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啊....”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我都聽著。”


    喬曦看著他的眼睛,片刻失神,那雙她曾經覺得亦真亦幻的眸,此刻仿佛褪去了所有虛假的影子,是寵溺的,是炙熱的,是情深的。


    她不是在情場上經驗豐富的老手,但她覺得,此刻的他不再是輕浮的逗弄,不再是逢場作戲,而是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喜歡她了。


    一點點。


    但夠了。


    喬曦的臉頰貼著他胸口,男人在車上脫了外套,隻留一件質地柔軟的白色毛衣,柔軟的衣料治愈著發疼的皮膚,呼吸裏全是他身上的氣息。


    那座困住她的森林。


    她開始斷斷續續的說著。


    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總之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總之她說什麽他就聽什麽。


    “我爸爸以前其實挺好的,對我也好,對我弟弟也好.....”


    可自從沾了賭之後,喬遠東就性情大變,成日流連在賭桌上,最開始是打牌,後來被一群朋友們唆使,越玩越大,迷上了賭博。可是賭博這種東西,哪裏能贏得到錢?


    喬遠東想著翻本,瞞著妻子把房子抵了出去,最後討債的人來收房子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房子早就給賣了。


    母親受不了這種日子,拋下喬曦和弟弟,跟人去了外省。好在那時還有爺爺和幾位叔叔的照顧,勉強能維持學業。


    後來,她考入了陵城最好的戲劇學院,大學的時候,視頻博主這行盛行,她也學著錄一些跳舞視頻,剪輯後發到網絡,沒想到漸漸關注她的人多了起來,也開始能賺錢了,她和弟弟的學費生活費也不用再靠親戚接濟。


    她以為一切都能好起來。


    可喬遠東消停了一段時間後,又開始重操舊業,想著把幾年前輸出去的錢都贏回來,卻沒想到掉入了別人設好的圈套。第一筆高利貸借了兩百萬,他還不起,討債的人就找來了學校,讓她父債女償。


    “兩百萬啊....當時我拿著那欠條就想啊...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吧。”她的聲音沉澀而枯啞,不複婉轉輕柔。


    賀時鳴抱著她,靜靜的聽,車還在繼續著固定的軌道,窗外飛逝過無數風景,可他無心看風景。


    “不過,我還是很幸運的,那兩年正趕上了視頻行業的紅利期,一年下來也能賺個大幾十萬,再加上打工,給人做家教,後來又機緣巧合進了娛樂圈,接廣告接戲啊,反正兩百萬也還了一大半。”


    她以為還了這兩百萬,人生就能徹底的往好的那麵走去,卻沒想到弟弟被查出來患有白血病,進行為期兩年的化療,接近一百萬的治療費。喬遠東自顧不暇,哪有錢來給喬嶺治病,這一百萬隻能落在她的肩上。


    “我是真的太累了....若不是他逼我,我不會這麽狠心....我怎麽會不管自己父親的死活....真的是他們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


    “我常常想,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擺脫這種日子,我以為努力甚至是拚命就可以了,但後來我才發現,哪能啊.....”


    連翅膀都沒有,談何飛呢?


    她哽著哭腔,盡量表現出平靜,睫毛被淚水糊成一塊,她緊緊的抱住他,隻想離他更近一點。


    賀時鳴已經分不清是他在抱著她,還是在被她抱著。


    她不算滾燙的溫度熨帖著他每一寸情緒,同時又讓他每一寸情緒變得更加焦躁不安。


    有些啞然,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口氣凝鬱在心頭,散不開,很煩。


    過了好一會兒,懷中的人逐漸沒了聲音,連哭聲都弱了,車內一片冷寂,隻剩下彼此的呼吸。


    “曦曦。”


    “嗯?”女孩抬眸去看他,下巴正好擱在他的心口處。


    “你爸這事是我疏忽了,我應該問清楚的。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向你保證。”


    男人的懷抱把她包裹著,她逐漸貪念這種不屬於她的溫暖。縮在他懷裏,她隻想求一隅偏安。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該太貪心。”她聽著他的心跳,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


    賀時鳴隻是低眼去看她,看著她的眸,“曦曦,你想要飛,我就給你翅膀。”


    轟然間,喬曦聽見內心隱隱有高樓坍塌的聲音,探究真假,計較得失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她隻知道。


    若這是輪遊戲,那她就玩。


    若這是個陷阱,那她就跳。


    若這是一場火,那她就飛蛾撲火。


    夢幻泡影又怎樣呢?遍體鱗傷又怎樣呢?


    她能失去什麽?不過一段青春罷了。


    可她還年輕,她願意把這場微不足道的青春全部浪費在他身上。


    -


    第13章 吻疼也受著


    把埋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喬曦很輕鬆也很困倦。


    昨夜失眠,輾轉反側到淩晨四五點,此時被男人抱在懷裏,整個人如同被扔在溫泉裏的絲帛,柔柔的漾開,倦懶舒適得不成樣子。


    眼皮逐漸支撐不住,就這樣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賀時鳴撥弄著她鴉色的長睫,有些想笑。這姑娘剛剛哭著傾訴了大堆,臉上還留著淚水洇幹的痕跡,此時卻安靜的睡了。


    他覺得他在抱一團棉花糖,湊近聞,是甜的。


    “老板,剛剛秘書辦來消息問,會議是否需要繼續?”坐在副駕駛的齊厲尋了個空,出聲問道。


    賀時鳴想了想,“不回去了,直接去公司。”


    齊厲:“那喬小姐這邊?”


    賀時鳴:“一起去吧。”


    齊厲詫異,他跟著老板的時間不算短,就沒見老板帶過哪個女人去公司,也知道他最煩的就是女人為私事去工作場合找他。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老板剛剛不才為了喬小姐,叫停了會議,甩下眾人就走嗎?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後,賀時鳴沒有叫醒喬曦,直接抱著她上了私人電梯。總裁辦公室很大,有臨時用來休息的房間。把喬曦放在床上,又替她拿了薄羊絨毯蓋著。


    喬曦聽見動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這地方很陌生,“這是哪....”


    “睡吧。等會我叫你起。”賀時鳴捏她鼻子。


    “...好。”軟綿綿的應了句,喬曦覺得無比安心,又沉沉睡了過去。


    昏天暗地的一覺。


    等到醒來時,已是日光黯淡,黃昏昧昧,街頭的華燈初初亮起。


    喬曦半寐著去摸手機,看了眼時間後,倏地一下坐了起來。


    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她趕緊掀了薄毯,連鞋也沒穿,就去開門。推開門才發現這是一間偌大的辦公室。她剛剛睡覺的地方是辦公室裏的小套房。


    明亮的格局,風格冷淡,以深灰為主色,搭配了很多她雖不懂,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藝術品,以及禪趣很濃的中式插花。


    賀時鳴還在辦公,見一旁有動靜,抬頭看去,才發現人已經醒了。他放下平板,起身朝喬曦走去,“怎麽不穿鞋?”


    喬曦低頭去看,這才感覺到腳下涼涼的,“...我忘了...”


    賀時鳴沒好氣的去撥她的腦袋,“那還不去穿?”


    喬曦不好意思的笑著,趕忙跑回去把鞋穿好,“可你怎麽都不叫我呀,現在都六點多了。”


    她嬌氣的嗔怪。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你起來。”賀時鳴倚在門框,看她穿鞋。


    女孩穿著九分褲,露出一寸雪色的踝,她的足也生的美,腳趾圓潤,指甲修的很短,足弓弧度精巧,比一件絕佳的玉雕還多出幾分靈巧。


    他暗了眼眸,走過去,單膝蹲在她身前,喬曦還沒反應過來,尚掛在腳尖的鞋就被奪走,扔在一邊。


    “....怎麽了....”腳心觸到溫熱的掌,似有電流滾過。


    賀時鳴沒說話,把玩那羞澀蜷曲的趾,他滾了滾喉結,忽然順勢覆上。喬曦驚叫出聲,手腕被他發狠地掐住,高舉過頭頂。


    沙發裏是類似海綿的填充物,在強力的衝擊下被無限壓縮,她的脊椎骨節能清晰的感受到海綿之下是堅實的木質構架。


    痛-感自背脊蔓延,她也隻能忍著,眼裏泛出淚來,“七爺....”


    “別說話。”男人強勢命令,聲音裏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熱意。


    下一秒,他低頭銜住她的唇,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準備。


    不是溫柔,也絕非溫存,他給的第一個吻,是強悍的,要把她推入窒息的邊緣。


    喬曦仰頸承受,猶如一隻陷入沼澤,瀕死的丹頂鶴。


    也不知過了多久,悶重的肺裏才有了氧氣,她貪婪的呼吸,很是狼狽,恍惚中看著他優雅地整理弄亂的衣領。


    “走,帶你吃東西去。”賀時鳴又恢複到了一貫的樣子,仿佛一切凶悍和強勢都與他無關。


    他依舊是裘馬輕狂的公子哥。


    而她隻是個還未被放血的獵物。


    -


    這是喬曦第一次來他的公司,卻什麽也沒有瞧見。私人電梯直接連著辦公室和地下停車場,就連辦公室門都不需要出。


    “好可惜哦...”喬曦喃喃說。


    “可惜什麽?”賀時鳴勾她的下巴,神色曖昧,“可惜剛剛沒繼續?”


    喬曦睜大眼,實在是不可思議,她就說這四個字也能被他借機調戲一番。


    “你不正經!”她認真指出他的錯誤。也許是一場肌膚之親把他們拉的更近,她沒那麽怕他了,說話間也多了幾分辣。


    賀時鳴眼尾微挑,眸裏起了片沉沉的靄,盯著她多看了幾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可惜什麽?”他出聲。


    “....也沒什麽。”她錯開視線,隻敢看著腳尖,“就第一次來你公司,可什麽也沒看見。”


    賀時鳴嗤笑,還當她是想說什麽重要的事,語氣不以為意,“想看什麽下次自己來,還怕沒有機會嗎?”


    喬曦抬眸去捉他的目光,笑意正俏:“那我看見了向亦老師能找他要個簽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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