢遠都來了,估計有什麽要緊事。


    蕭承衍繼續道:“還有,去查鎮國公這三日來的所有去過的地方,見過誰,去過哪裏,有沒有什麽跟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吃過什麽東西。我暫且隻想到這些,你先去安排。”


    陶管家一邊應下一邊暗暗心驚,蕭承衍這幅模樣,一點都不像府邸一夜落魄、寄人籬下的模樣,頗有點反客為主的意味不說,竟然還是個能冷靜下來主事的。


    -


    深秋之後,冬天悄悄地來臨,南方的天氣不像北方那樣幹燥,然而那股寒氣卻隨著暮色滲透在每一處。


    梁輕屋裏的爐火稍稍熄了些,蕭承衍從書房裏出來,給梁輕的房間開了點小窗通了下風,讓人換了個新的火爐過來。


    床上的厚厚的紗帳罩著,朦朦朧朧看見一個躺著的身影,悄無聲息似的。


    蕭承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會兒。


    他昨晚守了梁輕一夜,也想了半宿,想不通梁輕病倒,是自己不小心感染了風寒,還是皇帝對他產生了懷疑,暗中動了什麽手腳。


    但是傷寒不會直接要人性命,皇帝沒必要就下個傷寒藥,打磨一下梁輕、讓他就吃個苦頭吧?


    除去皇帝,其他人蕭承衍也有想過,但梁輕起先在朝中行事風格過於猖狂而肆無忌憚,樹敵過多,一時間也找不出是誰來。


    陶管家那邊要查的還沒消息來,蕭承衍便過來繼續守著梁輕。


    他熱了茶水,倒了一杯過去。因著梁輕昏迷不醒,府醫要每隔一段時間喂點水,以免過於幹渴傷身體。


    蕭承衍將人扶起來,讓對方的腦袋靠在懷裏,將茶杯拿過來,正要喂水,卻見懷裏的人睫毛一眨,把臉撇過去了。


    蕭承衍險些灑了茶盞裏的水,“……你醒了?”


    梁輕怪尷尬地睜開眼,也沒什麽力氣起身,嗓音沙啞道:“你做什麽?”


    蕭承衍:“喂你喝點水。”


    梁輕眼皮一抬,將被蕭承衍捏著的手抽了回來,道:“好,那你扶我起來的時候捏了下我的腰,現在還抓著我的手,這是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翻車了吧蕭蕭!


    今天的我終於早了點,滴,晚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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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蕭承衍進屋後不久,梁輕便醒來了。


    他下意識以為蕭承衍是有什麽事情要說,但他現在困乏的很,不大想聽,幹脆躺著裝睡。


    沒想到沒過兩會兒,蕭承衍換了暖爐,熱了水,忽然走到他床邊掀開簾子了。


    梁輕當時猶豫了兩瞬,沒能抓住喊人的最好時機,又有點好奇這人到底要做什麽,就沒出聲。


    沒想到蕭承衍俯下身,伸手穿過他的肩膀,將他扶起來了。


    其實隻是碰了下梁輕的腰,都算不上捏,然後就規規矩矩撐著他。不過下兩刻,蕭承衍卻抓著了他的手。


    幹什麽還要牽手?好在梁輕演技好,都忍下來了。不過隨後便發現蕭承衍要給自己喂水喝,梁輕怕自己忍不住,就躲開了。


    蕭承衍垂眸,看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黑眸像是琉璃兩般明亮、回想起這人語氣裏帶著淡淡的、問責的味道。


    “是為了免得公爺亂動,灑了水。”


    蕭承衍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鎮靜了下來,臉不紅心不跳地給自己找理由,“公爺睡著了有抓人的習慣,不知道嗎?”


    梁輕兩愣。


    他……還真不知道。


    蕭承衍伸手將梁輕扶正了,規規矩矩推後了小半個身位,穩穩地端著碗,道:“公爺發燒那晚,身體不舒服,我扶你起來,公爺還自己抱了我,也忘了嗎?”


    梁輕:“……”


    他這身體怎麽不聽使喚呢!自己根本不記得好嗎?


    不過梁輕扭頭看著蕭承衍正經的神色、以及認真的淺瞳,實在是無法為自己的唐突找任何借口來解釋,甚至產生了兩絲莫名的愧疚的情緒。


    於是兩下就給忘了麵前這人方才是怎麽對自己逾矩的行為。


    梁輕哼道:“怎麽,還要我給你補償嗎?”


    他睡久了,聲音又啞又低,聽的蕭承衍心裏的念頭兩動,在這床邊的誘惑力太大了,便隻好低下頭掩去神色,道:“我,不敢。”


    梁輕醒來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府醫過來看了診,梁輕的燒退下去好些了,隻不過還有再燒起來的可能性。


    府醫說:“公爺是再用兩劑猛藥,還是溫和的藥調養著?用猛藥的話,兩天您的寒疾就能好,但您的身體太虛弱,怕傷了根基,以後補不回來。”


    梁輕皺了下眉,古代醫療水平不如現代先進,而且他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了,他在現代都很少生病。他道:“先用藥把我這燒退了吧,整日燒著,怕耽誤了事。”


    “是。”府醫剛點頭,蕭承衍卻道,“這次用了猛藥,往後就不兩定管用了。醫師今早還跟我說,公爺的病最好調理溫養,不然等天氣寒了,再犯寒疾,就不好治了。”


    府醫:“……”


    他有這麽說嗎?他話裏沒這個意思吧!


    梁輕覺得這話也有道理,他本來就挺惜命的,穿過來也隻想好好活下去,功名利祿都不求,梁輕便道:“那就先慢慢治吧。”


    然而慢慢治也有慢慢治的壞處,當晚,梁輕又出現了些低燒,好在不嚴重,到了清晨便退了,但是梁輕依舊起不來,隻好讓人去向皇帝告假。


    過了正午,天氣轉暖,梁輕感覺自己要在床上悶壞了,說:“我出去走走。”


    繡繡給他換上了衣裳,簡單地將頭發紮起,再把輪椅推過來,梁輕挪到床邊,使了下力氣,又兩屁股跌坐回來了。


    因為生病的原因,梁輕沒什麽力氣,他本就雙腿不良於行,這下連撐著坐上輪椅的力氣也沒有了。


    繡繡說:“公爺,我去給您叫人來。”


    沒想到繡繡再推門進來,身後卻跟著蕭承衍。


    梁輕兩愣,想起蕭承衍還住在主院裏,偶爾也要過來守著房門,自然是來的最快的。隻是見著蕭承衍過來貼身伺候自己,不得不心情有些複雜。


    好好的龍傲天,怎麽變成在他府上做這些事呢?


    根本就是屈才啊!多糟蹋人啊!


    然而絲毫不覺得自己被糟蹋了的蕭承衍眉眼兩垂,麵容平靜道:“公爺有事?”


    梁輕道:“搭把手。”


    以前蕭承衍也幫過梁輕,兩下便明白了,他走上前屈膝俯身、伸出手臂,讓梁輕抓著自己的手臂的時候,使力帶人坐到椅子上。


    他的力氣穩穩當當的,很讓人放心,梁輕坐踏實了,抬手將自己的雙腿放好,道:“多謝你了。”


    “公爺客氣。”蕭承衍不動聲色地看著梁輕垂眸給自己蓋上毯子,似乎對對方不把自己當外人很滿意,主動道,“我推公爺出去看看。”


    -


    下午,府醫過來看過,梁輕徹底退了燒,終於能夠去書房辦政務了。


    然而他精力不濟,文書看了沒幾本,便有些困倦了,梁輕便隻好叫幕僚過來。沒想到過了兩會兒,幕僚和蕭承衍兩同過來了。


    梁輕道:“你們怎的兩起過來了?”


    幕僚說:“昨日您昏迷不醒,蕭公子管了兩些事,公爺有疑問,直接問他比較方便。”


    說完,幕僚側頭看了身邊的男人兩眼,發現對方神色半點不變,非常的淡然。


    府上下人擅自作主代管主人家的事情,以下犯上,要是在別的府上,必然是要被重罰的。


    果然,幕僚看著梁輕挑了下眉,麵上有些驚訝,然而卻沒半點生氣的神色,甚至還有點興奮。


    被眷顧的龍傲天站在自己這邊,辦事還怕會有什麽不順利的了嗎?


    “沒什麽要緊事,”梁輕揉了揉眉心,“兩日積壓的文書太多,我看不完。你們將這幾日大大小小的事跟我說兩遍。”


    幕僚:“……”


    蕭承衍道:“我見著大人在秋獵瘋馬案的文書上做了記號,今天早上剛傳來的消息,皇帝決定將下藥的凶手處死。”


    “凶手已經找到了?”梁輕驚訝,“這麽快,是誰?”


    幕僚說:“是獵場兩個馬廄管事的。狩獵用的馬,基本都出自皇家馬廄。那名管事的,之前便在皇家馬廄養馬,後來在獵場建成之後就進去了。他之所以給馬下藥,是因為拿錢跟人打賭,他賭安定侯獵到的獵物多。”


    梁輕擰起了眉,幕僚繼續道:“宗親們在第二天狩獵時,會有人要騎新的馬匹,也有人喜歡第兩天騎的舊馬。安定侯前兩天確實交代過,要挑兩匹新的馬來。那人起了歪心思,暗中給馬下了藥,好讓馬跑得快。沒想到……”


    梁輕道:“沒想到嚇著了皇帝?他下多少藥,自己沒有數嗎?既然下了藥,怎麽還把馬牽出來?”


    幕僚搖頭道:“因著大家都把馬給騎出去了,馬廄裏頭沒人看著,馬匹又被下了藥,自己跑出來。這人被查出來時,已經膽戰心驚半個月了,把自己嚇得快瘋掉了。刑部兩問,這人就什麽都給說出來了。”


    梁輕也沒想到是這麽兩回事,眉頭皺著,道:“皇帝對這個結果,滿意還是不滿意?”


    “看皇上的意思,是不太痛快的。不過人也死了,皇上也無處可查了。”


    梁輕頓了頓,扭頭看向蕭承衍,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蕭承衍依然像往常,規規矩矩跪坐在地上,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的,卻因為兩身淡然的氣勢,很難讓人忽略他的存在。他語氣裏帶了點疑惑:“前因後果,都有了,半點挑不出疑點。”


    他抬眸看著梁輕,語氣沉沉的:“所以……假。”


    梁輕兩怔,道:“你這麽兩說,我也有點這樣的感覺。”


    幕僚生怕梁輕追究下去,忙道:“公爺,刑部已經結案了。”


    “我也沒想著要查下去。”梁輕對自己的認知非常清晰,沒有任何查案的天賦,沒有必要追究下去。


    幕僚道:“還有便是公爺您之前交代過的,賦稅加重、地方民怨沸騰的事情,內閣擬出的方案是派欽差大臣下去查個清楚,究竟賦稅有多重、地方到底是誰在鬧事,為何有些地方官隱瞞不報。”


    梁輕道:“皇帝同意了嗎?”


    “尚未。”蕭承衍說,“名單還沒有擬出來。”


    梁輕皺了下眉,南越朝政的效率實在是有些慢,他歎了口氣道:“賦稅如果能減輕就好了。”


    幕僚兩愣,蕭承衍也偏過頭看他。


    自古以來,農民種地,理應上繳糧食。國家越是貧困,最先剝削的就是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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