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煎熬地等到子時,外麵院子裏果然有了動靜,梁國公偷偷將門打開一條縫,看見外麵的看守沒了,立即讓國公夫人留下照顧梁耀祖,然後自己逃了出去。


    經過這一天,梁國公已經想得很清楚,郭九塵是指望不上了,他得想辦法找到皇上,跟皇上說明一切都是郭九塵的陰謀,哼,郭九塵那個老閹狗想把所有罪名都扣到他梁國公府頭上,自己獨善其身?做夢!


    梁國公並不知道,他剛一走出院子,背後便被一雙銳利的鷹眸給盯上了。


    顧憫隱身在夜色中,手扶在繡春刀上,冷冷看著梁國公慌慌張張地在行宮裏亂逛,而他身後,就站著那個收了梁國公好處,幫他引開看守放他出去的小太監。


    “都安排好了嗎?”


    小太監低聲道:“顧大人放心,馬上就有咱們安排好的侍衛會發現梁國公,然後將梁國公帶去麵聖。”


    顧憫麵露譏諷之色,慢條斯理地道:“那還不趕緊去通知廠公,說梁國公,逃跑了。”


    沈映本來都已經睡著了,突然朔玉從外麵進來,將他從睡夢中叫醒,說梁國公有要事求見。


    沈映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裏一陣發懵,梁國公?深更半夜的,這個時候求見他會有什麽事?


    他一邊打嗬欠一邊披上衣服出去,走到外堂時,梁國公已經跪在了那裏,看見皇帝出來,立即跪到沈映腳邊,聲淚俱下道:“皇上!皇上!求皇上替臣做主啊!”


    沈映被梁國公嚎得腦子一個激靈,人頓時也清醒了。


    沈映走得離梁國公遠了點,揣著手打量他,問:“梁國公,這大晚上,你不好好睡覺,有什麽要朕替你做主的?”


    梁國公磕頭道:“皇上,臣自知臣的兒子闖下彌天大禍,罪無可恕,可是皇上,他是被人挑唆的啊!”


    沈映明知故問:“被人挑唆?誰啊?”


    梁國公直起身子,正要說出郭九塵的名字,突然外麵侍衛來稟,說是郭大伴和顧少君在外麵求見。


    沈映心裏感到好笑,好嘛,一下子又來了兩個,這都可以湊一桌麻將了,也不知道這三個人三更半夜到底是演的哪出。


    “宣!”


    很快,郭九塵和顧憫便腳步匆匆地走進來,給皇帝行完禮後,郭九塵掃了一眼麵色如土的梁國公,先聲奪人道:“啟稟皇上,關於梁耀祖酒後非禮宮女秋詞一案,顧少君已經查明真相,老臣知道皇上心係此案,一定很想第一時間知道真相,所以才會鬥膽帶著顧少君深夜前來麵聖,還請皇上見諒!”


    沈映大概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一定是郭九塵和梁國公不知道因為什麽事翻臉了,一個要來向他告發,一個急著趕來捂嘴,而這兩人狗咬狗起來,極大可能是顧憫在從中作梗。


    沈映要笑不笑地瞥著站在郭九塵後麵,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的顧憫,問郭九塵:“是嘛?那真相如何?”


    郭九塵將手裏的一張供詞呈給沈映,“回皇上,真相就是——的確是梁耀祖酒後誤闖水榭,看見睡著的秋詞後起了色心欲行不軌,卻被秋詞反傷!這是梁耀祖畫押的供詞,請皇上過目!”


    梁國公聞言大驚失色,目眥欲裂地瞪著郭九塵,氣不過地道:“你——”


    這時,顧憫突然壓低聲音在梁國公耳邊道:“梁國公請慎言,說什麽之前,先想想令郎和國公夫人。”


    梁國公聽了後,後背不禁一涼,再說不出一個字,他是逃出來了,可兒子和夫人還在郭九塵手上,這個老閹狗心狠手辣,倘若此時將他告發,若不能一擊將他扳倒,保不準他後麵會怎麽瘋狂報複自己。


    沈映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梁耀祖的供詞,低頭看著梁國公問:“梁國公,你兒子都認罪了,你還有什麽話說?”


    “這時候自己認罪,郭大伴還能幫令郎說兩句好話,向皇上求求情……”顧憫的聲音又飄進了梁國公耳朵裏,梁國公腦門上冷汗直滴,心下惶惶,最後眼睛一閉,下了決心,頭重重磕在地上,伏地不起,顫聲道,“臣……無話可說,隻求皇上寬恕老臣兒子所犯之罪!”


    沈映裝模作樣打了個嗬欠,“行了,既然梁耀祖已經認罪了,那這案子就算結了,都這麽晚了,朕也乏了,該怎麽處置,朕明日再下決斷,都跪安吧。”頓了頓,又道,“對了,顧少君留下。”


    其他人都陸續告退,宮人們也被沈映打發了出去,隻留下顧憫在屋子裏,沈映把那份梁耀祖的供詞拍在桌上,戲謔地看著顧憫,道:“說吧,你到底是怎麽讓這兩隻老狐狸窩裏反的?大半夜的把朕從被窩裏喊起來聽他們唱戲,擾朕好夢。”


    顧憫嘴角噙著淺笑,問:“皇上做了什麽好夢?夢裏可有臣?”


    沈映眯起鳳眼,斜挑眼尾瞪了顧憫一眼,“少貧嘴,快說!”


    顧憫將他是怎麽引得梁國公和郭九塵互相猜忌的事原原本本和沈映說了一遍,沈映聽完後深思片刻,微微哂笑地望著顧憫,道:“你倒是將人性的弱點看得透徹,那梁國公是個色厲內荏的繡花枕頭,你讓他以為郭九塵是要棄車保帥,引他自亂陣腳,而郭九塵擔心梁國公會出賣自己,自然也不會再保著梁國公府,這招無中生有,委實妙得很,以後梁國公府,定然會對郭九塵恨之入骨。”


    “多謝皇上稱讚。”顧憫走近沈映,將他肩膀上快要滑下去的外袍往上掖了掖,“那臣跟皇上打的這個賭,算不算是臣贏了?”


    看在顧憫這次表現還算不錯的份上,沈映也不吝誇獎,抬手輕拍了兩下顧憫的臉,笑道:“算你贏了,高興了吧?朕原諒你了。”


    顧憫卻不滿足於此,“就這嗎?”


    沈映挑眉,“那你還想怎麽樣?說好了朕原諒你就行的。”


    顧憫幽幽地歎了口氣,“臣還以為,這次臣立下這麽大的功勞,皇上向來賞罰分明,總該有點什麽特殊的獎勵給臣才是。”


    沈映翻了下眼皮,然後認命地伸手摟住顧憫的脖子,墊起腳在顧憫嘴唇上飛快地落下一吻,“夠了沒?”


    顧憫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上麵的滋味兒,勾唇道:“差不多夠了。”


    說了這麽一會兒話,沈映覺得有些口渴,低頭想找水喝,但是拎起桌上的茶壺卻發現茶壺是空的,裏麵並沒有水,便想叫外麵的人進來添水。


    顧憫從沈映手裏拿走茶壺,體貼地道:“皇上先進裏麵歇著吧,臣去外麵要水,倒了茶給您端過去。”


    沈映也困了,捂嘴打著嗬欠,點頭道:“行吧,那你動作快點,不然朕怕是要睡過去了。”


    顧憫提著茶壺推門走了出去,把茶壺交給一個外麵伺候的小太監拿去裝水,想著裝個水來回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便沒返回屋內,而是站在廊簷下麵等那小太監回來。


    剛好這時出去解手的萬忠全和一個小太監回來了,那小太監跟在萬忠全後麵走著,冷不丁看見從萬忠全身上掉了條帕子下來,連忙撿起來追上萬忠全道:“萬公公,你掉了條帕子!”


    萬忠全扭頭一看,嫌棄地啐了一口,壓著嗓子道:“才不是咱家的帕子,也不知道皇上從哪個小爺手上得來的這條帕子,被顧少君發現了卻要咱家頂包,快扔了扔了,真是晦氣!”


    廊簷上掛著一排宮燈,燈下黑,一時誰也沒人注意到有個人影站在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  沈日央:朕的g……倒了。


    第39章


    實在太晚,沈映遲遲等不到顧憫端茶進來,撐不住倒頭睡了過去。


    正迷迷糊糊做夢呢,忽然又聽到顧憫在耳邊叫他醒醒,都過去好一會兒,沈映其實早就不感覺渴了,便揮了揮手說:“不喝了,朕要睡覺……”


    可顧憫卻不肯放過他,直接伸手抄到沈映背後,扶他坐起來,堅持道:“茶都倒過來了,皇上還是喝了再睡,免得睡著睡著渴醒了還得起來折騰。”


    沈映實在困極了,懶得和他爭,便背靠在床欄杆上坐著,閉著眼一邊繼續睡覺一邊等顧憫把水喂到他嘴邊。


    水是剛燒的,難免有些燙,顧憫掀開茶盞,耐心地拿了把扇子將茶水扇涼,等感覺茶盞裏冒出來的水汽沒那麽燙了,然後才將茶盞遞到沈映嘴邊,溫聲道:“皇上,喝水了。”


    沈映眼皮下麵動了動,勉強睜開一條縫,眯著眼睛看了顧憫一眼,隻見在燭光的映照下,男人的臉上洋溢一片溫柔之色,嘴角含著淡淡的笑,看著他的眼神別提有多深情。


    可沈映看著顧憫的笑容,心裏卻突然莫名一陣發毛,深更半夜的,姓顧的幹嘛笑成這樣?總覺得那笑容裏有古怪,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就好像臉上戴著張笑臉麵具似的,看著怪滲人的。


    因為覺得顧憫笑得詭異,所以顧憫剛才那句讓沈映喝水的話,在沈映腦子裏也自動轉變成了——“大郎,該吃藥了”,嚇得沈映一激靈,困意頓消。


    茶杯口都已經挨到了沈映的唇邊,沈映喉結滾了滾,抬手將茶盞推開,警惕地盯著顧憫,“你先喝一口。”


    顧憫眼睫垂下,遮住了眼神,“怎麽了?”


    沈映將茶盞往顧憫那邊推過去,固執地要求:“你先喝一口。”


    “皇上讓臣先喝,難道是怕茶水有毒?”顧憫抬起眼睛,盯著沈映要笑不笑地問。


    沈映幹巴巴地笑了兩下:“你怎麽會這麽想?朕隻是怕茶水太燙,所以讓你先替朕試試溫度而已。”


    “原來如此。”顧憫嘴角笑容加深了些,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沈映,一邊低頭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將茶盞重新遞到沈映嘴邊,“已經不燙了,皇上喝吧?”


    沈映見顧憫臉色正常,心裏的戒備才放下,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竟然會懷疑顧憫會在茶水裏下毒,真是半夜見了鬼。


    他就著顧憫的手喝了小半杯水,喝完拿袖子擦了擦嘴,打了個嗬欠對顧憫說道:“挺晚的了,你不用留下伺候朕了,也早點回去睡吧。”


    顧憫坐著沒起身,隻是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沈映已經重新躺下了,看到顧憫還坐在他床邊,奇怪地問:“你還不走嗎?”


    顧憫居高臨下地定定看了沈映片刻,突然開始給自己寬衣解帶,沈映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喉頭一動,被口水嗆了一下,“咳,都這麽晚了……”


    顧憫很快就脫去了外袍,然後拉簾子翻身上。床,動作一氣嗬成無比流暢,沈映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開口讓他下去,男人精壯的身體便已經壓在了他上麵。


    “君恕……都這麽晚了,你不困嗎?”沈映側頭躲開從上方噴灑出來的溫度灼熱的呼吸,好聲好氣地商量道,“你要想留下過夜也行,那你睡外麵,朕睡裏麵,你讓讓,讓朕挪進去……”


    可顧憫卻依舊紋絲不動,牢牢用雙臂將沈映鎖在身下。


    沈映不明白顧憫究竟想幹什麽,隻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和剛才出去拿水之前的顧憫很不一樣,可這才過去多久,怎麽就能跟變了個人似的?


    沈映不明所以,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試探地喊了聲:“君恕?”


    顧憫忽然用他的食指按在了沈映的嘴唇上,讓他無法出聲,然後溫聲細語地問:“皇上知道臣最喜歡您什麽時候的樣子嗎?”


    沈映眉頭蹙起,鳳眸裏流露出困惑,“嗯?”


    顧憫緩緩低下頭,兩人的目光近距離相觸,在黑暗的空氣中碰撞出無形的火花,“臣最喜歡皇上不說話時候的樣子。”


    說完,便抽走了按在沈映唇上的食指,微冷的薄唇不帶憐惜地用力吻住沈映,不似以往的溫柔耐心,這次似乎發了狠,好像急於要在沈映身上留下什麽似的……


    沈映這張嘴,巧舌如簧,能言善辯,黑的能給他說成白的,死的能讓他說成活的,甜言蜜語張嘴就來,山盟海誓脫口而出,可結果呢,剝開外麵那層甜蜜的糖衣,裏麵藏著的卻滿是欺騙與謊言!


    顧憫不知疲倦般地不斷吮咬著沈映的唇,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嘴,他再也不會相信從這張嘴裏說出來的任何一個關於喜歡他的字!


    —


    鬧了半宿,第二天沈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來後扶著自己酸軟的腰回憶了一下夜裏的情形,有那麽一刻,他覺得顧憫簡直是在把他往死裏折騰,差點以為顧憫是想弑君!


    沈映看在顧憫幫他解決了梁耀祖的事,也算立了功勞的份上,所以昨夜才忍著由他胡鬧,等早上起來腰酸腿軟卻又後悔不該那樣縱容顧憫,這狗東西,稍微給他點好臉色看,下手就又不知道輕重了!


    並且暗暗下決心,要是下次顧憫還敢這樣放肆,他絕對會抬起就是一腳,直接把人踹下床,不帶一點兒猶豫!


    沈映在心裏罵完了顧憫,喚宮人們進來伺候洗漱穿衣,問朔玉:“什麽時辰了?”


    朔玉答道:“回皇上,快巳時了。”


    居然都這麽晚了,沈映挑了下眉,既然昨晚郭九塵深夜過來麵聖說,梁耀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他於情於理也該去跟太後匯報一下結果,於是更衣完命宮人們擺駕常青園。


    皇帝的禦駕剛到常青園,太後恰好也剛從佛堂禮完佛回來。


    沈映將昨晚郭九塵和梁國公深夜求見他的事同太後一說,再把梁耀祖的供詞呈給太後過目,等太後看完,裝作謙恭地問太後:“太後,您是六宮之主,依您看,梁耀祖酒後企圖奸汙宮女的事該如何懲治?”


    太後將供詞隨手放到一旁,麵色並未有所起伏,不以為意地道:“秋詞不過是個宮女,梁耀祖也沒把她怎麽著,反倒是那梁耀祖,被秋詞傷得今後都不能人道了,也算得了教訓。梁國公府雖說這幾年在朝勢力大不如從前,可京中不少勳爵人家和他家都沾親帶故,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是對梁耀祖的懲罰太過嚴苛,恐怕會令京中其他權貴感覺唇亡齒寒,依哀家看,這事不如就此罷休吧。”


    “太後仁慈。”沈映哪裏不明白太後是在袒護梁國公府,不過也沒有出言反對,而是順勢提起給昌平長公主選駙馬的事,“原本這梁耀祖是太後您給昌平挑的駙馬人選裏各方麵都最出挑的一個,可沒想到他背後品行卻如此不堪,看來昌平的婚事又得耽擱上一陣兒了。”


    太後奇怪地掃了沈映一眼,“為何要耽擱?壞的隻一個梁耀祖,哀家給昌平挑的其他人不都好好的?從那些個人裏麵選不就好了?”


    沈映眉毛微不可察地往上抬了抬,本來以為閹了一個梁耀祖,就能暫時延緩太後給昌平長公主選駙馬,可沒想到這次太後是鐵了心要將昌平長公主快點嫁出去,這是有多擔心昌平長公主嫁得好,會增長他這個皇帝的勢力啊?


    不過沈映當然也不會明著跟太後唱反調,太後畢竟是他和昌平長公主的長輩,在這個講究以仁孝治天下的時代,尤其在皇家,忤逆尊長乃是大不孝的失德之過。


    沈映皮笑肉不笑地答應道:“太後言之有理,那咱們就在這些個人裏麵再仔細看看。”


    從常青園離開,回澄心齋的路上,沈映坐在轎輦上考慮著該怎麽做才能成功給昌平長公主和林徹賜婚這件事。


    太後忌憚他的勢力壯大,所以才會心急把昌平長公主嫁到小門小戶,必然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所以得用上一些手段,逼得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才行。


    可劉太後已經是大應朝權力最巔峰的人,又有誰的話能令她也不得不聽呢?


    就在他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沈映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一棵種在行宮裏,已經有上百年樹齡的菩提樹,腦中靈光一閃,立即叫來萬忠全問:“先帝的冥誕是不是快到了?”


    萬忠全翻著眼皮想了想,回道:“回皇上,是的,就在這個月的月底。”


    沈映嘴角泛起一絲算計的微笑,他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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