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可是妹妹做事,做大姐的隻要專心“讀書”就行。沈曼抓住幾回沈晏看閑書,但她媽偏心,振振有辭說高中生應該擴展閱讀,她就知道大概在她媽眼裏,她姐哪怕放個屁都是香的。


    徐蓁硬梆梆回了一句,“要你管。”


    不過看到安歌坐在樹下跟方輝閑話,徐蓁心中跟蟲咬似的難受-別人家是妹妹做事,憑什麽她這當姐姐的不能指揮妹妹?


    方輝剛收到緊急消息:明天要摸底考!


    這回他和安歌進的一班是試點,學校打算從中挑幾個好苗子重點培養,爭取考上少年班。


    “你怕考不好?”安歌有點意外。以方輝那性格,往好裏說是榮辱不驚,大實話是不求上進。考好考壞,對他來說一個樣。


    方輝一拍大腿,“我不是擔心你嗎?”他看了看安歌的臉色,雖然大哥說安歌不會想聽,但他還是要試試,警惕地環顧周圍後湊到她耳邊,“知道你肯定行。但書上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萬一明天你上場緊張,有我呢!”


    說話間他的熱氣噴在她耳朵上,癢癢的。安歌忍住想笑的衝動,“方輝啊方輝,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方輝垂頭喪氣,“我知道作弊不好,寧可考不出也不能傷人品。可我怕萬一嗯萬一你考差了,你媽又……”他覺得對安歌批評安歌的媽也不太好,咽下後麵半截話,“這回的卷子很難,據說學校特意托人找的,跟平時的卷子不一樣,每道題都很古怪。反正錯都是我的不是你的,是我教壞你,別放心上。喂你笑什麽,幹嗎笑得這麽古怪,喂喂你不是想哭吧?那就算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萬一嗯沒有萬一!”


    方輝得到的消息很準。


    第二天數學課,謝老師給自己的學生來了個開學摸底考試。


    “今天不收課本,就算書在手邊你們也找不到答案,不信的隻管試試。能做多少是多少,這次考試是摸大家的底,不計入平時成績,但你們也不要鬆懈,能拿的分一定要拿。有信心嗎?”


    雖然很羞恥,但安歌還是跟著整間教室的小蘿卜頭們一起大聲說,“有!”


    試卷發下,先拿到手的同學發出驚歎聲。


    謝老師立馬提醒,“注意課堂紀律!”


    什麽鬼,第一道填空,“從一加到一百等於多少?”


    安歌很想捂額,乖乖,這時候已經有奧數啦?!


    第四十五章 插班生


    這是一道等差數列題,有公式可以代入求和。


    不過對方輝來說,小事。他毫不猶豫直接寫下答案:5050,沒學過高斯求和公式,但知道數學家高斯的故事啊。


    其他填空有簡單的,雞兔同籠、螞蟻上樹之類;也有光看文字描述就暈的:已知現在的時間,經過n(一個非常長串的數字)分鍾後將是幾點幾分。大題目更是稀奇古怪,盒中取球;聽到鳴笛聲求火車速度;每道題解答正確的比率分別有多少,問全班整張試卷合格率是多少。


    方輝把會做的做了,不會的蒙著做了。反正老師說不計入平時成績,大膽嚐試,做完就算!


    等他豪邁地填滿卷子擱下筆,才發現周圍大部分同學還在埋頭奮戰。當然同桌除外,卷子反扣在桌上,她正在草稿紙上悠閑地畫美人。


    杏眼桃腮,雲鬢高挽,衣帶飄飄。


    不怪方輝覺得眼熟,鐵皮月餅盒上的仙女畫嘛。他技癢,提筆在自己草稿紙上按《三國演義》小人書畫了個趙雲。就是比不上仙女姐姐,趙雲有點偏於靈魂抽象派,尤其那白馬,四條腿是四條線。


    安歌不由撲噗一笑,幸好及時用手按住笑聲,沒引起同學的注意。謝老師則在教室門外,剛才教導主任領了個男孩過來,估計插班生,這會三人在小聲交談。


    她伸過筆,在方輝的紙上畫了個q版“方輝”,特別是他笑起來嘴角偏向一側的樣子,抓得很準。


    方輝驚訝地看著她的筆就那麽幾下,勾出一個小人頭,然後又幾下勾出胖胖的小馬。


    太神奇了。


    他激動得抓耳撓腮,隻恨這會還是上課時間,不能出聲影響別人。他媽叮囑過,不想上課可以走神可以睡覺,但不能出聲音。


    安歌豎起手指在唇邊示意“噤聲”,然後拿了張紙粗粗畫了縱橫交錯的線,當先在一格中畫了個圈。


    五子棋!


    方輝高興壞了,果然沒選錯同桌,真會玩!以前的同桌不是嫌他多動,就是嫌他睡覺打小呼嚕。他一個人坐的時候隻好用橡皮做了個骰子,左手跟右手玩飛行棋。


    兩顆小腦袋湊在一起下棋。


    方輝發現可愛的小毛毛下起棋來可真討厭。從第一顆子開始,她一直在擴張,向上向下向左向右,他完全被她牽著跑嘛,堵東堵西。但並沒有什麽用,大概二十幾步後兩條原先看上去毫無關聯的長龍會合了,無論如何,正著斜著都能成連著的五子。


    沒有挽救的餘地。


    看著沮喪的方輝,安歌把紙翻了個麵,重新畫線。這回她示意方輝先走,五子棋麽,除非棋力差距大,否則誰先手誰贏。


    在他倆專心玩樂(誤,打發時間)的時候,教室裏的雜聲越來越大,同學們交頭接耳,互相詢問。


    “給我看看你的。”


    同學乙很上路,把卷子展開給同學甲。


    “大半張是白卷?”


    攤手,“會做的都做了,不會的我也沒辦法。”


    “問問後麵的。”


    後麵的小聲說,“我們也不會啊。”


    沒人來問方輝和安歌,他倆早早停筆,卷子反扣在桌麵,年紀又小,想來是放棄了。而且他倆坐在教室頭一排,跟他倆說話容易引起門外班主任的注意,風險太大。


    謝老師跟教導主任說,“裏麵那幫猴子坐不住了,我們先進去,有什麽回頭再說。”


    一直豎著耳朵的安歌收起草稿紙,和方輝淡定地收拾紙筆。


    等謝老師進門,同學們不是湊在一起討論題目,就是在聊暑假生活,倒是講台下兩個孩子斯斯文文,垂眼沉默地整理文具盒。


    不過謝老師沒放鬆警惕,還是盯了方輝兩眼。


    無他,方輝同學在紅星小學大名鼎鼎,屬於老師們又愛又恨的對象,愛他聰明機伶,又恨他不夠用功,浪費了才智。安歌她就沒注意了,這孩子太小,幸好是女孩,否則兩小隻坐一起,還不知道鬧成什麽樣。


    謝老師往講台上一站,教室立馬安靜。


    卷子從後往前傳,方輝瞥到安歌的卷子不是空白就安心了,能做多少算多少,差不多就行。


    把卷子疊放在桌上,謝老師走到門口,把等在那裏的男孩帶到全班麵前。


    “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她和顏悅色地說。


    那男孩抓著書包帶子,擰了好一會才悶聲悶氣地說,“我叫……馮超。”


    礙著謝老師在,後麵的議論聲真是低到蠶啃桑葉那麽大,但不用順風耳安歌也知道他們說的內容。


    馮超是私生子!!!


    在那個年代,真是少之又少的存在!誰家未嫁姑娘會瞞過所有人眼睛生孩子啊!然而馮超的親媽就是做了。無論審問――是的,審問,未婚生子屬於敗壞風氣;還是同事朋友們好心的詢問,到死她也沒告訴別人兒子的親生父親是誰,這個“別人”也包括馮超。


    可能壓力太大,馮超媽過早病逝,幾個月後馮超被姨媽接收,轉學到了紅星小學。


    這麽大個孩子突然出現,鄰居剛開始不清楚他的來曆,但沒問幾天就摸透了底。大人還能控製住不當麵說,孩子們卻好奇地問他知不知道爸爸是誰。


    而安歌知道他的緣故,是因為他帶來了一場裹挾半個校園的風波。


    馮超,頭發裏有虱子!


    也不知怎麽,一來二去就到處都是。自那場風波以後,紅星小學的學生們說話玩鬧時特別注意彼此距離,生怕不經意被傳到什麽小蟲子,男生剃光頭,女生剪短發,好幾個麻花辮姑娘是哭著剪掉一頭長發。


    這會安歌隻是想到,已經覺得頭皮開始發癢……


    第四十六章 打架


    謝老師往有動靜的地方掃過去,目光到處孩子們頓時服帖,竊竊私語消失了。


    插班生跟誰坐呢?


    謝老師剛才就在思索這個問題。


    馮超,家境特殊,成績優秀,性格內向。


    孩子們也意識到了,一個個小眼睛烏溜溜,不知道班主任會怎麽安排。


    “羅建軍,你坐那邊。”謝老師手一指,被叫到的男孩撅著嘴收起東西,不情不願坐到最後一張空著的桌子,“馮超,你坐那,跟程婷婷做同桌。程婷婷,你是班長,要起帶頭作用,照顧好我們班三個插班生。”


    語聲剛落,“丁零零”下課鈴聲響起。


    謝老師沒急著走,“你們已經是高小生,除了學習之外也該懂事了,對待同學要像春風般溫暖,對待學習要像夏天般火熱,對待自己身上的缺點要像冬天一般無情。”


    ――謝老師,您真會活學活用雷鋒語錄。


    隨著一聲“下課”,孩子們跟斷掉鎖鏈的猴子般衝出教室,估計剛才的話完全沒在聽的,謝老師忍不住搖搖頭。沒辦法,正常的學校教育荒廢多年,很多家長自己都恃強淩弱,哪能指望他們帶出的孩子同情弱小、尊重他人。


    她收起講台上的試卷,發現最接近的兩小隻仍然坐在座位上,“方輝,最後的大題做出來沒?”


    方輝誠實地搖頭,“有做、沒懂。”


    謝老師笑道,“沒關係,這回試卷有點難。”至於安歌,她慈祥地問,“今天上課習慣嗎?”


    六歲多的孩子最多能保持半小時的注意力集中,謝老師對安歌的要求就是能習慣上課時間。


    安歌點點頭。


    謝老師還要說點什麽,視線中注意到不遠處的程婷婷是滿臉的欲言又止。


    她抱著試卷回辦公室,叫上了程婷婷,有些話還是避開孩子們說來得要好。


    安歌看著她倆的背影。這幾年義務教育法還沒頒布,學生入學的年齡參差不齊,程婷婷入學晚,比班上同學要大一歲,現在已經有了小少女的模樣,白襯衫,藍裙子,兩條長辮子垂在腦後。等過一陣子,發現被馮超傳上頭虱,她的長發就隻能剪掉,到時不知道該有多討厭馮超。


    方輝眼巴巴好不容易送走謝老師,興奮地湊過來,“那個馬是怎麽畫的啊?”他不好意思問如何畫人像,怕被安歌認為自戀。


    “我教你。”安歌拿了張紙,耐心地一筆一劃講解,“關鍵要抓住特點。你看,你笑起來嘴角有點歪,別人第一眼就會注意到,所以要突出這點。”


    方輝興奮得臉都紅了,原來他有與眾不同的地方,毛毛還注意到了。


    頭頂有人大聲質問道,“你們哪裏偷的紙?”


    從古至今,讀書之所以耗錢,除了學費之外書本和紙張也是一項大開支。班上同學都在用裝訂的小本子做草稿紙,安歌手裏雪白的紙張格外顯眼。


    見兩人盯著他沒馬上回答,小眼鏡更來勁,“你們父母貪汙廠裏的紙張!我要去舉報。”


    安歌看著他,“隨你。我是用稿費自己買的,售貨員阿姨認得我,到時可以幫我作證。你汙蔑別人,不怕被打掉門牙?”


    方輝接口,“他現在沒門牙,所以不怕。沒關係,等長出來了我們再打。”


    小眼鏡正在換牙的當口,嘴裏黑乎乎三個洞,聞言連忙閉嘴,過了會不甘心地說,“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可以試試。”方輝冷冷看著他,“我最討厭打小報告的人,見一個打一個,有本事不要讓我知道。”


    小眼鏡被他看得背上發冷,硬著頭皮說,“就不允許問問嗎,不問怎麽知道。”


    “關你屁事。”安歌冷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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