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交代給奴婢的事,奴婢也都辦妥了。”萬忠全心裏記恨是顧憫讓自己在皇帝麵前丟了份兒,於是故意提起謝毓的事,想把皇帝的注意力從顧憫身上轉移走。


    沈映聞言果然上鉤,朝萬忠全說:“謝毓的試卷你拿到了?快拿給朕看看。”


    萬忠全把卷子呈給皇帝過目,沈映大致瀏覽了遍,內容是文言,充斥著大量晦澀難懂的詞匯,意思雖然不能全部看懂,但也能感覺得到字裏行間透露出來文采斐然,更別說光是這一手工整得如同印刷出來的好字,就夠讓人賞心悅目了。


    萬忠全等皇帝看完卷子,又說:“皇上,您讓奴婢打聽的那謝家二郎的相貌,奴婢也打聽到了。”


    沈映發現了一名人才,心情不錯,笑著問:“如何?”


    旁邊的顧憫見沈映對謝毓的事如此上心,不由得想起安郡王跟他說那番的話,下意識多看了沈映兩眼,沈映並無察覺,倒是全被萬忠全看在了眼底。


    萬忠全本來就是杜謙仁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自然看顧憫不順眼,巴不得看顧憫失寵於皇帝,於是添油加醋地說道:“回皇上,奴婢打聽到,那謝毓謝公子,端的是個龍章鳳姿,貌比潘安的好相貌,京中好多人家的閨閣女兒,都心悅於他呢!”


    沈映不滿地說:“誰讓你說這些了?朕是問你,那謝毓具體長得如何?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四方臉還是長臉?眼睛大還是小?”


    具體的萬忠全又沒見過謝毓,如何能答得上來?


    他眼珠兒一轉,突然指向顧憫,道:“身材大約就和顧少君差不多,但是謝公子的相貌比顧少君還要俊上許多!”


    沈映順著萬忠全的手朝顧憫看過去,鳳眸眯著仔細端詳顧憫的臉,萬忠全說的是真的假的?不是說顧憫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嗎?那個謝毓會長得比顧憫還要俊?


    顧憫意識到沈映正在拿他和謝毓比較,眉宇間的神色倏地冷了下來,眼睫斂起藏起眼裏閃過的冷意,淡聲道:“皇上,若是無事,那臣先告退了。”


    沈映還想詳細問問萬忠全關於謝毓的事,顧憫在一旁也的確不太方便,於是便答應道:“好,那你先回去吧。對了,朕要準備明日殿試的事,今晚就不傳你過來了。”


    顧憫心中冷笑,小皇帝心裏已經開始惦記起別人了,哪裏還能想得起他?


    別說是今天晚上,恐怕明天晚上、後天晚上、大後天晚上……也不見得會再傳召他。


    —


    離了永樂宮回到攬月齋,顧憫先屏退在他宮裏伺候的其他宮人,關起門寫了封密函交給江水平,叮囑道:“你即刻出宮,把這封密函送到東廠,親自交到郭九塵手裏。”


    “好,我這就去辦。”江水平沒有多問,一口答應,正要走又被顧憫叫住。


    “還有件事,你也幫我辦一下。”


    江水平回頭,“啥事啊?”


    顧憫看向屋裏靠著牆角的一張桌子上麵擺放的銅鏡,聲音幽幽地道:“你想辦法混進禮部尚書府,去幫我看一下謝家二公子長得到底是什麽模樣。”


    江水平撓了撓頭,納悶道:“好端端的,你關心人家尚書府的公子長什麽樣子幹嘛?你跟人家有仇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受拿的劇本:大男主朝堂爽文劇本。


    攻拿的劇本:複仇劇本、權謀劇本還有宮鬥劇本。


    第14章


    隔日殿試,沈映就拿著顧憫幫他寫的問題當做是殿試策問考題,拿來考那些參與殿試的考生,這次通過會試的考生,有一百多人,一般殿試都不會黜落考生,所以隻要過了殿試這最後一關,這一百多人就可以順利成為進士,從此步入官場。


    沈映注意到當他讓讀卷大臣宣布此次殿試策題的時候,一旁三位內閣大學士的臉上,都顯現出驚訝之色,似乎對小皇帝沒有采納他們預擬的考題,而是自己另外出了一道考題這事感到意外。


    更加讓他們意外的是,小皇帝出的題目還挺像模像樣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從一個不學無術,連《諫太宗十思疏》都背不全的人能想得出來的問題。


    殿試應試者,自黎明入殿應考,日暮交卷,待三日後放榜出三甲名次。


    在放榜之前,閱卷官批完所有考生的試卷後,要將考生的成績先呈給皇帝過目,由皇帝親自決定狀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前七名的名次。


    沈·現代大學生·古代文盲·映自然看不懂那些通篇都是字卻沒一個標點符號的八股文,哪裏能判斷出文章的好壞,他判定成績高低的標準,完全是看哪個人的試卷上畫的“○”多。


    最後數完○的多少,第四到十名的成績都已經能確定下來,隻剩下一甲前三名懸而未決,概因一甲的試卷上,○的個數都是八個。


    這三名考生,一個不出意外是謝毓,另外兩個分別叫陳子榮和劉協。


    那日殿試,考生點名的時候,沈映高坐在龍椅上,在台下茫茫多的考生裏,留意仔細看了謝毓兩眼,遙遙看見謝毓長得的確不錯,舉手投足間很有清流人家子弟的風範,但卻也不像萬忠全說的那樣,相貌比顧憫出色多少。


    不得不說,雖然顧君恕那個亂臣賊子有些時候討人厭了點,但那張臉的確長得還是非常可以的,否則沈映也不可能閉著眼睛說服自己同意讓顧憫侍寢。


    沈映仔細考慮了一下,如果他想招攬謝毓為自己所用,那就不宜讓謝毓風頭太過,引人注目才是,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目前他還不能讓太後一黨,察覺他這個皇帝,有脫離他們掌控的意圖。


    沈映思慮半晌,最終還是點了謝毓為探花,謝毓這般倜儻風.流的人物,也的確配得上探花郎這個美名。


    又欽點了陳子榮為狀元,劉協為榜眼,名次決定完,頒下金榜,懸於鬧市公布結果,時長曆經一春的春闈殿試終於圓滿落下帷幕。


    放榜第二日晚上,由禮部安排在興麟苑設宴為新科進士慶賀,皇帝親臨到場同慶,是為“瓊林宴”。


    能參加瓊林宴的,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文臣,還有就是這次負責會試的簾官。


    時至酉時,沈映穿戴完畢準備擺駕興麟苑,出發前突然想起來,這幾日因為忙著殿試,已經有很久沒見到顧憫,怕顧憫覺得自己冷落了他,便讓萬忠全去攬月齋傳旨,讓顧憫也同去興麟苑赴宴。


    顧憫身為皇帝的男寵,雖然有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官職,但也隻是武將,能被皇帝帶去參加瓊林宴,在外人看來,這可是莫大的恩寵。


    萬忠全去攬月齋傳完旨,對一個靠以色侍人的男寵竟能出席瓊林宴那種能臣賢士聚集的風雅宴會頗不以為意,陰陽怪氣地諷刺道:“顧少君,好好準備罷,切勿在宴上做出什麽不恰當的舉止,丟了皇上的臉。”


    顧憫不氣不惱,全不把萬忠全的諷刺放心上,麵無表情地道謝:“謝萬公公提點。”


    萬忠全翻著白眼離開了,顧憫轉身進屋換了一身少君品級穿的吉服出來,抬起手正了正頭上的玉冠,淡聲問身後的江水平:“一切都準備好了?”


    江水平壓低聲道:“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皇帝過去後,好戲開場!”


    顧憫扯了唇無聲哂笑,“既然這樣,那我們也過去湊湊熱鬧吧。”


    —


    瓊林宴上,雲呈五色符旗蓋,露立千官雜佩環,皇帝高座於台上,台下百官分坐兩旁,美酒佳肴擺上桌,絲竹嫋嫋傳入耳,席間還有舞姬獻舞助興,場麵甚是隆重熱鬧。


    酒過三巡,沈映突然指著自己麵前桌子上的果盤,吩咐萬忠全道:“萬忠全,你把朕桌子上的這盤葡萄端過去,分別賞給新科狀元、榜眼郎還有探花郎。”


    萬忠全應聲端著果盤下去,沈映繼續欣賞台下的歌舞,突然不經意間瞥了眼右手邊,發現坐在那兒的顧憫正抬頭看著他,眼神中似乎含著期盼之色。


    沈映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梢,差點把他這個心尖兒上的人給忘了。


    這麽大的場子,也得讓百官們看看,他這個皇帝,到底有多寵愛顧憫才是,於是沈映招手喚來朔玉,“朔玉,你把朕這壺酒給顧少君端過去,就說朕今晚會傳他,對了,讓他不用來謝恩了。”


    朔玉領命把酒端過去放到了顧憫桌上,顧憫遠遠望著皇帝的方向,舉起酒杯微笑了一下,沈映見狀,便也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算是給了他回應。


    兩人之間的隔空互動,全被台下的其他大臣們看在了眼裏,立時便有不少大臣交頭接耳,議論顧憫以男寵的身份出席瓊林宴已經是逾矩,皇帝還對他又是賜酒又是眉來眼去的,可見對這位顧少君恩寵頗深啊。


    新科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受了皇帝賞賜的葡萄,依照規矩,得來禦前謝恩,三人一起離席走至台下,朝皇帝跪拜謝恩。


    謝毓和榜眼還算好,可那狀元郎陳子榮卻好像被同僚們灌了不少酒,已經喝得醉態畢露,連走路都不太穩當。


    忽然席間有人提議道:“如此良辰美景,咱們的狀元郎何不獻詩一首,一展文采,為皇上助興?”


    瓊林宴上,狀元獻詩本就是一大風雅事,沈映也笑道:“如此甚好,今日恰逢十五,花好月圓夜,狀元郎,你就作首詠月詩來聽罷!”


    陳子榮身子搖搖晃晃,也不知聽沒聽見皇帝所言,低著頭發呆不吭聲。


    沈映見這個狀元郎如此不懂規矩,禦前失儀,心裏便有點不大滿意,突然又有人道:“皇上,您看狀元郎都被他們給灌醉了,要不,就讓榜眼郎和探花郎作詩吧?”


    沈映朝說話的人看過去,那名年輕官員名叫杜成美,乃是杜謙仁之子,官職是太常寺少卿,一個區區四品官本來沒有資格出席瓊林宴,他能坐在這裏,不過就是仗了他爹的勢。


    是啊,狀元都喝醉了自然是做不了詩了。


    陳子榮是他欽點的狀元,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對其責罰,總不能叫人說他這個皇帝暴虐不仁,傷了天下學子的心。


    沈映正想說罷了,改讓榜眼和探花作詩,忽然席間又站起來一個人,那人並未穿官服,應該是這次二甲裏麵的某個新科進士。


    隻見他行至禦前,下跪行禮後,直視皇帝高聲道:“皇上,臣新科進士馮季平,有事要奏!”


    沈映眉心一皺,有種這個姓馮的進士要搞大事情的預感,於是放下手裏的酒杯,坐直了身體,嚴肅問道:“馮卿所奏何事?”


    馮季平:“臣要舉報新科狀元陳子榮,在會試、殿試上作弊,他的成績,全是靠作弊得來的!”


    馮季平一番話,一石激起千層浪,誰都沒想到瓊林宴上會發生同榜進士舉報狀元科舉舞弊的事,一時百官都被驚得鴉雀無聲,斂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帝的臉色,等著看龍顏大怒。


    沈映還未來得及開口發話,卻被杜成美搶先拍案而起,杜成美指著馮季平喝道:“馮季平,你是不是吃酒吃醉了?聖駕跟前,豈容你胡說八道!還不來人把這個吃醉了酒,禦前失儀的潑才拖下去!”


    杜謙仁也在席間,見兒子竟敢搶皇帝的話頭,忙向兒子使了個眼色,厲聲喝止:“住口!皇上麵前,豈容你放肆!”


    台上忽然傳來兩聲低低冷笑,百官齊齊抬頭向龍座上望去,隻見小皇帝麵色冷凝,雖然未見盛怒之色,但眉宇寒沉,已然是風雨欲來。


    沈映涼涼道:“太常寺少卿。”


    杜成美忙站到過道中間,朝皇帝跪下磕頭,“臣在。”


    沈映:“你是此次負責監考的簾官?”


    杜成美悶頭道:“回皇上,不是。”


    沈映氣定神閑地問道:“那你這個太常寺少卿是在貢院當差?還是禮部人手不夠,借你去調用了?”


    杜成美默然片刻,“回皇上,都不是!”


    沈映一手撐在桌上,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掃視過一遍台下的百官,最後目光落在杜成美的頭頂上,冷笑道:“那你怎能一口咬定,馮季平所言都是胡說八道?”


    杜成美身子微震了一下,想了一會兒道:“回皇上,臣是以為,貢院紀律嚴明,簾官們恪盡職守,定然不會發生科舉舞弊這種事!所以應當是馮季平嫉妒新科狀元,心懷不忿,所以才會在禦前誣蔑抹黑狀元郎。”


    沈映:“是不是誣蔑,朕自有決斷,還輪不到你來替朕下論斷。太常寺少卿,你可知罪?”


    杜成美微微抬起頭,朝父親杜謙仁看了一眼,見杜謙仁安坐不動,沒有要替他開口求情的意思,隻能低頭認罪:“臣知罪,請皇上責罰!”


    沈映甩袖道:“知罪就好,那就去錦衣衛那兒自領二十廷杖吧。”


    杜成美從地上爬起來,垂頭喪氣地離席出去領罰了,百官們見狀,皇帝今日連杜首輔的兒子都罰了,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啊!更加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


    等杜成美走了,沈映沉聲重新問馮季平:“馮季平,你指認陳子榮考試作弊,可有證據?”


    馮季平道:“啟稟皇上,臣與陳子榮乃是同鄉,臣與他一同進京趕考,深知陳子榮為人,以他的才學,必不可能通過會試,更不可能在殿試中奪魁!”


    沈映瞟了一眼已經醉得仿佛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的新科狀元,正思忖馮季平的話到底可不可信,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杜謙仁開腔了:“如今陳子榮已醉得不省人事,不能開口替自己辯解,僅憑馮季平的一麵之詞,並不足信,皇上,依老臣看,不如就等到新科狀元酒醒之後,再行審問,您看如何?”


    杜謙仁此言聽起來像是在幫皇帝出主意,可是暗地裏卻是在維護著陳子榮,沈映又不是原來那個蠢皇帝,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如此一來,沈映心裏對馮季平的話更加篤信了,這個新科狀元身上一定有鬼!


    要是等到陳子榮酒醒,當中還不知道要生多少波折,絕不能給杜謙仁幫陳子榮脫罪的機會。


    “太師此言差矣,要想證明陳子榮到底有沒有狀元之才,也無需他開口替自己辯解。來人!去取陳子榮殿試的考卷過來!”沈映負手在身後,鳳眸微睜,俊美的臉上,威嚴與倨傲並存,“朕倒要看看,朕欽點的狀元郎,到底是英才還是蠢材!”


    立即就有內監帶人去取殿試的考卷,其他官員則都屏氣凝神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所有人都在心裏暗暗驚詫,景昌帝甚少上朝,因此一般官員們很少能見到小皇帝的麵,隻知道景昌帝年少任性,碌碌無為,不堪大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可今日看起來,小皇帝說話條理清晰,心思縝密,言行之間頗具不怒自威的君王氣度,連向來京城裏沒人敢惹,氣焰囂張的杜成美都能夠幾句話彈壓,倒也不像是別人口中傳的那樣昏庸無能。


    顧憫對今日的沈映的表現也很感意外,他今日所布之局,就是衝著杜謙仁去的,甚至做好了讓馮季平以死明誌的打算來把事情鬧大,逼得皇帝不得不查給考生們一個交代。


    可沒想到小皇帝會這麽痛快地下令徹查,就好像,他已經猜到了真相是什麽樣的,想看唱戲的人,要怎麽把戲接著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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